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悲傷是場相思雨
再次回來,尚伊決定陪着露西度過她人生中最後一段美好的時光,當然還有尚清,凱瑟琳和自己的父親。
人都有生老病死,再怎麽心痛也改變不了她的命運,現在要做的是一家人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陪着他的母親。
(由于這是在美國,他們說的語言大多都是英語,所以為了方便讀者閱讀,我都翻譯成中文吧。)
“Journey,陪我去打網球吧。”Catherine穿着一身運動裝,身材火辣。
“去找Tony吧,他比我有空。”尚伊看着電腦上的股市分析圖,沒空搭理她。
Catherine可不是個軟柿子,走過來啪的一下關上他的電腦,拽拽地威脅到,“我就是要和你一起去,你去不去?”
“不去。”尚伊起身離開這裏,相比于秦琴他覺得秦琴真的是比她溫柔多了,自從他回來之後就被她纏着沒有哪一天是清靜的。
聽到這麽一句直接的拒絕之後,Catherine當然臉上挂不住了,她非得讓尚伊答應她不可,“好啊,你走吧,你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直到你答應陪我去打球為止。”
尚伊沒理她,收拾了下準備去趟醫院,剛上車,她就攔在車的前方,滿臉不在乎。
他不耐煩地按了按喇叭,眼前這個人卻依舊擺着妖嬈的姿勢紋絲不動。
尚伊這回真的生氣了,他甩開車門,大步上前将她拉到一旁,眯着眼,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你多大了?”
“18?19?也許快20了吧。”那雙攝魂的大眼睛對尚伊起不到絲毫作用。
“總之就是你現在已經成年了是吧?”尚伊放開她,“你也應該懂事了吧?當初外公把你接回巴黎你知道媽媽是有多麽舍不得你麽?當你當着她的面說喜歡我的時候,你知道她有多麽傷心麽?她一直認為這本不應該發生的錯誤是由她造成的,她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她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就不能懂事一點麽?”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哥哥生氣,以前他從來就沒有兇過自己,在她眼中Journey就算是生氣的時候也會是笑着的,“我怎麽不懂事了?我要是不懂事我就不會回來了!”她抿了抿嘴唇,焦躁地将她那華麗而卷翹的棕發撩到腦後,“你知道壓抑自己的情感是一件多麽痛苦地事麽?只要見到你就難受,我現在都不敢妄想我們以後會有什麽結果,就是因為你是我名義上的哥哥,所以我要照顧到你們的感情,我不敢告訴別人,心事無處吐露,亂倫是一件多麽讓人不恥的事情,可是Journey,你只是我名義上的哥哥啊,我就是不甘心!”
“夠了!你知道我是你哥哥就好!”他轉身上車,他不想再給她任何希望,他只是她的哥哥,他有義務去照顧好她,不讓她走彎路,僅此而已。
他變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溫柔可親的哥哥了,她滿臉委屈地站在原地,他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頭都不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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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露西正躺在病床上看雜志,一旁的Maggie正在專業地将手中的橙子切開一個口子擠出裏面的水分,将其淋在一碗湯裏。
尚伊悄悄地進入,給Maggie打了個手勢,她便放下手中的工作出去了。
“Journey?”露西驚喜地放下手中的雜志,“今天怎麽有空來看我?”
“想你了,”他笑得依舊那麽溫柔,充滿陽光。“凡杜莎小姐,怎麽躺在床上還這麽心系天下呢?”她以前是個記者,自從有了孩子之後她便放棄了這一職業成為了這本雜志的編輯。
“閑得無聊啊,”她今天狀态很好,但依舊掩飾不住将死之人的跡象,藍色而清澈的眼睛已經變成暗灰色,嘴唇因幹燥而發白,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憔悴得令人心疼,“正好我要出去透透風,既然你來了,就陪我會兒吧。”
“嗯。”他收起他的悲傷,推來輪椅,慢慢地推着他這位親愛的母親。
十二月份,洛杉矶多陰雨,連續下了好幾天,這種天氣對于居住在海灘邊熱愛陽光的人來說簡直是糟糕透了,路面還略有潮濕,寒意并沒有在陽光灑滿大地的時候退去,尚伊找了件披風披在露西的身上,兩個人相視一笑,親情泛濫。
“媽咪,你說當初我沒跟上去邀請你去看我們的玫瑰園,你還會回頭麽?”尚伊想起了小時候在烏克蘭的那段時光,那是一個多麽精彩的童年。
“你說呢?”露西仰着頭享受着陽光的沐浴,“我一定會回頭的,當時我就感覺這兩個孩子以後一定會成為我的快樂,只是一種感覺,你說奇怪麽?這種感覺就像是上帝對我的眷戀,賜給我的兩件至寶,這種感覺一直在和我說,這就是我最親密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回頭帶走你們。你們就是上帝遺落在人間的天使。”她笑着撫摸着尚伊的臉頰,“我沒有什麽遺憾了,有你們我很幸福。”
“可是媽媽,”他眼眶微微潤濕,“我愛你,我舍不得你。”
“傻瓜,”她撫摸着他那幹淨利落的金發,“人都有生老病死,人這一生最值得驕傲的不是擁有多少財富,擁有多大權力,獲得多麽值得令人羨慕的名譽,而是他在臨死之前仍舊感到十分幸福,仍舊保持他最原始的信仰。”她笑了笑,十分慈祥,“都多大一個人了。”
“中國是一個美麗的國家,現在用財富,神秘和複雜已經不能完全形容這個國家了,我并不同意你爸爸把你調到中國去,但是如果你能在那裏找到自己的想要的一切我還是會替你感到高興的。”她一臉祥和,“只是,不管今後遇到什麽困難,你都不要妥協,如果妥協了那就不是你了,我只希望你生活得快樂點,你從小就喜歡将自己的心事藏在心中,讓別人猜不出你的喜怒哀樂,直到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标時才會笑出來,我太了解你了,比起Tony,你這個做哥哥的還要向他學習學習。”
是的,他以前從不會向困難妥協,可是在命運面前他妥協了,他去中國,遠離Catherine,回來照顧她,都是一種妥協,一切都只是因為他的媽媽是露西,一個從貴族變為平民的公主,他只是想維系這段親情,用他全部的愛去呵護她。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心與心的交流了,露西還是沒能夠熬過這個冬季,她下葬的那一天天空下起了密集的細雨,天色陰沉,墨綠色的樹葉在風中顫抖,空氣被海邊呼嘯而來的大風打亂了原有的秩序,這是衆神們的抽泣,他們流淚,他們顫抖,他們悲傷,他們失去了一位可親可敬的人。
“走吧,Journey。”尚清接過他手中的傘,拍了拍他,他臉上沒有一絲感情,悲傷早就化作了這片雨,淋進土中,滲入墳墓中,與他的母親相伴。
雖然語言對韓芷兒來講障礙不大,但畢竟中西方的文化還是差別很大,要想徹底融入這個環境還需要不斷地調整自己,中間楚浩景偶爾來看過她,只是停留了一兩個小時就離開了,但即使是這樣她也感到很滿足,她現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養父母,此時的中國正值一年一度的春運,春節臨近,這次回去她一定要向所有人問清楚,她就不相信她找不出他們來。
她是悄悄回來的,當她到達武漢的時候,這裏正下着鵝毛大雪,這場大雪已經下了一個多星期了,機場滞留着大量的游客,還好自己提前趕到了,再晚一點說不定這趟航班也取消了。即使再大的雪也阻擋不住這些人回家的急切,她也就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浩浩蕩蕩地春運大軍中,這次的旅途真的是她有生以來最難走的一次,不過她最終還是到達了她想要來的地方。
站在門外邊,她的心情有點複雜,該怎麽開口呢?她将外套拉緊了一點,雪下得越來越大,無情地打在她臉上,冰冷而生疼,于是她将自己全身上下武裝了一番,裹得就只剩下兩只眼睛了。
最終她還是敲了門。
“叔叔?”她輕輕地敲着,裏面沒有任何反應,大概是外面西北風刮得太響了吧,于是她加大力度,提高嗓音,“叔叔,你在嗎?”
敲了幾分鐘,裏面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看來她又白來了一趟,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裏面的人被這突然灌進的風雪弄得打了個寒顫,待他看清的時候也認不出眼前這個包裹得這麽嚴實的人是誰,“你是?”
“是我,叔叔,我是芷兒。”她迅速摘下帽子,放下圍巾,露出久違的笑容,叔叔變得越來越滄桑了,此時嬸嬸也聽到他們的對話,便好奇過來看看,一看見眼前這個人便花容失色,驚恐地大叫道:“哎呀!鬼啊!鬼啊!”急忙将大門關上。
嬸嬸這麽一叫着實把她吓了一跳,她拼命抵住門不讓他們關掉,“嬸嬸,是我!我是芷兒!不是鬼!”
“不!不!你不要來找我啊,雖然我以前對你不好,但也沒對你做過什麽壞事,不要來找我啊!”嬸嬸仍舊一臉驚恐。
“你不是已經死了麽?你為什麽死了也不放過我們啊?”一旁的叔叔也失去理智了。
還沒等韓芷兒說話,嬸嬸就把一大盆水毫不留情地潑到她身上,“你走不走?你陰魂不散啊!老公快關上門!”
被她這麽一弄,韓芷兒哪還有力氣再和他們擠推,喝一口西北風就冷得全身哆嗦,全身濕漉漉的,都快結冰了,她只得放棄詢問他們的打算了,還是要輾轉到她舅舅家去打聽。
寒冬臘月,再加上這麽強大的風雪,人煙稀少的地方就是這點不好,地方雖大,但就是沒有她的落腳之處,她頂着寒風和大雪,忍着全身濕冷的煎熬,輾轉反側,終于到達了她舅舅家,這次不管他們看見自己是什麽反應,喊她鬼也好,潑水也好,甚至向她潑黑狗血她也要一問到底。
“舅舅!”她站在門口,臉色蒼白,雙眼無神,頭發淩亂,真的很像鬼,唯一能證明現在不是鬼的就是她還在大力喘着粗氣,呼出一團團白氣。
看見韓芷兒直直地站在大門口,這位舅舅毫不猶豫地認為,他真的遇到鬼了!
“你……你你你……”舅舅等衆人都瞠目結舌,麻将都忘記打了。
“我不是鬼!”她大步走過來,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寒氣,想要讓別人不相信她是鬼都難,“我是芷兒啊!”她喘着粗氣,臉色十分難看,“這是我帶給你的禮物。”
“不不不不不……”他匆忙拒絕掉,死人的東西是萬不能收的!
“我只想來問一下,我父母搬到哪裏去了?”她痛苦地皺着眉,她受了很大的風寒,“到底搬到哪裏去了?”她快撐不住了,她也不想和他們解釋她是不是鬼了,她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喲喲喲,”他小心地碰了下她,“真的是你?你不是去年被車撞死了麽?”
“沒有,誰說我死了?”她咳嗽了幾下,真的是痛啊,肺都要咳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啊,你爸媽聽說你死了,傷心得不得了,想要去見你最後一面,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沒去,哎!”他搖了搖頭,陷入沉思中,一臉的憂愁。
“怎麽了?舅舅?”這種表情令她很不安,“發生什麽事嗎?”
“哎!你……哎,我……哎……我要怎麽說呢?”他起身在屋子裏踱來踱去,良久,“你爸爸知道你死之後就病得很嚴重了,病得什麽也幹不了了,一直卧床不起。”
一聽到這麽一個不好的消息,她便急了起來,“他病了?他怎麽病了呢?他現在好了沒有?”
他猶豫了下,眉緊得不行,“沒有好,死撐了四個多月就去世了。”
“你說什麽?”她不敢相信,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連自己父親去世了也不知道,她真是不孝,一時眼淚溢出,“我爸爸他去世了?怎麽可能?我最後見他的時候還好好的。”悲傷已經控制不住了,溫熱的眼淚留在麻木的臉上,這是最後一絲感覺了。
“你父親就葬在你家祖墳那塊,本來你母親和姐姐要搬回來住的,可是看見牆上那一行字之後,就不敢再住了,說是你陰魂不散,回來找你爸爸的鬼魂了,然後村裏便傳得沸沸揚揚,都說你家裏鬧鬼,越傳越恐怖,政府便查封了那裏,後來不知道又被哪個不怕死的買去了,說要留着研究鬼神。你媽媽和姐姐現在在哪裏我也不知道,你姐姐在念大學很不容易,你一定要幫我找到她們啊,我現在也很着急。”
“嗯嗯,嗯”她擦了擦眼淚,“我會找到她們的,我得走了。”她不想再待下去了,說不定又會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她父親的離開對她來說的确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她怎麽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場車禍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爸爸,這是一次多麽冷的車禍啊,早知道她當初就不會離家出走,或許現在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這個家也不會變得這麽破碎。
看見韓芷兒消失在風雪中,他也不想去追了,因為外面真的很冷,“來來來,我們繼續,我們繼續。”衆人又像是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搓起了麻将。
“诶,你去把門關上,冷死我了。”
“你自己沒長腳麽?自己不會關麽?”離門最近的人咒罵道,卻還是去關上了。
天色漸漸灰暗,這是北半球冬季晝短夜長的顯著特征,五點剛過,黑暗便快速侵吞了光明,放眼望去,一片坦蕩,積雪覆蓋了天地萬物,偶爾冒出來的白楊樹枝桠也顯得是那麽的多餘,就像是一副精致的油畫上讓人用鉛筆亂塗亂改,因為塗畫得太過用力最終還将畫紙劃破,這裏沒有絲毫生機,大片墳冢從地底起伏而上,把厚厚的積雪拱起,這種景觀确實是有點壯觀,活着的人站在純淨的雪上,而逝去的人卻早已化作了塵土,深埋地底。
她已不再流淚了,眼睛紅腫,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縱使她刨開這座墳墓父親也活不過來了,她也不想內疚了,內疚只會讓自己更軟弱。看着墓碑上父親慈祥的照片,心一陣一陣地作痛,為什麽好人總是這麽命短呢?她默默地獻上她剛買的花,親吻了下這張照片,将自己的照片也貼在上面,既然她已經死了,就随着父親入土吧,現在的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不懂事的韓芷兒了。
晚上的寒風十分強勁,傷寒已經很嚴重了,不停息的咳嗽讓她連站起來都顯得十分艱難,她蹲在墳墓前,捂着嘴,呼吸十分困難,一只手撐在墓碑上,她不能在這裏繼續再待下去了,這種天氣再加上一身潮濕的衣服會把她擊垮的,她抱着墓碑哭道:“爸爸,我會回來看你的。”
因為她得在新年之前趕回去,否則等到交通停運,商鋪關門誰也救不了她。
她在武漢住了幾天院,因為受了很大的傷寒,肺部積水,又得了咽喉炎,根本就說不出話,再加上發燒,這幾天真的是糟透了。唯一令她感到有點欣慰的就是美國那邊的假期批下來了,她可以在這裏安心度過春節了。
住院這幾天又耽誤了不少時間,眼看着交通形勢一天不如一天,她一狠心,沒等病好就趕去坐飛機了,要是在新年之前還不趕到北京那就真的是要作死了,她可不想這幾天都流浪在武漢的大街小巷。
作者有話要說: 看在尚伊和尚清兩大男神的面子上,給我點評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