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分手】
上了車,趙禾文突然有點擔心的,總覺得劉河像是有什麽陰謀似地。當年告白他真是喝醉了酒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劉河有什麽負面影響,他難道要打擊報複?
當初趙禾文剛進煙草公司的時候,見到劉河的第一面,乍一看他的輪廓有點兒像原來宿舍裏他喜歡的那個哥們兒,不過看第二眼就不那麽相似了。而且後來他調到市場部之後更是發現,兩個人性格上簡直是天差地別。
劉河不像他喜歡的那個人,那哥們兒陽光開朗,大大咧咧的;而劉河劉科長就是一幅嚴肅的科長樣兒,總板着個臉不近人情的樣子,而且陰晴不定的不知道心裏邊兒到底是怎麽想的。以前還在煙草公司上班的時候,趙禾文從沒見劉河笑過,今兒個見他笑着走過來,本來是個稀罕事,可竟然不僅不覺得溫暖陽光什麽的,反而有種看到座山雕的笑的陰森感覺,後背涼飕飕的。
其實,那天那飯局上趙禾文主要是喝醉了酒看不真切,劉河又一反常态地溫柔照顧他。他一下子時間錯亂以為是當年跟那哥們兒吃飯沒說出口那時候,這次就被酒性催着給胡說胡講告白了,更悲催的是還當着一桌子的人。
第二天趙禾文遭人指指點點,八成劉河也沒逃過一劫,于是趙禾文就看到劉河的臉色黑得連鍋底都不敢與之相比,所以他遞了辭呈就直接跑了個沒影,最後一個月結算工資的事提都沒敢提。不過,說到工資,劉河和公司也都還算厚道,因為後來趙禾文去取錢的時候,最後這個月的工資還是給他結了。
趙禾文覺得,有了當年的那事兒,就算再遇到劉河肯定是要麽被無視要麽被鄙視。不過沒想到,真碰到了,人家竟然是滿面笑容地叫他,而且還送他回家。被座山雕笑眯眯地送回家去,叫他怎麽能不擔心?
然而再一次意外的是,劉河真的只是把趙禾文送回了家而已,沒追根究底也沒興師問罪,更沒有像趙禾文擔心的要求上去坐坐什麽的。他只是要了他的新手機號,把他放在小區門口,就掉頭走了。
趙禾文這才松了口氣,不管怎麽說,要是讓劉河知道他真是喜歡男人而且還和男朋友同居了,說不定會誤會他告白是真的。當然,他更不希望的是讓徐柯宇知道了,會誤會什麽。
不過是互留手機號,就當冰釋前嫌了,這樣也挺好。
不過事情并沒有趙禾文想的這麽簡單幹脆,因為實際上放下了趙禾文之後,劉河并沒有走,只是在兜了個圈子回來就在路邊停了車。一邊拿出手機掉出了前陣子網上曝出的禾苗和混沌的在超市一起買東西的照片,一邊琢磨着不知道這混沌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當趙禾文終于完成了比較滿意的一桌子菜的時候,徐柯宇剛好回來。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趙禾文沒好意思開口問。雖然有人給徐柯宇送飯,但是既然徐柯宇把好吃的菜都帶給了他,趙禾文也覺得吃醋歸吃醋,他一個大男人不能小女人氣,于是就忍了回去。
不過雖然趙禾文沒問,徐柯宇還是主動開口解釋了一下當時的誤會。只是趙禾文似乎不在意的樣子,于是他也只是草草幾句并沒有多說。而關于他看到趙禾文的事,他卻不知道怎麽開口,不是他心裏生氣,也不是他不吃醋,只是趙禾文不過是沒和他一起吃飯而是和別人去了,他沒有主動解釋,他追着問就好像不相信他一樣。
從前他因為隐瞞了網上的身份,而總覺得和趙禾文隔了什麽一樣。最後好不容易捅破了這層紙,兩人也着實是坦誠相對了一陣子,然而卻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有心事不願對趙禾文說,而趙禾文也一樣有什麽沒有告訴他。
被隔開的心,似乎只有在身體感受到炙熱的貫穿與包裹的時候才能變得更貼近一點。
然而當兩人渾身大汗氣喘籲籲地抱在一起睡去的時候,徐柯宇對本來幾乎已經決定了要辭職的事又猶豫了起來,而且似乎,想開口和趙禾文商量的熱情也随着沖刺後的餍足而昏昏欲睡。
這天的事就像床板上的一顆豌豆,而時間就想棉被一樣一層層地蓋在上面,很快它就不會膈着睡在床上的人,久一點它就只是一點略微的凸起,再久一點它似乎就淹沒在棉被下面,只有等待着王子的豌豆公主才會被那顆豌豆膈得渾身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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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禾文單憑那圓滾滾的身材就絕不是豌豆公主,而凡事總擰着那麽鼓勁兒的徐柯宇也不可能是嬌嫩柔弱的豌豆公主,所以那顆豌豆就只是壓在棉被下面,似乎并沒有多少影響。可是如果不掀開棉被清除掉它,那麽它也會一直在那裏,永遠凸着。
徐柯宇參與編寫的那個管理系統很快到了時間交稿,做完了這次的程序,徐柯宇終于還是迎來了他必須做出選擇的路口。徐柯宇向來是行動派,他想做的事其實他很清楚,他想選的路他也很清楚,只是為了趙禾文而有些猶豫。不過其實徐柯宇這人,一直是擰着根筋的。想做的事,也許有時候不能一次做到,但是任憑怎麽左拐右彎,他總歸是要努力回到他想走的那路上。
就像當年他雖然向家裏妥協去讀了計算機專業,但最後機緣巧合加自己的努力,他還是得道了交流學生出去學了兩年音樂。如今進了這IT行業,他也并不想放棄他的音樂。可是這工作要是清閑點也就算了,但實際上卻是忙得連睡覺都只能夢到IF/END IF什麽的,才不過幾個月他就越來越無法忍受了。
恰逢這個時候,有一家唱片公司看中了他的一個曲子,買了版權給他們要推出的一個新歌手來唱。只是那個歌手喜歡自己作詞,于是唱片公司就要求徐柯宇照着詞對曲子稍微做出一點改動。徐柯宇不是很情願,不過還是改了,沒想到唱片公司很滿意,還給了他一個機會。
唱片公司的那個新歌手的第一張專輯計劃中要有兩到三首古風歌曲,雖然不會是他的主打歌,不過作曲的酬勞也不會低。而唱片公司的要求是,如果徐柯宇一個月內能交出十首曲子,并且最後他們能從其中選出兩首來的話,他們就會和他正式簽約,讓他成為他們公司正式的編曲。
編曲本來就是一個尋找靈感的過程,一個月的時間很緊迫,現在公司這麽忙,他不可能有那麽多時間來寫曲子。這是一個很有風險的選擇,如果留在這家公司,也許慢慢地也能得到晉升的機會;但是如果辭了職,而最後又沒有成功,那麽他将一無所有。
徐柯宇十分猶豫,可是這樣的抉擇,他卻又不知道怎麽跟趙禾文商量。
徐柯宇畢竟還年輕,還不過是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小青年,對未來還充滿了理想。他一直以來就很羨慕趙禾文能把喜歡的事變成工作,如今他也有了這個機會。他不知道如果去問趙禾文他會怎麽回答,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會受他影響。他突然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應該讓別人來影響自己,是不是應該像考上大學那時候決定的——只要離開了家到了北京,以後就堅決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再也不受別人的影響,再也不讓別人擺布自己的未來。
現在,明明有機會擺在眼前,也許這将會是他人生的轉折點,如果放棄他不甘心;可如果選擇抓住這個機會,一旦失敗,他也許會很艱難,甚至不能再留在這裏,必須依從和家裏的約定回家鄉去。是的,那時他和老爺子的約定就是要在兩年內至少掙下足夠在北京買一套房的錢,不然他就必須回家鄉去學習接手公司。老爺子說,不用和家裏帶小花園的房子比,只要兩室一廳夠他結婚的就好。但即便如此,這也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要求。
當然徐柯宇沒說他是住在‘女朋友’家,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說,也不允許他一輩子就窩在趙禾文的房子裏。他想要兩個人能過得更好,他想要向家裏證明自己的能力,想要有一天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帶趙禾文回去的時候能挺直了腰板,不受擺布和質疑。
而如今,突如其來的危機感即便并沒有什麽憑依,可仍舊讓徐柯宇對自己産生了質疑。趙禾文的條件這麽好,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發現。他比他大、比他成熟,他是部長工資又高,而他這樣的計算機畢業生在北京一抓一大把,能找到現在這樣的工作已屬不易,可是像他這樣寫繁瑣基礎程序的程序員在這裏仍是數不勝數。
當年進公司之前,因為主管的賞識,徐柯宇真的以為自己會是那個衆星捧月的精英。然而當真正工作了之後,他才發現工作是不一樣的。每一年主管都會以贊許的話鼓勵一個又一個合格或者相對優秀的畢業生加入公司,每一年都會有無數的畢業生進入這個行業,成為數以百計默默無聞、不能翻身的程序員之一。徐柯宇很清楚自己雖然邏輯性強,但在編程上去沒什麽天賦。這既不是他喜歡的行業,他又沒有天賦沒有機會,如何能在短時間裏不靠家裏出人頭地,如何去與其他人争?
最終徐柯宇還是辭了職,那樣一間公司裏總有無數的新人削尖了腦袋往裏擠,走了一個人,公司并不在意。
人生的選擇在短時間內其實是看不出對錯的,甚至有的時候并沒有對錯之分。沒有一條路不是曲折蜿蜒的,也一條路沒有荊棘。不過雖然道理誰都懂,當問題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處理起來卻沒有說起來那麽容易了。
為了寫曲子,徐柯宇又從趙禾文的卧室搬回了小卧室去,把自己和那些樂器一起鎖在房間裏。他花了整整一個月廢寝忘食,甚至幾乎是不眠不休,然而最終卻連任務的一半都沒有達到。時間到了,于是他只能把以前的曲子拼拼湊湊勉強湊過了數字,只希望至少新的那幾首能被唱片公司看上。
徐柯宇雖然是一個很有能力也很有恒心的人,然而卻輸在了他的年輕和浮躁上。
當趙禾文上了一天班,好容易挨到下班時間飛快地跑到烤鴨店排隊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徐柯宇的電話。
“趙先生,我們分手吧,我要回南方去了。”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