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怎麽又招惹上嶺南王府的人了?”孟璋确保四下無人,将房門關上低聲問陳芸。
陳芸本還覺得孤男寡女在三更半夜共處一室影響十分不好,但看孟璋一臉嚴肅問她話,也覺得自己又惹上了麻煩。
陳芸老實答,“我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我一直閉門不出,唯一一次上街還是和你一起,那天你也看到了,我沒做什麽過分的事。”
孟璋想想也是,這些日子他和陳芸都鮮少露面,唯一一次出門還是有自己作伴,這陳芸怎麽又被人盯上了?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不安,孟璋只得囑咐陳芸,“這段日子你小心為上,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還有,這件事不要和展平他們提起。”
陳芸回了房間,屏風後水桶裏的熱水已經變成了溫水,但她因着畫像的事已經不覺得熱,反而覺得後背冒冷汗。雖是如此,但是衣服貼着身子總是不舒服,她便用布巾将身上細細擦拭了一邊才上床入睡。
身子幹爽了,本應該可以睡的更安穩,奈何心裏積壓的事情太多,反而有些氣悶,頓時睡意全無。
想自己上輩子雖然衣食成憂,但只要一心上進,美好生活指日可待。而這輩子雖然錦衣玉食,還撿了個好皮相,但偏偏婆婆不疼,丈夫不愛,還要經常受姨娘算計,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離開這攤攪成一鍋的老鼠屎,莫名其妙被人販子拐賣,現在又淪落異鄉,有家歸不得。
現在,如果陳夫人知道她失蹤了的消息還不定要多着急呢,還有青璇,如果自己不在,鄭家的人欺負她怎麽辦?還有蘭芳,才是最讓她擔心的,那日和她在一輛馬車上,如今卻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得救了還是被賣到別的地方去了。而現在自己還有家歸不得,連句平安話都不得給京都傳,也不知道這孟璋到底要在閩都做什麽,要是他早點辦好事,自己是不是也能早點和他回去呢?
可是看他整日待在客棧,也沒什麽正經事好做,難道是出來旅游的嗎?
迷迷糊糊地,陳芸就真的睡着了,直到醒來時渾身發冷,即使孟璋替她把被子掖到脖子下,她還是冷的直打哆嗦。
展平被孟璋派去随郎中抓藥,心道這女子可真是個拖累,恨不得她趕緊發燒死了才好,要是可以,真想給她的藥方子裏下點砒霜。
回來的時候,手裏提着幾包藥,又付了店小二幾兩銀子,囑咐他把藥煎了。店小二便問展平,可是那個陳公子病了?
展平一如既往的冷言冷語,“關你何事?”
店小二心道,這一夥人脾氣都不好,那個公子脾氣不好,展公子脾氣也差的要命,也就那個陳公子還溫柔可親一些。想到這,店小二便獻計道,“這中仁堂的郎中最是糊弄人的,恰逢嶺南王府的大少奶奶臨盆之日快到了,閩都的好大夫都在嶺南王府養着呢,以陳公子的面子,只要去嶺南王府說一聲,那好郎中好藥材不就不愁了麽?何必白花這些錢受這些苦把銀子往那群庸醫手裏送呢?”
以陳公子的面子?“哦?”展平眯起眼睛,陳芸她能有什麽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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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芸,醒醒,喝藥了。”
這是孟璋第三次試圖叫醒陳芸。
打他知道陳芸病了,就一直守在床邊。郎中來看過,說是受了涼,身子又有些虛弱。展平将煎好的藥端進來,見陳芸還熟睡着,看着實在着急,便對孟璋道,“公子,不知您聽說過沒有,嶺南王府的人一直在找鄭夫人,如果我們派鄭夫人去嶺南王府打探打探消息,豈不是省去不少力氣?”
孟璋冷冷的看了展平一眼,冷笑了一聲,“展護衛好歹也是大內禁軍統領,平日裏都是靠女人給皇上做事的?”
若不是嶺南王府的防守密不透風,展平一行人數次夜探王府也不得而入,展平也不會打起陳芸的主意。這些日子以來,展平打聽到有一路和西域通商的商隊回到閩都,不日便會将高級的香料作為壽禮進奉給嶺南王,他便和孟璋商量想派人混進這夥商隊渾水摸魚。這本就不是上策,如今,陳芸能被嶺南王府看中,簡直是天助他也。
展平想了想,一番大義凜然的說辭正要脫口而出,卻被孟璋制止,“這件事你不要想,不可能,本王不準。”
孟璋在外被人稱為“公子”,衆人習慣了,就算私下裏也如此稱呼他,而他也不再像在京都那般稱自己為“本王”,而是習慣了用“我”,如今,他自稱“本王”,明顯是用官威來壓制展平,讓展平不敢再貿然開口。
“下去吧。”
展平黑着一張臉,他還記得臨行前皇上對他說的話,“璋王最重小情小義,他今日可以為李江欺瞞于朕,他日便可為他所謂的大義背棄于朕,朕這次就要看看,他在朕和嶺南王之間到底選誰。”
若是孟璋親自動手殺了嶺南王,他便可回京繼續享受富貴榮華,若是他不願動手,那麽展平便會親自動手,先殺了嶺南王,再殺了孟璋。而看孟璋這些日子的表現,他根本沒有殺嶺南王的心思,且還有意拖延時間,若是他最後再不行動,恐怕孟璋再也沒有機會回到京都。
“公子……”陳芸一開口,都被自己的聲音所吓到,想不到僅是過了一天一夜,她的聲音就啞成這樣。
孟璋也被陳芸嘶啞的聲音一驚,看她臉頰紅紅,眼睛發腫,嘴唇都有些幹裂,一時之間竟有些心生憐愛。他忙給她倒了杯水,本想遞給她叫她自己喝下,又見她虛弱無力的模樣,也顧不得其他,扶她坐起後親自喂她喝了兩杯。
“昨晚睡覺為何不關上窗子?且不說會不會有賊人闖入,便說這……”
陳芸虛靠在孟璋身上,聽着他在自己耳邊唠唠叨叨,擡頭看了他一眼,無奈道,“公子,你又要開始說教了嗎?”
孟璋一愣,低頭看她瞪着大眼睛無辜的看他,本要出口的一番訓斥只得吞了回去,最後只淡淡一句,“……那就喝藥。”
說着,孟璋從床邊的小架子上端來藥,頓了頓,問她,“難不成叫我喂你喝?”
陳芸一把将藥端過來,自己捏着鼻子一口氣就喝了下去,藥腥味苦的她舌頭快要打結了。
孟璋一時都有些愣住,沒見過哪個女兒家喝藥那麽痛快的,以前宮裏的那些娘娘病了都有人侍候,喝了苦藥還有蜜餞嚼着,毓秀更是要宮女們圍在一起哄她才肯吃藥,沒想到陳芸自己咕嚕咕嚕就把藥灌下去了。其實,他還想說,他喂她喝也不是不可以的。
陳芸有了些氣力,自覺地坐了起來,和孟璋保持了點距離,她默了默,終于忍不住回頭問他,“公子,你和展護衛的話我都聽見了。”陳芸不知孟璋此次南下到底為何,只知道他此次出行行蹤詭秘,所以一直不敢多問多說話,更巴不得自己什麽事都不知道免得惹禍上身。可是她聽了兩人的對話,又聽他們提到她的名字,也許她和他們要做的事有關,再或者她有幫得上忙的地方。與其等到最後,叫孟璋他們親自問她,還不如她自覺開口,興許還能賣孟璋他們一個人情。
見他不語,陳芸又問他,“你們是不是需要我做什麽?到底是什麽事可以讓你們省去不少力氣?”
“我們要做什麽和你無關,你管好自己,別被人暗算了就是替我省去力氣。”
孟璋也不是沒打聽過,他隐隐感覺嶺南王請陳芸入府并無惡意,否則也不會那般客氣相邀,若是由陳芸出面,本是死局的事情興許會有些轉機。可是她陳芸那弱不經風的模樣,還有她次次都能把自己置身險境的本領,孟璋絕不放心叫她以身涉險。
陳芸不知道是不是孟璋的大男子主義犯了,這人其實別扭得很,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偏偏愛搞成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教育別人,光這一點,陳芸在京都就聽毓秀抱怨過無數次了。但這人心地卻很好,有的時候明明為別人着想,嘴上卻偏偏一副高貴冷豔的樣子,就比如現在,說不定他還是在不好意思麻煩她呢。
“公子,我想回家了。你早些辦完差事,我也好早日回京都啊……”陳芸這樣說也是為了讓孟璋安心叫自己幫忙。
早日回家?回到鄭家?回到鄭大人身邊?孟璋聽了這話心裏很不是滋味,“呵,果然是以夫為天的賢妻良母,自己都這般模樣還不想想怎麽把身體養好,倒着急回家了,你若是那麽想回家,我明日就把你送回京都,正好合了你的意呵。”
“……”
“你這麽盼着我早點辦完差事,我這就随你的意。”孟璋有些賭氣,剛要邁步離開,又有些不放心,給陳芸倒了杯茶,放到她床前觸手可及的櫃子上,這才板着臉扭頭走了。
陳芸不知道哪句話惹他不快,竟然讓他翻臉比翻書還快,一屋子的低氣壓讓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