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陳芸搬了來個矮墩子,一腳踩上去恰好能夠到窗子,她将窗子打開,整個人趴在窗子上,順手将這幾天配好的五石散盡數丢到河裏去。看着被湍湍急流沖走的瓶瓶罐罐,陳芸仍覺得不放心,又把那幾麻袋的中藥材全扔到河裏去,方覺稍稍安心。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她好不容易成為了對衛娘和河爺有利用價值的人,可是如今卻徹底摧毀了自己的價值,這船上她是留不得了。她順着窗戶向外看去,遠處青山林木,郁郁蔥蔥,他們的船行在河中央,她這麽跳下去游到河岸還有一大段距離,當真是生死未蔔。
前一世的陳芸是通識水性的,可是自打穿越了就再也沒游過泳,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身體素質如何,她還記得上次在長公主壽宴上掉進河裏,水冰的刺骨她沒掙脫兩下腿就抽筋了。幸好如今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否則她會和上次一樣溺死過去也說不定。
正要跳下去離開之際,陳芸卻見一艘大船正向他們的方向駛來,她定睛一看,這船應該比他們的船大上不少,甲板上似乎還站着不少人。這船開的很快,沒個一時兩刻便與她這艘船并肩而行,照這趨勢,這艘船很快就要超過他們了。
陳芸也顧不了太多,當即拿起河爺留下的弓箭,學着她印象中古人射箭的樣子,便朝那大船連射了幾只箭。
作為一個射箭新手,有幾只箭發力不對,箭還沒落到對方船上便直落落掉進河裏去,陳芸急的滿頭大汗,這是唯一可以救這幾個人的機會了,如果對方坐視不理,那麽那幾個人是真的沒救了。
只是,陳芸還未來得及等待對方的回音,便聽見艙門打開的聲音,陳芸一驚,立馬将餘下幾只箭和那張大弓扔到河裏去,自己從矮幾上跳下來。
春妮被河爺推了一把,率先跌進艙裏,陳芸趕緊上前扶了她一把,她一甩胳膊,恨恨的對陳芸道,“你這個毒婦,你這個走狗,我若是出了事,我化成厲鬼絕不會放過你!”
河爺和衛娘也随之進來,衛娘幽幽的在一旁看熱鬧,“罵罷!說不定以後就再也沒機會開口罵人了。”河爺覺察這船艙有些不對,很快就發現那幾麻袋子的中藥材都不見了,又擡眼望了一眼未關嚴的窗戶,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河爺把擋住他視線的春妮推開,自己上前一把抓住陳芸的衣領,毫不費力的便将她提起來,眼裏皆是怒意殺氣,“說!我們不在這段時間你他媽的做了什麽?”
陳芸只覺得自己就像個器物似的被人提起來,心裏一陣屈辱感,這次她是再也無話可辯。她心裏清楚的很,就算她遵從河爺和衛娘的話,事成之後,作為熟知五石散配方的她也一定會被河爺和衛娘滅口,而現在,她違抗了河爺和衛娘,還将他們的藥方和藥材全丢到河裏去,她的死期便更近了。
不作死就不會死,橫豎都是個死,陳芸便也破罐破摔起來,“我做了什麽你們不都看到了麽?你們現在再也造不出那五石散了,什麽都沒有了,呵呵。”因着她的脖子被衣領緊緊地勒着,所以甚是艱難才發出這句話,一向清甜的聲音此刻撕裂幹啞。
看着河爺湊近的臉上青筋暴起,陳芸知道他已是怒極。想不到她真的又要死了,上一世為生計溫飽奔波,這一世為生死存亡發愁,當真是一世活的不如一世,不知還有沒有下輩子。
不過相比上一世那種半吊子的死法,這一世她好歹臨死前也救了一個人,雖說春妮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活下去,但好歹沒有因為她現在就死了。
人在大限将至總會産生許多人生感悟,陳芸此刻各種念頭都在腦子裏亂撞,她想起了上一世照顧她的李奶奶,也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喜歡的男神,更想起了這一世真心關心過她的陳老爺、陳夫人、陳秀,還有那個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鄭遠池和他的一大家子極品親戚,不知道他現在會不會在找她,她不在,他也不會再擔着寵妾滅妻的名聲了,柳初月盼着她那個位子很久了,等她真的死了的時候,那個女人也該如願以償了……
好像她死了這件事,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呢……
然後,這個船艙就聽見“嘭”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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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河爺!”衛娘一聲驚呼,可是為時已晚。
陳芸被河爺一掌拍到牆上,頭上的鮮血源源的湧了出來。
而此時,甲板上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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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臣對那幾人動用刑罰,但那幾人依舊不肯承認偷襲之事。”展平頓了一頓,給孟璋呈上一塊玉佩,“不過,卻在那船上搜出了這個。”
這玉無論是材質還是顏色都絕非凡品,展平自小在宮中長大,又怎會不知這玉乃是從宮中流傳,尤其上面還刻着一個“璋”字,“想必這貨賊人定是蓄謀已久,不過,他們竟然會對殿下的行蹤了若指掌,可見來頭不小。”
孟璋知道這展平一定是誤會了,但他也未多加解釋,只是從嗓子裏“嗯”了一聲,“待船泊岸後送至官府就是。”
“那這女子?”展平望了望床榻上的女人,不知道為什麽,孟璋執意要救這女子。
“等她醒來再說,這女子,是本王在京中的一位故人。”孟璋将玉佩收起,對展平下起了逐客令,“看好那夥人,別讓他們跑了。”
展平還想說什麽,最後只是動了動嘴唇便又退下了。
在孟璋與展平說話間,陳芸便已經醒來,只是不知身處何處,便一直緊閉着眼睛裝睡,待房裏沒有了聲音她才睜開眼睛。
只是,她一睜開眼睛恰好對上璋王那雙像瑪瑙石一樣漆黑明亮的眸子。
兩人就這麽彼此望着,孟璋終于開口問她,“說吧,你怎麽會在此地?”
陳芸覺得渾身肌肉酸疼,腦子裏還有些神志不清的,一時之間也把行禮這事忘了,“我也想知道我為什麽在這裏……”
孟璋見她燒的雙頰泛紅,就連眼睛都有些發腫,此時眨着眼睛無辜的看着他,原本想說的一系列審問的話都憋了回去,最後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捧了本書看。
“那些人呢?”陳芸的記憶還停留在被河爺甩飛的那一刻,她怎麽會遇上孟璋?而且,不是傳說孟璋身體不适在府裏養病麽?
孟璋知道她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誰,只道,“被擄走的那四個女子只是受了驚吓,船上的郎中給她們看過,也開了安神的方子。至于其他人,現在被關在酒窖裏,你可知道他們的來歷?”
還沒等陳芸回答,孟璋又問,“那日放箭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想吸引這艘船人的注意,所以就……”
孟璋抿了抿嘴唇,不由得嘆了口氣,“兵行險招,你那一箭再放偏一點,恐怕本王的臉就要被你射穿了。”
那日他正在房裏百~萬小!說,一道利箭就擦過他的臉打在牆上,他和他的護衛都以為有人要行刺他,他便派了他的幾個護衛到對面船上去抓人,也正是如此,才能把生命垂危的陳芸救回來。
陳芸當時沒想到自己真的能射傷誰,沒想到卻差點傷了璋王,現在想起來還是一陣心驚,感覺後背的冷汗直冒。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民女絕無半分……”陳芸就要坐起來,孟璋壓住她的肩膀,面上沒有絲毫怒色,和平日裏不怒自威的璋王倒是很不一樣。
“你姑且在此安心養傷,待船泊了岸,我便派人給鄭大人送信将你接回去,你不必擔心。不過,關于本王的身份和去向,你不得洩露半分。”
孟璋臨走前給她留下這麽一句話。
黃昏之時,青青和春妮等四人來看望陳芸。
春妮一再感謝陳芸的救命之恩,又詛咒河爺和衛娘等人一定會遭到報應雲雲。
陳芸見了春妮他們,也不再像和孟璋相處時那麽拘謹,便問她們,“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春妮便說,“那日衛娘和河爺來抓我去試藥,青青便争着要替我去,可是衛娘卻說我是你這個制藥的欽點的人,說實在話,我當時真是恨毒了你。”
春妮回憶起當日情景,覺着錯怪了陳芸還有些愧疚。
青青接着說,“你們都被帶走的時候,我就聽到甲板上有打鬥的聲音,不一會兒,就有幾個男子把我們救了出來。我們出去一看,看見河爺和衛娘,還有守衛我們的另外五人都被打暈了,之後我們就被帶到這艘船上。那個孟公子安置好我們,還為你找了郎中,你都昏迷了兩天了,再不醒,孟公子就要船長強制泊岸了。”
陳芸心裏再次感嘆,毓秀真是她的貴人,在京都的時候沾毓秀的光,勉強過了一段好日子,如今又是沾了毓秀的光,才得有璋王殿下特殊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