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曲谙還未來得及琢磨,就被空雲落一把推開,對方一反剛才還算友好的态度,仿佛曲谙觸到了他的眉頭,冷漠中又帶着些微惱怒的聲音道:“無恥之徒,你以為我願意碰你?”
曲谙不明所以,以為自己哪裏冒犯了,便歉意道:“無心之舉,實在抱歉。”
空雲落卻後退與曲谙保持距離,皺着眉頭,隐有怒意,曲谙惴惴不安,又忍不住去想剛才硌到自己屁股的東西是什麽?莫非空雲落還帶着兵器泡澡?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曲然好奇地往那兒瞄了一眼。
空雲落哪裏會注意不到他的目光,當即怒火滔天,猛然起身,美目中冷火中燒,怒道:“你往哪裏看?!”
曲谙:“……啊。”
這溫泉才剛過空雲落的腿彎,他一站起來,一覽無餘。
昂揚,挺拔,且巨大。
原來是這個!曲谙恍然大悟,接着溫泉如海水一般翻湧波浪,鋪天蓋地地水球像暴雨一樣打過來,空雲落咬牙切齒道:“我殺了你!”
“啊啊啊啊!”曲谙被砸成了落湯雞,嗆了幾口水。
“都、都是男人!沒什麽大不了的!”曲谙忙道,他只能以後背抵擋,水球在他的身上炸開,雖然不至于吐血,但還是挺疼。
空雲落發洩了一通後,停下了手,他氣息微重,面若桃花,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為其他。
接着他又見曲谙小心翼翼回過頭,想要觀察自己是否消氣,然而曲谙的頭發被水球濕得狼狽,有些淩亂地貼在臉上,嘴唇濕潤,鼻尖秀挺,烏黑的眼睛也仿佛沁了水一般,像山林間脆弱又不谙世事的小鹿,曲谙就這麽看過來,卻似乎有無形的力量,讓空雲落小腹又是一緊。
接二連三,從所未有的欲/望。
“夠了,你走吧。”空雲落道。
曲谙在這裏泡溫泉本就無厘頭至極,現在又無厘頭地走,他也見怪不怪了,便點了點頭,撐着岸邊爬了上去。
他本就穿着白色亵褲,被水一濕,若隐若現。
空雲落有些倉促移開視線,話語不耐:“快走。”
曲谙拿起了自己脫下的衣服,帶着些忐忑道:“可我的衣服都濕了……”
空雲落指着岸邊的小屋,“裏面有,随意拿一套。”
曲谙點頭,便走過去,這件小屋算是更衣室,分為兩個部分,裏室也有一池溫泉,僅井口大小,可用木瓢舀取沖洗身子,外室則放着許多更換的衣服。
曲谙簡單沖洗了一次,再随意拿了一件黑衣,抖開一看,卻是布料光滑微涼的黑底金紋衣袍,正是曲谙初遇孔洛時,他穿的那件。
曲谙沉默地看着,這衣裳本該在他的衣箱裏,卻在某次洛洛離開時也一同消失了。
衣裳的布料雖非常人可用,但樣式不算特殊,或許只是湊巧空雲落也有。
又是一樁湊巧,像砝碼一樣壓在曲谙心中天平的一邊,又向他的猜想傾斜了一分。
曲谙換上了一白色的衣裳,穿在身上大了許多,松松垮垮,褲腳都要挽三圈。
他出去同空雲落告別,空雲落卻閉着眼靜坐,仿佛聽不到。
連性格都那麽像。曲谙最後看他一眼,心裏無聲嘆息,離開了後院。
出了雲澤院,曲谙想尋着來時的路找到山莊側門下山,又遇到了在屋外打理小花園的樓雯潤,曲谙這才發覺,空雲落和樓雯潤的住處挨得如此之近,想起樓雯潤提及空雲落時的神情,看來她心懷欽慕。
“曲公子要走了?”樓雯潤調轉輪椅往屋裏驅使,“你等我一會兒。”
出來時給了曲谙一包花茶,她還記着曲谙稱贊過她的茶。
“雖不是什麽名貴珍茶,卻也有定心安神,清淨安眠之效。”樓雯潤道。
“多謝樓姑娘。”曲谙道。
得知曲谙要下山,樓雯潤便提出送他到門口,這幫了曲谙大忙,他們又一同行進。
“雲哥讓你同他共泡溫泉?”樓雯潤驚訝不已,“我與他相識多年,從未見他對誰如此親近。”
“是麽?”曲谙笑道。
“是啊,雲哥他以前……”樓雯潤話止于此,搖了搖頭,又擡頭對曲谙一笑,“他對誰都心有隔閡,哪怕是我。若曲公子與雲哥交為好友,或許他能被你的溫和良善所動,有所改變也說不定。”
“我哪有那麽大的本事。”曲谙道。
“雲哥這幾個月來,總會離莊半個月,也不知他去做了什麽,莫非是去見了你?”樓雯潤道,“這樣一來,雲哥對你的特殊也就有情可原了。”
曲谙腳步頓住,“離莊……半個月?”
樓雯潤點了點頭,“雖往常也會偶爾在山中閉關,但從未如此頻繁,細想起來,也正是曲公子初到西平鎮這幾日呢,難道真是……”
曲谙打哈哈道:“要是我一早就認識他,哪兒還會在偏院做雜工?對了,那花茶怎麽泡才更好?”
曲谙轉移了話題,心中的天平卻轟然坍塌。
不再有第二個可能。
空雲落,就是洛洛。
盡管心裏早有預設,但這個結果坐實,仍讓曲谙感到強烈的不可思議。
曲谙實在沒法把可以親親抱抱的洛洛,和剛才那個身體健壯,容貌映麗,而且還……那麽大的成年男子聯系結合在一起。
曲谙回到家,肚子也餓了,他燒水煮面,腦子裏還全是空雲落的事,謎團解開了,然後呢?洛洛回來時,他該怎麽面對?他要坦明嗎?回想起今日他與空雲落說的話,傻子才聽不出他的懷疑,那洛洛還會來嗎?
曲谙忽然有些心慌,他一時無法将他們看作一人,情感還本能地把洛洛當作家人,洛洛不再回來,對于他而言就是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人。
曲谙一想到這個可能,就不由自主的鑽進牛角尖,洛洛竟那麽快就要離他而去,實在令人傷心,可洛洛其實是個大男人,還是兇名遠揚的殺手組織頭頭,所以他其實一直對一個可怕的男人親親抱抱……
曲谙越想越抓狂,面都忘了攪。
等等!
曲谙這時才記起最關鍵的一茬。
洛洛是空雲落,空雲落是莊主,而莊主在主角安佲出生前,就死了。
曲谙愣了,他的心髒陡然狂跳。
不能讓洛洛死。
這個念頭一經冒出,曲谙的心髒就像被鋒利的鐵線纏住,收緊,直觀又鮮明的疼痛。
臨近洛洛回來的日子,曲谙就會緊張不已,他緊張于再見到洛洛該用怎樣的态度去面對,更惶恐于他等不到洛洛。
到了那一天,蕭責一如既往,帶着空雲落回到了這裏。
曲谙本還在曬衣服,見到他們,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怔怔看着空雲落。
他是幼小雪白的模樣,像大戶人家養尊處優的驕矜小少爺,精致的面容沒有表情,透着老成的成熟,和一點點漠然,是曲谙所熟悉的洛洛。
“曲公子,又要叨擾你了。”蕭責溫雅笑道。
空雲落站在蕭責身邊,氣勢絲毫不弱,微揚下巴道:“又傻了?”
“我只是……”曲谙舒了一口氣,把衣服暫放回桶裏,走到了他們面前,“我以為你們見不到你們了。”
此話一出,二人的神情皆有微妙的變化。
“何出此言?”蕭責禮貌道。
“進屋說吧。”曲谙道。
三人進屋,曲谙倒茶,以待客之禮兩手端茶給蕭責,又以同樣的樣子把茶送到空雲落面前。
空雲落品出了這一舉動的意味,目光微沉,定定看了曲谙一會兒,才接過。
“是這樣的。”曲谙手心濕潤,“我全知道了。”
蕭責好整以暇,并不慌亂,“知道什麽?”
曲谙聲音微抖,“洛洛,是空先生,對麽?”
“曲公子莫要玩笑了。”蕭責溫聲道,“孔洛今年才剛七歲,而莊主卻已二十有四,怎會是一人?”
“溯時蠱。”曲谙說出了這三個字。
這才真正引起風浪,空雲落眉頭緊蹙,冷銳地望着曲谙,蕭責也浮現異色,卻很快整理好,道:“你怎麽知此物?”
“我知道的, 比你們想象中的要多。”說出這話,曲谙不免自豪,終于找到了點作者的優越,雖然他戰五渣,但這個世界許多東西都經過了他的設計,就比如說這溯時蠱。
曲谙連載的一段時間,主角變小梗較為風靡,他也去湊熱度,便寫過百來章關于溯時蠱的內容,大概就是安佲不小心中了蠱,變成了可愛的小正太,受到一衆女性的青睐,劇情在尋找解藥中展開,同時也發了不少福利,章節的訂閱量蹭蹭上漲,所以曲谙記得很清楚。
接下來,曲谙便将自己對遡時蠱的了解知無不言全說了出來,要育成一只溯時蠱十分艱難,須用數種珍貴藥材煉養藥人,藥人得是零歲嬰兒至五十歲中年人共五十一位,以他們的全身髒器來撫育一枚溯時蠱,形成過程極其殘忍,條件也無比艱苛,一步出錯,全盤皆輸。
中蠱者會被封鎖全部內力,身體變化時伴随着極大的痛苦,變小後更是渾身無力任人宰割。
曲谙承認自己在這個設定上有不少缺漏,明顯只是為了滿足變小這個梗,但這東西一旦成為了現實,就算披着賣萌的外衣,內裏仍是殘忍可怕。
但在原文中,全天下只有一枚溯時蠱,現在應該還在千裏之外的柏岳城,在一位邪惡蠱師未成形的實驗中才對,怎麽現在就出現了一例?
“對了,我還知道解藥。”曲谙臉因興奮微紅,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的作用,“溯時蠱的解藥需要二十餘種藥材,但其中三種最為罕見,分別是望懸湖湖心的望懸草,玄參派的岱豐山藥田所蘊養的藥玉,還有雙尾赤霞蜥的毒腺。”
曲谙自顧自說着,他沒有注意到,空雲落與蕭責看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幽深。
聽完曲谙的話,蕭責問道:“可容許蕭某一問,曲公子是如何得知這麽多溯時蠱相關之事?”
這就問到點子上了,曲谙答不出,他總不能說“因為我是作者,沒人比我更懂這些”吧?
曲谙只能含糊其辭地說自己曾看過相關的書,覺得這很奇特便記下了。
“請務必相信我。”曲谙誠懇道,“一年之內若沒有解藥,洛……空先生會死,我不想讓悲劇發生。”
蕭責看向空雲落,空雲落略一點頭,蕭責心領神會,道:“既然如此,勞煩曲公子寫下藥方,我回去探知一二。”
曲谙便将藥方寫在紙上,交給蕭責,蕭責端詳片刻,眉梢似微微一挑,他收了起來,就此告退。
蕭責走後,屋裏就只剩曲谙與空雲落兩人,尴尬與凝澀後知後覺漫了上來。
曲谙不知怎樣對待空雲落才算正确,他拘謹扯了扯衣服,有些生硬道:“空、空先生,之前對您的冒犯,乃是我無心之舉,請多擔待。”
空雲落雪白精致的小臉,霎時如風雪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