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嶺南王府處于閩都東街的天勤巷,分為府邸和花園兩部分。府邸占地五十多畝,各由多進四合院組成,後面環抱着長一百餘米的通脊二層後罩樓。樓後為花園,占地三十餘畝,園中散置了疊石假山,曲廊亭榭,池塘花木。
府門位在當中,門首盤龍金彩,兩傍英武地站着兩個石獅子。府門前又有兩座鼓吹亭,東西兩轅門分列左右,轅門之上,各有一座淩空飛展的角樓。陳芸的馬車緩緩駛過鬧市,來到這處鬧中取靜的大宅,馬車還未駕至正門,便有三四個小厮迎上來攔住去路。
陳芸掀開車簾子,向幾個小厮行了一禮,“幾位小哥,在下陳楚,乃是江陰人士,才至閩都不久,久仰王爺威名,特此前來拜訪。”小厮剛想說,我們王爺不是什麽阿貓阿狗想見就見的,陳芸便從車內取出畫像,展開給幾個小厮看。那幾個小厮事先得了吳定榮的囑托,又見眼前這個眉目清秀的公子正是吳定榮要找的人,忙換了副嘴臉,其中一個小厮引着陳芸直接下了馬帶至吳定榮的書房。
陳芸在吳定榮書房門外等了一會兒,才見吳定榮緩緩走來,他背着手站在陳芸跟前仔細打量了一番,最終露出一副笑臉,“公子果然風度翩翩,也難怪舍妹對你牽腸挂肚。”
陳芸見了吳定榮,一時竟有些愣在原地,這人不正是在京都糾纏毓秀的纨绔子弟麽?原來找她的人不是嶺南王,竟是吳定榮,陳芸見了他,又看他審視的目光對自己上下打量,生怕自己被認出,直到聽到他開口,陳芸的心才稍稍放下。
之後,吳定榮又問了問陳芸的出身以及來意,陳芸為了打消吳定榮心中疑窦,特地用帶了點江陰的口音答話。吳定榮見對方來歷清白,一時也未多想,便吩咐小厮将陳芸安置在一處偏院,按門客之禮對待。
和吳定榮你來我往的寒暄了幾句,吳定榮絲毫不隐瞞尋找陳芸的用意。他直截了當的告訴陳芸,是嶺南王的女兒吳小蓮對陳芸有傾慕之意,希望在及笄禮之日請陳芸前來觀禮。陳芸剛剛在客房歇息不過半天,果然便見到了那傳說中的吳小蓮。她今日一身櫻紅薄煙紗,腰間緊緊綁了白色的束帶,上面用一根黃色絲縧松松地系着。豐乳細腰,柳眉輕佻,朱唇不點而紅,這吳小蓮也是個美人坯子,若是個正常男兒站在她的面前,面對着這樣一張未退去嬰兒肥的小臉,定會心生憐愛。
可是陳芸畢竟是個性向正常的女人,雖然她目前還沒找到真愛,但也沒有改變性向的想法,縱然眼前這個吳家小姐為了見她精心打扮了一般,陳芸只是在感嘆,這閩都的風土人情和京都果然有很大差別,在京都,女子還是不敢穿的這麽少這麽薄的。
而吳小蓮平日也不是這般模樣,只是聽聞二哥為自己找到了讓她好幾日挂念到茶飯不思的公子,一時心情激動,向身邊的丫鬟請教了時下最流行的裝扮,力求達到讓陳芸對她一見傾心的效果。
“陳公子真的願意前來參加小蓮的及笄禮麽?”吳小蓮羞答答的問陳芸。
“那是自然,蒙姑娘高看,在下只覺得榮幸之至。”
陳芸說完這話,吳小蓮的臉更紅了,陳芸的心也更愧疚了,但是她面上還是笑着,心裏卻有些後悔答應展平的要求。
“陳公子,時下園子裏的花開的正好,你明日可願意與小蓮同游賞花?”
“額……多謝小姐相邀。”
就這樣,陳芸就神不知鬼不覺的被吳定榮和吳小蓮安排在府中住下,還撥給陳芸兩個粗使丫鬟伺候着,陳芸不知這吳家兄妹葫蘆裏賣什麽藥。她想過很多種情況,唯獨沒想過自己被“金屋藏嬌”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吳小蓮到底是看上她什麽了。這吳小蓮年紀尚小頭腦發熱和她私下偷會,可這吳定榮也跟着一起胡鬧麽?若是吳小蓮将她藏在王府裏的事傳了出去,對女兒家的名節有很大損害,難道這閩都民風太開放了,對男女大防管的也太送了。
想到男女大防,陳芸就想起了孟璋,也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如果不是展平,她恐怕還不知道孟璋密旨在身,又為了她耽誤了多少時間。雖然孟璋一直警告她不許過問他的事,可是如果她真的不過問,萬一孟璋最後真的沒能殺了嶺南王,再或者自己陷入險境,那她恐怕也自身難保,沒有他在,她這輩子都不能安全回到京都,一輩子都要躲躲藏藏的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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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主動來嶺南王府也是羊入虎口、兇險難料,但若是她能為展平打探到消息,最後和展平一行人來個裏應外合,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更何況,展平只是要她畫出嶺南王府的地圖,并不需要她去做什麽危險的事。
這麽想着,陳芸便覺得放心多了。只是,要她為達目的去不擇手段的欺騙吳小蓮,她實在于心不安,但在你死和我們亡之間,她只能選擇前者。
這嶺南王府大的像是迷宮一般,且各處均有守衛把守,就連她住的偏院都時常有巡邏的腳步,兩個粗使丫鬟也告訴她,若沒有吳定榮和吳小蓮的授意還是不要亂走動的好,有什麽事和他們說一聲,他們都能為她辦到。
陳芸一直等到夜深人靜才敢出房門,剛出了圓門沒幾步,就被一個男子叫住,她回頭一看,是個小厮模樣打扮的人。
“公子,這黑燈瞎火,您還是不要出門了吧,剛剛聽說有個刺客闖入,公子還是回房歇息的好,萬一把您當成刺客或者您被此刻誤傷了可就不好了,您有什麽事和小的說一聲,小的肯定盡心盡力好好伺候您。”
這小厮對陳芸态度還算客氣,但言中的警告之意已經很明顯了,陳芸只得笑道,“陳某剛到閩都不久,有些水土不服罷了,整日覺也睡不踏實,本想出來看看這明月清風,既然小哥這麽說,那陳某還是不給府上添麻煩了。”
小厮給陳芸做了個“請”的手勢,陳芸只好又灰溜溜的回到房間。只是她剛扣上門,嘴巴便被人捂住,下一秒就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是我……別出聲。”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芸立馬就安靜下來,轉頭看他一身黑衣,雖是蒙着面,但那雙深邃有神的眼睛還是讓她确定是他來了。
他将面罩揭下,眼前人和腦海中的人像立馬重合,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冷冷的視線銳利如刀,眼底一片幽深,讓陳芸一時不敢直視,自覺低下了頭。
可他卻沒打算放過她,大手擡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對上他的視線,随即冷笑一聲,“怕了嗎?”
男人的手溫暖幹燥,還磨出了薄繭,粗糙的觸感讓她的皮膚有些微疼,她老實答,“怕了。”
“呵,你現在知道怕了,怎麽背着我來嶺南王府就不知道害怕呢?我對你來說比那嶺南王還可怕?”他放開手,有些負氣的背過身去。
陳芸感覺下巴力道一松,有些吃痛的揉了揉下巴,不得不說,文人和武人就是不一樣,鄭遠池和這個璋王相比,脾氣真是溫和太多了。真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有一天對孟璋也像對鄭遠池那樣橫眉冷目,孟璋會不會一氣之下擰斷她的脖子。
不過,他現在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驚動了侍衛,趕快離開這——”陳芸想起剛剛那小厮的話,恐怕他口中的刺客就是孟璋吧。
孟璋不由分說,拉起陳芸的手就要往外走,“跟我離開這,本王的事和你沒關系,要做什麽也不用你來幫忙。”他找不到陳芸還以為她出了什麽意外,擔心的恨不得把閩都翻個底朝天也想把她找回來。在知道她受了展平慫恿只身來了嶺南王府,他當即就蹲守在嶺南王府門外,沿路打暈了不少侍衛,恐怕經過今夜,嶺南王府的守衛會更加嚴密。
陳芸一邊掙脫一邊道,“你給我些時間,我一定能畫出嶺南王府的地圖,經過這一下午,我已經知道他五日後在靜園大辦壽宴,屆時,出席的達官貴人都可視為與嶺南王交好的同黨,你就算殺不了他也可以向皇上呈上名單将功折罪——”
他本是胡亂抓着陳芸的手,聽到她的話卻心裏一暖,随即用大手将她的手包起來,緊緊的握住。女人的手又小又軟,柔弱無骨的,天雖然熱,可是她的手卻依舊冰的很。他不放心她,不把她帶在身邊這顆心總是踏實不下來,說他此刻趁人之危也好,厚顏無恥也罷,只要護她周全,就什麽都無所謂了。
他以為他喜歡的女人應該是獨立,堅強,完全有能力好好照顧自己的,可是眼前這個女人,他愛的那些特點她統統沒有,可是他就是想護着她,守着她。
雖然她已經是別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