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自斷右臂
汪瑩瑩帶着徐澄、蔣子恒來到了老婦的家院,老婦一家子聽到了動靜,從窗戶裏偷偷往外瞧。
他們見汪瑩瑩竟然帶着兩個男人進來,而且還都是手執長劍的男人,吓得摟成一團直打哆嗦。
汪瑩瑩現在只剩一名守院子的黑衣同黨了,他也跟着進來了,他要保護汪瑩瑩。
晴兒在熟睡,李妍剛才難受了一陣,現在躺着虛弱地喘氣。且不說四十幾日後會死,就這樣每日疼個幾回,也叫她難以忍受。
既然遲早要死,還不如早點死算了,她真想自己撞牆死掉得了。再看着旁邊的晴兒,她還是想辦法先把晴兒弄出去。待晴兒脫離虎口,她至少可以毫無愧疚地死了。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指不定還真的可以拖住門前的黑衣人,讓晴兒趕緊跑。汪瑩瑩想利用的只是她李妍,與晴兒無關,那位黑衣人肯定也是知道的。
晴兒一旦跑了,估計汪瑩瑩和那個黑衣人都不願去追,懶得費這個力氣。
李妍從食盒裏拿出四個金锞子,正要走出門,迎面撞上了汪瑩瑩。更令她詫異的是,後面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徐澄,另一個是她不認識的紫衣男子。
她驚得手裏的四個金锞子“咚、咚、咚、咚”掉落在地。
她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喜是晴兒可以得救了,憂是即便她能得救也活不了多久,而且自己這副可憐的樣子還被徐澄看了去,感覺太丢臉了。
徐澄見到李妍,心裏一陣激動,猛地上前跨了兩步,伸手就要将李妍擁在懷裏。李妍迅速往後退了兩步,垂眸不看他。
蔣子恒見了李妍,胸前一陣起伏,這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他終于見到她了。或許是太久沒見過她了,感覺有些陌生,因為他平時日夜想念的人還是她從前的模樣,與今日差別甚大。只要她是他心中的那個李念雲,他沒法不激動。
他想見她最後一面,現在終于見上了!
可是李妍剛才看他的眼光是那麽的冷清與淡漠,與看陌生人絲毫無異,難道她已經認不出他是蔣子恒了?他的心忽然又驟涼下來。
再看着旁邊深情望着李妍的皇上,他覺得自己不該跟進來看的。皇上的女人,當然只能把他蔣子恒當陌生人看待。
晴兒躺在床上見了這一幕,她卯足了勁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喜極而泣,“娘娘,皇上來了,皇上來救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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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瑩瑩卻道:“沒那麽容易,當我是死人麽?”
晴兒現在一點兒都不害怕汪瑩瑩了,因為現在有皇上在此。在她眼裏,皇上是高大英武的,是無所不能的,只要有他在,她和李妍啥都不用怕了。盡管她對皇上之前的行為也頗有微辭與不滿,但此時皇上的出現對她來說是一件多驚喜的事啊。
“娘娘,你怎麽不高興?”晴兒下了床,小跑着過來拽着李妍的袖子。
李妍扯了扯嘴角,“高興。”
汪瑩瑩顧自坐到床邊,慢條斯理地說道:“晴兒,她高興不起來,一個将死之人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徐澄先是心疼地望了李妍一陣,然後冷眼直視汪瑩瑩,問道:“你到底要我怎樣才肯交出解藥?”
汪瑩瑩擡頭仰望着他,望了一陣,本來想說要他以命來換,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徐澄絕不會用自己的命來換一瓶根本不知有沒有效用的解藥。
徐澄才不會被她這麽愚弄,他從來不會被女人愚弄,汪瑩瑩想到以前自己的愚蠢,不禁失笑。
徐澄見汪瑩瑩不說話,而是恨恨地看着他,便問:“你恨我,卻殺不了我,豈不是恨上加恨?你以為你給李念雲下了毒來威脅我,就能為罔氏一族報仇麽?”
汪瑩瑩眼睛濕潤了,其實她從小到大對罔氏圖謀江山真的沒寄予太大的希望。當年罔氏覆朝,她爹都還沒出生呢,她爺爺當年也很年幼。可是她爹一直想奪回祖先打下的江山,也逼着她學武藝學琴棋書畫面。
她的童年過得有多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時常覺得她爹對她只是利用,完全沒有對女兒的那種疼愛。她爹總是要她去做這個、去做那個,他爹掌控的兵馬與将士,有一半是靠她努力多年得來的。
如今圖謀失敗了,她要恨的人太多了,罔氏的軍隊是被邺朝和李祥瑞先後合力打敗的。她的父親是被邺朝的人殺的,她的叔父等親族是李祥瑞手下的副将去追殺的。
要是真的要數一數仇人,真的是太多太多,她想報仇也報不過來。
可她最恨的卻是徐澄,因為他曾經騙了她,因為他是當世新皇。她恨他,也恨自己,恨自己曾經還對他動過心。
李妍見汪瑩瑩眼睛濕潤繼而流下了淚,倒覺奇怪,沒想到像她這樣一位在亂世中為家族奔波的铿锵卻又狠毒的女子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
此時汪瑩瑩已經思定,過了今夜她就是真正的汪瑩瑩了,與罔氏再不要有任何瓜葛,她要過普通女子的生活,她要嫁人,要生子,要好好享受人間的歡樂。
她拭去眼淚,朝他們笑道:“怎麽,沒見過女人哭麽?既然我是女人,自然也會哭,還真當我是妖精?”
若不是她對李妍下毒,徐澄對她倒沒有甚麽恨意,便道:“你留下解藥,我就放你走。”
汪瑩瑩凝望着他,一字一頓說:“你自斷右臂,我就給你!”
既然她威脅不到徐澄的命,那就以他的胳膊來洩她的心頭之痛罷。
晴兒吓得一陣驚呼,“你瘋了,皇上怎麽可能自斷右臂,你這個瘋女人!”
汪瑩瑩瞥了晴兒一眼,“你倒是精神了,之前不是累得要死、怕得要死、病得要死麽,現在竟然還敢罵人了!”
晴兒現在是有恃無恐,而且她的本性就是莽撞又潑辣的,她雙手插腰,“我就罵你了,怎麽着?你個瘋女人,臭妖精,再不把解藥拿出來,皇上就抹你的脖子!”
之前是汪瑩瑩動不動拿抹脖子來威脅晴兒,現在輪到晴兒威脅她了。
汪瑩瑩懶得跟一個小丫頭多費口舌,只是看着徐澄,嘲笑地問:“你是直接抹我的脖子,還是想保李念雲的命呢?”
徐澄沒說話,而是在揣摩汪瑩瑩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她到底有沒有解藥?
李妍剛才一直站着,此時也來到床邊坐下了,淡淡地說:“汪瑩瑩,你這招真是拙劣,竟然想讓一位新皇為了我而斷臂,你難道不知他才剛得了天下,正滿懷雄心大志要匡正天下而且還擁有衆多美人麽?”
徐澄聽李妍這麽說,心裏像是被刀狠狠地剜了一下。她仍然是那般看待他,她完全不知道他這兩日心裏有多想念她。
而蔣子恒聽了這些,完全可以看出徐澄與李妍是互相愛着對方的。以前他得不到她的心,現在多年不見,更不可能博得她的心,他同意徐澄給他賜婚是對的。
更讓他覺得可憐又可笑的是,李妍到現在都還沒認出他。
汪瑩瑩剛才還流過淚,現在情緒平複了,便又笑靥如花起來,說:“李念雲,我的手段确實拙劣,因為我只想知道徐澄這個男人到底會不會對女人動用真心。”
徐澄不願再聽她廢話,喝道:“解藥到底在哪,你好歹拿出來給我瞧瞧,空口白牙誰信?”
徐澄心裏最擔心的是汪瑩瑩壓根沒有解藥,那李妍是不是就真的沒法得救了?張太醫的醫術高明,他能不能救得了李妍?
汪瑩瑩回道:“我把解藥藏在了附近,只要你自斷右臂,我就告訴你解藥藏在了哪兒,反正我逃不了,不是麽?”
蔣子恒上前說:“這種鬼話誰信?有就趕緊拿出來,沒有你就拿命來!”
汪瑩瑩突然一下站了起來,冷笑道:“我把自己的命都擱在這兒了,你急甚麽?你殺了我就永遠得不到解藥了,那就眼睜睜地看着她死罷。之前我騙她說有四十多日可活,其實也就四日,而且已經過去了快兩日!剩下多少時辰你們心裏好好算一算!”
徐澄緊張地看向李妍,見她面色泛青,就知道汪瑩瑩說得很有可能是真話!
他怒不可洩,将劍架在了汪瑩瑩的脖子上,“她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她性命?”
“誰叫她是你的女人?能讓你傷心的事,我為何不可以去做?對了,聽她說你在後宮已是左擁右抱了,有她沒她都毫不在乎,所以你根本不可能舍得自斷右臂是不是?也對,自古以來,還真沒聽說有獨臂皇上。看來我賭輸了,不要說讓你自斷右臂,哪怕斷一根小指頭,你或許都是不願意的。”
徐澄将劍收回,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憤怒地望着汪瑩瑩,“你剛才說的可是真話,确實有解藥?”
汪瑩瑩被徐澄吓了一跳,難道他真的願意為李妍而做出自殘的事?她還真想看看徐澄是裝的還是真的,便道:“自然是真話。”
晴兒吓哭了,“皇上不可!”
可是想到皇上若是斷臂真的能救李妍,晴兒又哭道:“皇上你……你怕不怕疼?”
蔣子恒也沒想到徐澄還真的會答應,因為他瞧出徐澄的眼神凜冽又着急,不像是裝的。
徐澄看着李妍,李妍也在看着他。李妍不相信他真的願意自殘,她甚至在想,倘若我真的只剩下兩日的命,那你徐澄斷一只右臂也沒啥。
所以她沒有任何制止的語言。
蔣子恒上前攔住,“還望皇上三思,別被這個女人騙了。”
蔣子恒言罷便抽劍往汪瑩瑩的脖子上輕輕割了一道,力道雖輕,劍刃已染上了鮮血,汪瑩瑩的脖頸間鮮血直流。
汪瑩瑩忍着痛,“你要殺就殺!”
李妍瞧見着汪瑩瑩脖頸間的鮮血,渾身一緊,毒性突然發作,疼痛難忍。她本是坐在床上的,疼得往前一栽,眼見着要栽倒在地,被徐澄一下抱住了,“你哪兒難受?”
李妍疼得渾身痙攣,說不出話來。
徐澄不再猶豫了,他知道汪瑩瑩的性子,她是個不怕死的。他今日不肯斷臂,汪瑩瑩就不可能給解藥。
徐澄把李妍放在了床上。
他來到汪瑩瑩面前,兩眼怒紅地說:“我斷了臂後,你若是還不說出解藥到底在哪裏,我定将你碎屍萬段!”
徐澄說完就擡劍往胳膊上砍去。
晴兒吓得捂住了眼睛,她沒有大喊大叫,因為她也希望李妍得救,皇上願意斷臂也行,就是這個場面太血腥,她不敢看。
蔣子恒此時除了佩服,無話可說。
眼見着徐澄将劍砍了下來,劍刃已經挨着袖子了,并且入了骨肉,屋頂上突然“砰”的一聲,一只劍掉下來砸着徐澄拿劍的胳膊。
然後緊接着跳下來一人。
徐澄的胳膊鮮血淋淋,劍傷很深,要不是被突如其來的劍砸了他的左臂,他的右臂真的就沒了。
徐澄擡頭看着跳下來的人,頓時一驚,這不就是汪瑩瑩當時逃跑時挾持的人質高進麽?
李妍疼得要死要活,根本沒看到徐澄剛才自殘的一幕。晴兒見徐澄的胳膊鮮紅一片,也不管來的是何人,趕緊撕了她自己的袖子來為徐澄包紮。
高進也是徐澄曾經精挑細選出來的,他辦事牢靠,做事從不為自己情緒的波動而受影響,所以當時徐澄才會讓他去伺候汪瑩瑩。
只是當時徐澄萬萬沒能想到,高進身懷高強武藝竟然還能被汪瑩瑩給挾持走。
高進看着眼前的徐澄,面露愧色,但他不知該如何表達的自己的愧意,背叛了自己的主子靠表達愧意或解釋都是徒勞的,既然他不能做到以死謝罪,那就幹脆甚麽都不說。
汪瑩瑩很是失望地看着高進,“咱們不是早就說好了麽,待我報了仇,你再出手救我,然後帶我遠走高飛,難道在你心裏曾經的主子比我報仇更重要麽?”
高進不想見曾經的主子斷了臂,面對汪瑩瑩的埋怨,他勸道:“既然你根本沒有解藥,中毒的人一定會死,他們都會傷心一輩子,仇便以得報,你又何必要多此一舉呢?”
徐澄聽了大驚失色,竟然真的是沒有解藥,那李妍怎麽辦?他正要上前揪住汪瑩瑩,卻見高進忽然抛出一個東西,然後拉着汪瑩瑩躍上屋頂跑了。
整個屋裏一陣濃煙,眼睛都睜不開。
大家一陣嗆咳,徐澄自己都咳出了眼淚,他半眯着眼睛趕緊将李妍抱出屋,讓她呼吸外面清新的空氣。
晴兒自己連滾帶爬出來了。
蔣子恒擒住沒有來得及逃跑的黑衣人,一起出來了。蔣子恒掐着黑衣人的脖子問:“汪瑩瑩到底有沒有解藥?”
黑衣人一邊咳一邊求饒,“她真的沒有解藥!”
這時蘇柏趕了過來,還未待他開口問,徐澄便命道:“快去追汪瑩瑩和高進!”
蘇柏并不知道徐澄為何扯到汪瑩瑩和高進,因為他以為是前朝太子邺軒在這裏。但聽徐澄這麽命令,他問都沒問一聲,擡腿就要走。
李妍氣若游絲地說道:“蘇柏,算了。”她一陣陣地咳,震得肺都疼。
蘇柏只好停了下來,再看着徐澄,不知到底該不該去追。
李妍又道:“汪瑩瑩她……她肯定沒有解藥,高進在此情境下是不會說假話的,我早已料到會是這樣。就讓他們倆遠走高飛罷,殺了他們也于事無補。”
徐澄見李妍疼痛難忍,說話都這麽痛苦,便道:“你別說話了,咱們回宮。”他抱着李妍上馬,往皇宮裏奔去。
一路上他心急如焚,一邊不停地揮鞭,一邊想着這世上到底有哪些醫術高明的人。可是只有兩日的時間,還來得及麽?
蘇柏之前去京城沒有找到蔣子恒,所以沒帶來大軍,只是帶來了一千禁衛軍。在這裏竟然遇到了蔣子恒,他十分詫異。他也沒問蔣子恒為何出現在這裏,而是跟着徐澄一起回宮。
這時徐澄忽然停住了馬,讓他去尋兩位名醫,他便策馬離去。
蔣子恒并沒有回去,而是帶着禁衛軍留下來搜查全城,怕城裏仍藏有前朝太子黨的人,并親自塗抹掉多處牆上的符號,讓想跟随邺軒的人無處集結。
徐澄懷裏抱着李妍,騎着馬一路狂奔。
當徐澄将李妍抱回澄元宮時,崔嬷嬷和绮兒還以為李妍死了,吓得撲上來一陣嚎哭。
徐澄皺眉,“她沒死,只是疼暈過去了!快去找張太醫!”
绮兒跑去找張太醫,崔嬷嬷哭着拿巾子來給李妍洗臉,因為李妍的臉被薰得黑黑的,徐澄的臉也是黑黑的。
徐澄接過濕巾子,親自給李妍擦臉,然後才将自己的臉随意一抹。
這時崔嬷嬷見皇上右臂上鮮血淋淋,上面系的一塊花布也染得鮮紅一片,哭道:“皇上,你怎麽受傷了?”
徐澄心裏難受,沒有回答她。
崔嬷嬷再湊過來看李妍,見她洗過臉後仍呈青色,便又撲上去狠命地哭,“娘娘,你這是怎麽了?娘娘……”
徐澄紅着眼眶說:“嬷嬷你出去,朕想單獨和娘娘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