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曲谙一臉茫然,昏睡之前的記憶殘片開始蘇醒,他猛地坐起來了,“那個人怎麽樣了?”
樓雯潤被吓了一跳,正要詢問,風裏搖搖晃晃走了過來,在阮譽身後搭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對曲谙道:“曲公子醒了?看上去挺有精神氣,也沒白費了我們阮阮一夜不眠的看護。”
阮譽臉色一青,一胳膊把風裏怼開,手按在佩劍上,瞪着風裏:“再叫我的小名,我要你好看!”
曲谙忙要勸架,樓雯潤掩唇莞爾,對他說:“別擔心,他們倆總這樣,整天喊打喊殺,其實對彼此比誰都要親近在乎。”
風裏耳朵可尖,聽到這話變轉過來對樓雯潤倜傥一笑,“樓姑娘的話只對了一半。”
“哦?”樓雯潤眉梢微挑。
“如今只有我一人飽含情誼,卻只能淪為糟糠,被阮阮不住嫌棄。”風裏故作神傷。
“我何曾嫌棄過你?”阮譽脫口道,又自覺此言甚怪,便補充道:“但你時常找打,我嫌棄你也是應當的。”
風裏嘆息,“若你待我能有對曲公子半分上心,我也不至如此。”
曲谙:“……”
為什麽他覺得這兩人的對話怪怪的,不像好友之間……再繼續下去就要轉為家庭倫理劇了,曲谙便開口向阮譽道謝:“多謝你對我的照顧,也是你将我帶到這裏的嗎?”
阮譽搖頭,指了指風裏,“是他。”
風裏風騷一甩烏發,風度翩翩道:“正是區區不才。”
“那你可曾看見……”
曲谙正要問風裏關于雲先生的事,此時卻又來一人截住了他的話,蕭責溫和問候:“曲公子,身體感覺如何?可有何異常?”
曲谙搖了搖頭,他只受了些外傷,其餘一切正常。
“二把手,你也認得他?”風裏問。
蕭責滴水不漏答道:“曲公子是千玿帶到西平鎮的人,我自然也認識。”
曲谙忽然注意到,自己竟不知不覺結識了不歸山莊的四大門主,他還記得自己筆下的不歸山莊,到故事開始時,不歸山莊的主要人手只有風裏一人,可剩下的三位皆是驚才絕豔的人,不應該沒有姓名……不對,要換個角度想,如果他的設定是必然的結果,那麽不歸山莊一定會在這三年裏遭遇了重創,曲谙寫的原因是不歸山莊莊主中毒暴斃,可僅是一筆帶過,對于整本而言,這只是故事開始的一個因,曲谙并沒有為此設想完整的前因後果,所以他也不知這三年中會如何發展。
我真是個失敗的作者。曲谙頹然想道。
“曲公子。”樓雯潤帶着些許好奇,“方才你要問風裏可曾看見什麽?”
曲谙收回發散的思緒,道:“我原本是被困在地下的密室裏,是另一個人救我出來,對了,那人正是樓姑娘你的哥哥,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雲哥?”樓雯潤訝然睜大了眼。
風裏的目光變得格外意味深長。
“莊主也去了?”阮譽眨了眨眼,也很是疑惑。
“莊主未曾離開過山莊。”蕭責道,“昨日酉時我去找過他,與他商議今日的事,直到戌時才告辭。”
酉時正好是日落時分,那會兒曲谙已經見過了雲先生,這就對不上了。
“我、我能見一見他麽?”曲谙突然問。
蕭責禮貌的歉意,“莊主不輕易見外客,還請曲公子多多見諒。”
曲谙連忙搖頭,“是我太唐突了。”
風裏目光流轉兩下,上前攬住曲谙的肩将他提起來,“你想見我變帶你去見罷!有客人來,他作為當家的不來迎客,才是失禮呢。”
曲谙在風裏的面前,就像個布娃娃似的,不由分說被架走,誰也沒料到風裏會有此舉,皆沒反應過來。曲谙一路“诶诶诶”,像被一陣風挾着,腳不着地來到了一處院落。
這兒倚着山,山泉潺潺流下,注入小池,兩邊有繁茂卻不雜亂的山樹,地面是整齊的石磚,如果不是滿地的碎石,這一定是整個不歸山地勢最好,靈氣最足的地方。
風裏帶着曲谙來到屋門前,大剌剌拍門,道:“莊主晨安,山莊來了客人,想要見你一面,可否賞個臉?”
蕭責一行人感到,便看到風裏拉着曲谙的手硬要他也一起拍門,曲谙滿臉為難,不知所措。
“風裏,你莫要勉強曲公子。”蕭責無奈道。
“風裏!”阮譽叫道,他實在丢人,就像把朋友帶回家,家中卻有一蠻不講理的老母親似的讓他難堪。
“風裏,你不想活了罷?”
這道聲音,從屋內傳出。
曲谙愣了,就是這個聲音,在他絕望之時,讓他聽到了希望。
風裏給了阮譽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對着門好聲好氣道:“我也是為了不歸山莊的名聲着想,要是過後傳出堂堂一莊之主,連客人都不見一面,可不知外人該怎麽編排我們。”
衆人皆是無語,一個殺手組織,有什麽名聲可言?
但這招似乎真的見效了,不多時門便拉開,一身着白衣,颀長玉立,眉目似畫,神情卻淡薄男子出現在曲谙面前。
曲谙眼瞳微縮,心跳忽然亂了,他怔怔看着男子。
正是不歸山莊莊主空雲落。
空雲落只是淡淡瞥了曲谙一眼,眼中無多餘情緒。
風裏則把曲谙推到空雲落跟前,笑道:“這位是曲谙曲公子,他說昨日見過你,可又此事?”
“我從未見過他。”空雲落平靜道,他看着風裏,“你太放肆了,滾去領罰。”
風裏卻是定定看着他,片刻後才一拱手,語氣輕松道:“是是,我這就去。”又對曲谙道:“就說你認錯人,我們莊主日理萬機,哪兒有空去救你?況且,他只會殺人,不會救。”
風裏伸着懶腰走向阮譽,“走吧阮阮,帶我去刑房,你可得對我輕點兒。”
像一場鬧劇似的,風裏一走,鬧劇結束,但留下來的人還陷在尴尬的僵局中。
曲谙試探地問:“你……真的不認識我?昨天的确是你……”
“不認識。”空雲落面無表情,他回身進屋,毫不留情關上門。
蕭責上前道:“莊主向來如此,曲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曲谙不知怎麽,心裏空蕩蕩的失落。
蕭責帶着他回到了阮譽的住處,樓雯潤還在那裏,她關切問:“如何,昨日真是雲哥救了你?”
曲谙搖了搖頭,“不是……我也不知道。”
蕭責問:“樓姑娘,曲公子的身體可還有哪處不适?”
樓雯潤搖了搖頭,“心脈仍是虛弱,但這是老毛病,要靠喝藥調理。”
蕭責道:“既然無其他不适,那我便送曲公子下山罷。”說着他給了曲谙一個眼神,唇形說了個“洛”。
曲谙馬上意識到,今天洛洛要回來了。
樓雯潤道:“這麽急?曲公子不如多留幾日吧,才剛受了驚吓,山下也不知是否安全,我擔心昨日的情況會再發生一次。”
蕭責溫聲道:“山莊已介入此事,也有人暗中看護偏院,想必不會再讓曲公子陷入險境。不過要看曲公子意下如何,若是想留在山莊,也非不可。”
曲谙這幾日受過的苦,是這輩子以來最多的,他迫切想要見到洛洛,他唯一的家人,這是他最大的期盼。于是曲谙對樓雯潤說:“多謝樓姑娘為我着想,但我相信蕭先生,偏院有我的家,我想回家看看。”
樓雯潤低下頭,露出低落的神色。
曲谙以為自己惹她傷心了,忙道:“你之前給我開的方子,我一直在吃,經歷了劫難我都沒大事,一定是你的方子很有效,我特別謝謝你!”
樓雯潤擡起頭噗地一笑,搖了搖頭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下次再見你,我可否再讨個頭花?”
曲谙微愣,他才注意到,樓雯潤正戴着他之前送的那枚頭花。
“好。”曲谙笑着應下。
蕭責送曲谙下山,走的是一條緩道,他們一前一後,曲谙時不時會問些關于洛洛的事,比如說他學得怎麽樣,聽不聽話,住在哪裏,平日吃什麽,蕭責都一一回答。
走到了半途,蕭責才對曲谙發問:“曲公子可知自己為何被抓去?”
曲谙答道:“他們為了我父親生前私藏下的國寶而來。”
蕭責便又問:“那是何物?”
曲谙還記得那些人說東西藏在他的身體裏,還要剝他的心,莫非更早之前曲父用了特殊手段将東西藏在他的心髒裏?
“我也不知道,但是……”曲谙正要如實把自己所知告訴蕭責,卻在最後關頭止住了,那些人說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那個東西,可見極為珍貴,而此事若是被不歸山莊知道了,于他而言真是好事?還有那奇特的能力,已經和這個世界觀不符了,他根本無從解釋。盡管他內心願意相信蕭責,但不得不給自己留一線。
于是曲谙搖頭,“我從未見過那東西。”
蕭責微微側臉,不再追問。
曲谙也問了蕭責那些人的底細,蕭責只說是亡命之徒,被指使辦事。
兩人各自暗懷心事,走到了山下。
回到了小院,曲谙感慨萬千,離開了兩天,仿佛是從地獄走了一遭又回到了人間。
房屋的門打開,空雲落臭着漂亮的臉走出來,望着曲谙,“回來得挺快。”
曲谙呆愣地看着他,腿腳不停掌控,朝着他狂奔而去。
空雲落不禁後退一步,卻還是被曲谙緊緊抱住。
“你!你少……”空雲落臉紅羞赧,掙了幾下。
“洛洛……”曲谙哽咽不已,他真是個沒出息的大人,竟然從小孩的身上獲得安全感。
空雲落不自在道:“分開了一會兒而已。”
他擡起手幾分笨拙地拍拍曲谙的後腦。
接着他感到肩上漸漸泛起了濕意。
空雲落頓時不知所措起來,“哭、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