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孟璋回京之後先随展平進宮面聖,皇上早就收到了閩都快馬上奏的折子,得知心腹大患已除,連日陰雨的臉上終于展顏,更是在宮中設下私宴與兩個功臣把酒言歡直至深夜。
孟璋酒過半酣,已經有微熏醉意,便要起身告退。
皇上攔住他,“孟璋,你可是在心裏怪朕?”
孟璋釋懷一笑,“孟璋為人臣子,理應為皇上排憂解難,就算犧牲自有乃至生命也是在所不惜。臣弟對皇上只有感激,怎敢有怨恨?”
皇上嘆了口氣,“那你下去吧,有空去看看母後,她年歲大了……”
皇上知道,以孟璋的心性是不會怨恨于他,可也不會再敬愛于他。他軟禁孟璋,逼孟璋交出兵符,甚至不惜以李家老小的性命威脅他去刺殺嶺南王,他做的這一切足以抹殺他們之間的兄弟情義。
就像母後說的,璋兒從未想過與你争什麽。是的,孟璋雖然一身軍功,若是有心弄權奪勢,他根本關不住孟璋。可是孟璋卻沒有那麽做,他回京之後謝絕門客拜訪,甚至很少過問朝政,但他就是被權勢沖昏了頭腦……
他知道,孟璋依舊拿他當君主,卻不會再拿他當兄弟了。
孟璋走出宮門,管家徐叔早就駕着馬車守在宮門口,見孟璋出來直接從馬車滾下來給孟璋行禮。
“王爺,您可算回來了……”徐叔感動的都快哭了。
孟璋扶起這位幫他打理王府多年勞苦功高的老奴,“讓你們受委屈了。”
從他被囚禁之日起,他的仆從家奴也一應被關在了王府,如今他重獲自由,想必他府中上上下下終于可以得見天日了。
這段日子,名義上璋王在府中靜養謝絕外客來訪,實際上王府的下人都不知道王爺人在何處,徐叔一度以為自己家王爺被皇上暗殺了,此時主仆團聚自然喜極而泣。
“王爺,王府門口的守衛已經換成了自己人,老奴這就接您回去。”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靜靜地夜空綴滿了繁星點點,今夜對于許多人而言一定是個好日子。不知道她回了家是不是也是這般高興。
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回了家卻高興不起來呢?
月光再美,沒有你,也只是冷清。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孟璋絕對不會想到他習武十餘載,就是為了有一日扒人牆頭的。
孟璋站在鄭家大宅的高牆外深深嘆了口氣,然後縱身一躍,站在了鄭家一處房間的屋頂上。
這鄭家不比嶺南王府,不但沒有守衛,連個走動的奴仆都沒有,在這三更半夜之際,整個鄭家陷入了一片黑暗。
既然如此,那他又來做什麽呢?難道還真的指望能見她一面?
璋王殿下最後坐了下來。
陳芸嘴裏塞着破布,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她的手腳被縛着,任她力氣再大也掙脫不開手腳上的桎梏。
正是三伏天,空氣裏悶悶的,陳芸用了幾分氣力便感覺身上冒了汗,身上又熱又癢。
柳初月那個毒婦竟然敢打暈她,把她關進這又潮又臭的柴房,如果她可以出去,她一定會将自己經受的一切加倍還給對方。
可是,眼下最大的問題是,她根本就出不去。
“夫人,夫人?”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非常微弱的聲音,陳芸想應一聲卻發不出聲音,只得蹭到門邊用身體撞門以示回應。
“夫人,你可算回來了,我是青璇……”門外人的聲音幾近哽咽,陳芸聽的也險些落淚。
“夫人……你不在的這段日子裏,老爺的糕點鋪子被查出來有毒,鋪子都被查封了,還害了牢獄之災,是夫人将家産變賣才将老爺從監獄了贖回來……如今,老爺一家已經舉家搬到鄉下了,我本想跟着一起走,可是柳夫人扣下了我的賣身契……”
陳芸:“?!……”
“夫人,您這段日子究竟去了哪裏?您這一走,蘭芳那丫頭就投奔了柳姨娘,還将我打發到外院做粗使丫鬟……我不相信您真的會一句話都不交待便一走了之,我就知道您會回來的,我這就想辦法救您出來!”
在門外聲音哽咽沙啞的小丫頭端着門上的鎖看了又看,從頭上卸下一根簪子擺弄擺弄。
陳芸隔着一道門聽着外面的動靜,過了好半天門都沒打開,陳芸便知道青璇是撬不開鎖的。
陳芸如果不是被封住了口,肯定要開口勸青璇快點離開了,這古代的鎖雖然沒有現代的鎖結實,可也不是青璇那麽個羸弱的丫頭撬的開的,要換成她這樣力氣大的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她的丫頭可就說不定了。
好肝疼……陳芸感到很着急,原本她只是在為自己擔心,如今還要為自己的丫鬟提心吊膽。
他們家青璇從小在陳家和原主一起吃香的喝辣的,陳芸穿越後更是連重活都不舍得讓她做,這下子她不在倒被柳初月和蘭芳打發下去做了粗使丫鬟,陳芸越想越氣,腦子裏開始盤算怎麽收拾柳初月。
她若是有證據,光是綁架販賣人口這一條就能讓柳初月吃不了兜着走了,再加上柳初月如今是鄭遠池的夫人,她犯了事鄭遠池也會名聲受損,說不定頭上的烏紗帽都保不住……
陳芸正想着,門外卻已經沒有了動靜,恐怕青璇已經放棄撬鎖離開了。柳初月敢把她關在這裏,自然不會輕易将她放出去,但一直關着她也不是個辦法,難道她要對自己滅口不成?
想到這,陳芸原本燥熱的身體瞬時冷了下來,整個人如同置身冰窖。老太太和柳初月心狠,可是陳芸知道鄭遠池再渣都不可能殺了她,那麽這兩個人若是真打算對她不利肯定會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而且就在這兩天,所以,她一定要趕快逃出去,在這裏多待一刻便多一份危險。
王心墨身子一向弱,睡眠也淺,所以當青璇來敲她的房門時,她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一眼熟睡的二爺,披了件衣服去開門。
這個時辰來敲門莫不是有什麽大事?王心墨心裏有些惴惴的,但她一向冷靜沉着,所以沒有叫醒自己的丈夫。結果她開了門,卻見到陳芸的丫鬟站在門外一臉焦急的看着她。
“什麽事?”
“二夫人,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自打陳芸離開後,三房那邊柳初月一家獨大,青璇作為陳芸的丫鬟一直讨不到好處,最後還被派到外院幹粗活。王氏雖與陳芸交好,但三房的內務她也不便插手,所以明着幫不了青璇什麽,但是暗中還是對她有所接濟的。她此時聽到青璇将事情和她複述了一遍,縱是通透世事的王氏都不免有些瞠目結舌,若是這丫頭說的話屬實,這柳初月和老太太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我本來是想把事情告訴三爺的,可是我實在怕驚動了柳夫人,到時候我們夫人沒救出來,我也小命不保……如今,鄭家上上下下,能救奴婢和夫人一命的只有您了……”
王氏有些猶豫,她也不是什麽大善人,叫她去救陳芸就是在和老太太和柳初月過不去。如今,這鄭家都是老太太和柳初月把持着,她和這兩個人對着幹,那她以後的日子也別想好好過了。
“你這麽想救你們夫人?不惜一切代價?”王氏問她。
青璇點點頭,陳芸小時候雖然沒少打罵過她,可是自打陳芸嫁了人,對她是格外的好,這些點點滴滴早就勝過記憶裏的那些不快往事了。
~~
鄭遠池接到前院走水的消息時連鞋都沒穿好就匆匆趕來,他到的時候,柴房的火勢燒的最盛,府中為數不多的下人都在此處滅火,他當即也提了個桶加入滅火的隊伍中。
前後腳的功夫,鄭家大爺二爺也趕到現場,二爺挽起袖子也加入了滅火的隊伍中。
“這好好的怎麽會走水了?下人是怎麽辦事的?”大爺遠遠地站着,見火勢退去才上前說道。
兩進的院子被籠罩在一團濃濃的黑煙中,但實際上,鄭家損失并不大,僅僅是燒了柴房一間小屋,因着救火及時,柴房旁邊的廚房僅僅被燒黑了半個牆壁。
鄭遠池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還好沒有鬧出人命,他回頭看了柳初月一眼,她臉色煞白,似乎是受到了驚吓,若不是羅氏和王氏在一邊扶着她都快站不住了。
他走過去安撫她道,“沒事了,別怕。”
鄭遠池已經很久沒對柳初月這麽溫柔了,可是柳初月心中卻感受不到一絲甜意,她的雙目緊緊地盯着燒的斷壁殘垣的柴房,手也越來越冰冷,最後啞着嗓子問了一句,“沒有人受傷吧?”
鄭遠池握着她的手,輕聲安慰說,“放心吧,大家都還好好的。”
此時,衆人卻聽身後一聲驚呼,回頭一看,是鄭老太太趕來了,但不知出了何事竟然暈倒了,登時,府中老老小小便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