第44章 弩
秦墨池看看他這個搞笑的應聘宣言,再看看他腳邊沒什麽東西的行李包,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麽。他側過身把人讓進來,神情自然地指了指客房,“客房空着,等下我給你拿一套新的床具。”
李野渡有點兒意外,“我住客房,那小師伯住哪兒?”
“它呀,第一天住我房間,”秦墨池有些無奈地說:“後面這幾天就看它的心情了,客廳的沙發、陽臺的搖椅……昨晚它睡的是廚房的壁櫥。”
“哦。”李野渡幹巴巴的對它的創新精神表示贊美,“真不錯。”
秦墨池幫他把行李包拎到了客房,又取了新的床具幫他收拾了一下。等弄完這一切,打發李野渡去洗澡,秦墨池才發現清寧正低着頭在餐桌上一圈一圈的繞着圈子,圓圈的中心放着天青帶來的青花瓷瓶。
秦墨池猜測它大概在發愁吃藥之後的問題,便提議說:“隔壁工作間跟這邊的結構是一樣的,當初我把卧室和客廳整個打通,做了工作間,但書房還保留着。你可以在那裏打坐。”
清寧蹭蹭他的手背,它知道那是小師侄工作的地方,它要是在那裏入定的話,會布下陣法,整個工作間秦墨池都不能進去了。這樣一來,會不會影響他的工作呢?畢竟那是他們倆的生計來源——不幹活就沒有錢掙,沒有錢就不能去吃那個叫披薩的東西。
嗳,好生為難。
秦墨池誤會了它擔憂的方向,“小師伯,你放心吧。當初裝修的時候,因為考慮到書房裏會有工作上的文件和資料,所以牆壁和門窗都做了特別的處理。你在裏面入定,門窗都鎖好,不會被打擾的。”
“我知道,”清寧剛才已經對書房裏裏外外做了測試,到時再布下陣法的話,應該是很安全的,“我只是不大放心這個偷東西的事兒……”嗯,還有姓李的小子突然間住到這裏來的事兒。不過眼下還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它能看出姓李的小子還在拼命的假裝自己是個純良無害的小白兔,藏起來的狼尾巴一時半會兒不會露出來。
“要是不放心,”秦墨池用手指戳戳它的小圓肚子,“那就快點兒好起來吧。”
清寧不滿地躲開,拍拍翅膀跟着他去了工作間。
“沒事兒就不要進來了,”清寧在書房周圍細心地布下陣法,囑咐他說:“藥力都吸收之後,我會自己出來的。不用擔心。”
秦墨池點頭,依依不舍的目送小師伯把自己鎖起來。他知道清寧即使受了傷,修為也遠在他之上,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一時拿不準他是不是應該全天候守在外面,小說裏不都這麽寫的麽,叫做護法。
不過他能護什麽法呢?要不要先去找一根筷子?或者擀面杖?
秦墨池窘着一張臉,打算在家裏找找看,争取給自己弄個條狀的兵器。條狀的東西還真是不大好找,繪圖鉛筆什麽的,有點兒短,拿在手裏完全沒有要戰鬥的感覺,而且也太搞笑了。秦墨池不知不覺就找到了廚房,糾結的想着,他似乎買過一雙炸東西的筷子,比一般筷子要長一些。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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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櫥門打開,秦墨池在一堆清洗用品之間翻來翻去,忽然看見一根鉛筆長短的條狀物。顏色黑漆漆的,看形狀像是一支發簪。
秦墨池忍不住多看了它一眼。
這東西還是當初猞猁姑娘賣給他的,因為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所以一直放在他的工作臺上,前兩天被清寧看見,非要研究研究這是個什麽東西,就給叼到壁櫥裏來了。看情況它也沒研究出什麽結果來。
秦墨池拿起這支發簪掂了掂,它的密度應該挺大,拿在手裏沉甸甸的,但是又跟金屬的質感不一樣,倒像是石頭或者玉,但若真是石質,又不大可能會這麽沉。秦墨池拿着它擺弄了一會兒,突發奇想的往裏注入一絲真元。
真元注入,什麽奇跡也沒有發生,那一絲真元宛如石沉大海。或許清寧也曾這般試驗過。秦墨池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又注了些真元進去。雖然沒有什麽反應,但也不見真元溢出,竟像是憑空消失在了發簪的內部。
秦墨池被它勾起興致,索性回到沙發上盤膝坐下,調動內府真元,一絲一縷輸了進去。不知過了多久,就聽識海中發出“嗡”的一聲輕響,手中沉甸甸的發簪突然間震動了一下,像被什麽東西托着似的,慢慢在他手掌之上浮了起來。而秦墨池注入的真元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吸住了一般,瘋狂外洩,竟是想收也收不住了。
秦墨池眼角餘光看見李野渡穿着他的浴袍從洗手間走了出來,可他像是被牢牢吸附在了這張沙發上,連眨眨眼這樣的動作都難以完成。
發簪像一個折疊玩具似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伸展開來,發簪一端的兩彎圓弧狀的裝飾向上彈起,像一對舒展開來的雙翅。在展開的同時,它整體的輪廓也變得越來越淺,慢慢的消失在了空氣中。
然而秦墨池知道它還在,只不過……隐身了。
被吸住的真元猛然間向外翻卷,像一陣旋風似的将他整個圍了起來。內府中的真元還在瘋狂外洩,秦墨池額頭滾出豆大的冷汗,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吸幹了。
李野渡終于發現了秦墨池坐在那裏的樣子不對勁,想過去的時候才發現他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李野渡心急如焚,咬破指尖在半空中畫了一道符。符咒拍在結界上,無風自燃,眨眼的功夫在空氣中消失不見了。
結界之內,秦墨池蒼白着一張臉精疲力盡地癱倒在了沙發上。內府真元已經耗盡,秦墨池陷入了一種似睡非睡的半昏迷狀态。他在識海中看見了一把銀光閃閃的弩,像一副用透明的絲線勾繪出的簡筆畫,又像是冰層裏折射出的一道漂亮的虛影,靜靜的浮在他的掌心之上。它比他曾經在畫冊上看到過的弩要小得多,但是又比一般的手弩要大一些。
精致、漂亮、每一道轉折的線條都極致完美。
可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呢?
李野渡心驚膽戰的在沙發旁邊守了一整夜,天亮的時候,秦墨池終于睜開眼,頭暈眼花的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李野渡揉着發僵的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感覺怎麽樣?”
經過一整夜的調養,秦墨池內府中已經重新充盈起來,他看見經脈中流動的真元在循環到手腕時,竟然順着手掌上弓弩的虛影循環一圈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指間——竟然把這神秘出現的兵器當成了自己經脈的一部分。
秦墨池攤開手掌,弓弩的虛影亮閃閃地浮現在他的指掌間,伸手就能握住。握緊拳頭,它便又消失不見了。
這是什麽怪事?
李野渡見他神情變幻不定,不放心地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不舒服?”
秦墨池搖搖頭,用長出弓弩的那只手握了握李野渡的手,“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嗎?”
李野渡的耳尖迅速泛紅,他抿了抿嘴角,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你說呢?”
秦墨池呆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李野渡是什麽意思,不由得失笑,“我不是在開玩笑,我這會兒是認真跟你說事兒,我的手……”
李野渡打斷了他的話,雙目炯炯地凝望着他,“我也是認真的。”
秦墨池哭笑不得,又有點兒感動,“停!你先聽我說,我是想問你,你能感覺到我手心裏有什麽東西嗎?”
李野渡低頭看看兩只交握的手,一腦袋問號,“什麽東西?”
“看不見嗎?”秦墨池松開他的手,攤開手掌看着手心裏弓弩的虛影,若有所思地問道:“修士手裏拿着弩,但是沒有箭,怎麽辦?”
李野渡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說,真元為箭?”
秦墨池的表情呆滞了一下,真元為箭?那是什麽東西?他看看手心裏微微浮動的銀弩,試探着,抽出另一股真元,小心地凝出一支箭的形狀,搭在弦上。左右看了看,瞄準了挂在陽臺上的一件t恤。
李野渡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動作,見他擡手做射擊狀,不由得有些好笑,正想詢問,便覺得一陣微弱的氣流從面前迅速擦過。下一秒,陽臺上的衣架微微一晃,t恤被一股強烈的氣流扯動,刷的一下,從中間穿出了一個掌心大小的圓洞。茬口整整齊齊,像是被一把利刃從中破開。
李野渡目瞪口呆,“你怎麽做到的?”
秦墨池攤開手掌給他看,“弩。”
李野渡摸摸他的手。秦墨池的手長得非常漂亮,手指修長,因為經常使用各種工具的緣故,指腹長着一層薄薄的繭子。
秦墨池被他摸的有點兒癢,笑了起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明明拿着一支簪子,突然間就變出了兵器。”
李野渡若有所思。
秦墨池聞了聞自己的袖子,嫌棄地說:“一股汗味兒,我先去洗洗。冰箱裏有面包,自己弄個煎蛋什麽的。”家裏沒客人的時候,早飯他一般都這麽對付,有時候還會加一個蘋果,給自己補充維生素。
李野渡擺擺手,“你去洗洗吧。早飯我來做。”
目送秦墨池的背影走進衛生間,李野渡心裏的擔憂幾乎要掩飾不住了,秦墨池身上發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尤其這半年以來,先是妖氣四溢,後來又被卷進了司馬家的糟心事兒裏,再後來又莫名其妙的被擄走,現在手心裏又多了一把看不見的弩……
李野渡隐隐覺得在秦墨池的身邊罩着一層他看不見的網,意味不明的正在步步緊縮。
曲直接到秦墨池的電話,聽他說了跟天青的交易,氣得火冒三丈,“秦墨池你有沒有一點兒身為國家工作人員的自覺?”
秦墨池小心地提醒他,“……兼職的。”
“兼職你也不對,”曲直用力拍桌子,“這麽大的事兒,你之前怎麽不彙報?說的簡單做交易,你是以什麽名義做交易?珠寶設計師?還是‘特事科’工作人員?”
秦墨池,“……”他之前真沒想那麽多。
“明天來科裏開個會,”曲直怒沖沖的給他下命令,“這事兒你……簡直違反紀律!”
秦墨池,“……”他就去過一次“特事科”,然後就被人不明不白地擄走了,有什麽紀律壓根就不知道好嗎?
曲直挂了電話,順了兩口氣,“我怎麽收這麽麻煩的一個組員?”
辦公桌對面的男人嗤的一聲笑了起來,“早說了直接給我吃掉。誰讓你舍不得?”
曲直瞪着他,“給你吃就不違反紀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