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如果我們逃不出去,人販子會把我們賣到什麽地方去?”陳芸很不想問出這個喪氣的問題,可是未知的恐懼永遠是最擾亂人心的,她需要知道最壞的情況,做出最壞的打算。
只是,陳芸話一出口,又勾起了女人的傷心事,春妮又開始抽泣起來。
青青相對而言還比較穩重些,她話不多,也很少抱怨,只是雙眼經常空洞的望着一處。她和其他幾人不同,其他人只是意外的被抓來,而青青是被自己的爹親自賣給人販子的。
所以,相對于惶恐的衆人,青青一直表現的非常淡定,就像她自己置身事外,在看一場笑話一樣。
她說,“也許是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也許是賣給農村人做媳婦,不過我們不同,我們是要賣給勾欄院的。”
青青知道,她爹在這項人肉交易買賣中賺了多大一筆銀子。
如果說快樂會傳染,那麽悲傷的傳染力也不能小觑,除了陳芸和青青,其他人已經哭成一團。
守艙門的大漢鑿了幾下艙門,粗啞的聲音怒吼着,“媽的!給老子安靜點!”
一時之間,船艙又靜了下來。
陳芸有點不太相信青青說的話,還以為是在吓唬她,否則青青怎麽會那麽平靜?
接收到陳芸呆滞卻有一絲探究的眼神,青青問她,“你是不怕?還是吓傻了?”
“我是在想,你看起來毫無懼意,是不是想到了什麽辦法逃出去?說出來一起分享分享吧!”
“沒有辦法。”
“……”
春妮哭的都快虛脫了,甚至開始幹嘔起來,嘔着嘔着,就變成了真嘔。她調整姿勢跪在地上,還真的嘔出了酸水。
如果陳芸不是被綁着,肯定要上前拍拍她的背,可是如今只能口頭關切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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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人本是挨的很近,可是除了青青,其他兩個人都忍受不了船艙內惡臭的氣味,自己蹭着身子躲的離春妮老遠,“太臭了,聞的我也想吐。”
陳芸也蹭着身子到了艙門邊,用身子撞着艙門,“有人暈船了!能不能送些吃的和水進來?”
沒有回音………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沒有燈的船上更是暗的伸手不見五指,從艙壁的小窗子看不到一絲月光,整個船艙漆黑一片,艙裏還有一股非常難以忍受的酸臭味,衆人将臉埋在自己的膝蓋的衣服上,勉強抵擋了難掩的氣味,否則非得吐了不可。
不知何時,不知何地,未知讓人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艙門被打開,一個掌着燈的女子走進來,昏黃的光線打在她的臉上,可以看出她猩紅的嘴唇和臉上未褪去的胭脂水粉,還有臉上的小疙瘩和有些發幹的皮膚。
看來還沒有晚到卸妝的時辰。
女子也沒想到船艙臭成這樣,掩着鼻子往後縮了一步。
陳芸對來人說,“姐姐,有人暈船了,一直在吐,能不能讓我們換個地方關着,這味道實在太惡心了。”
衛娘走近聲音的來源,用燈籠照着陳芸的臉,想到這是酒七交給她的人,也是那個穿着上好衣裳料子和戴着不菲首飾配飾的女子。
陳芸見女子不答,退了一步,“姐姐,能不能着人打掃一下這裏?或者讓我來打掃也可以,大家都是女人,這髒臭地方沒法子待下去,求姐姐體諒體諒我們吧!”
衛娘一時來了興致,她還第一次遇上被她拐賣了還對她“姐姐”長“姐姐”短的叫着的人。
雖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尤其是不能向非法惡勢力低頭,可是陳芸作為一個受過現代教育的穿越者,不能和歹徒硬拼的情況下,還是別和不法分子硬碰硬的好。她覺得,有命活着才是關鍵,節操什麽的,掉了再撿。
再看其他幾人,不是吓住了就是在心裏鄙視陳芸的沒骨氣。
衛娘給陳芸松綁,交待她把船艙清理幹淨。見她幹活麻利,也不像個大戶閨秀,衛娘問她,“讀書寫字、彈琴唱歌,你會哪一樣?”
“只會讀書認字,字寫的很醜,彈琴唱歌這種風雅的事完全不會。”
“你和酒七是什麽關系?”這酒七将陳芸交給她時竟分文不收,只說這女子皮相不錯,就算賣不到什麽好價錢也別把她放回來。衛娘是個生意人,見好就收,更何況幹這買賣的,接了人,就算殺了她也不會把她放回來。而她的生意在閩南之地,多從京北之地虜人買賣,待把人帶到自己的地盤,任女子在京都有天大的勢力也折騰不起來了。
“你說的人我不認識。”陳芸如實以答,說不定還能套出自己被拐來的來龍去脈。是鄭家面生的車夫将她賣過來的?還是受人唆使故意害她?還是這僅僅是一場意外?
“那你就是與人結怨了。”這酒七的性格衛娘不是不知道,怎麽會那麽好心白送她個人來?必然是從別人那讨了甜頭,将這燙手山芋交給自己。“不過,你既然到了我手上,就安安分分的,我不問你來處,只關心你的去處。你若是動了不該動的念頭,你看見外面那些血氣方剛的爺們不?有你好受的!我可不懂什麽憐香惜玉,我這裏,只有買賣,沒有人情。”
陳芸聽衛娘口中的侮辱之意,卻只能咬着嘴唇,不讓心中的怒意噴發。
“你既識得字,就随我前來。”衛娘臨走前叫上陳芸。
陳芸随衛娘來到另一個艙,相比她們被關的那個除了一個矮櫃便空無一物的船艙,這個艙裏有床有桌有櫃,艙中的燭光異常明亮,想必就是衛娘起居的地方。
衛娘從一個妝匣子裏拿出一張折疊了兩褶的紙交給陳芸,“一個字不落都給我念出來。”
陳芸打開一看,都是繁體字,幸好之前在鄭家看了鄭遠池不少書,學了不少字,否則這些偏僻字她還真不一定認的全。
“石鐘乳二百克、紫石英四十克、白石英……”陳芸念完,知道這是一張藥方,只是藥方名字已經被人為劃入看不真切了,她不通醫理,也不知這方子究竟是做什麽用的。
衛娘靜靜地聽陳芸念完,随即陷入了沉思,陳芸便用這段時間打量四周,衛娘的船艙有扇不小的窗戶……只不過現在是緊緊關閉着的。
衛娘也沒留陳芸久待,又派人将她送了回去。陳芸回去後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肯定是以為她要和衛娘同流合污來着。可是她也不能多辯,回去就靠在牆上睡了一覺。
下一次醒來已經是白天了,陳芸又被帶到衛娘的房間,只不過這次還多了一個男人。男人長的有些猙獰恐怖,看見陳芸不禁問衛娘,“她靠得住?”
衛娘道,“你再給我找出一個識字認字的啊?”
河爺不再質疑了,當務之急是得先驗證他們拿到的五石散到底是真是假才行。
于是,陳芸便跟在衛娘身邊調配五石散,她驚奇的發現,此船雖小,物資齊全,各種制藥所用的搗碗、篩子、煉蜜還有藥材都有。并且,衛娘和河爺都很心急,急于看這藥的成效。
陳芸雖然不會制藥,但在衛娘的指導下,也完成了研磨、過篩、捏制等一系列工序,只是始終做不成成型的丸藥。
在船上飄了幾日,這一天,河爺拿着弓,背着個箭筒進來,衛娘立馬迎上去,給河爺看她和陳芸做出的半成品,河爺皺皺眉頭,“你把這玩意給我看?叫我說甚?這五石散是能吃死人的!出了事,你我都得玩完!”
五石散……這不就是古代毒品??陳芸這才明白,這兩人一直叫她做些什麽。
而這個時候,這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陳芸的身上,陳芸感受到兩道帶着寒氣的目光,他們不會是想拿她試藥吧?
她剛想說幾句來表達自己作為試驗品的不合理性,衛娘倒先拍了河爺一下胳膊,對着河爺使了個眼色,河爺會意,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陳芸望着緊閉的窗戶,真想跳下去啊!
可是這是個什麽河不明,流向水勢不明,而且,陳雲看了看河爺丢在地上的箭筒,想必這河爺是個也是個會射箭的人,萬一她跳下去,河爺一箭射死她怎麽辦?
她從箭筒拿出幾只箭,藏在屋角邊櫃處,她得為自己留點武器以防萬一。
衛娘和河爺商量好結果,決定以青青試藥,陳芸留着有用,青青是那幾人中年紀最大的,樣貌也是較差的。
陳芸聽了衛娘的打算本是極力反對,奈何衛娘一句,“不是她就是你。”陳芸無奈,只得住了嘴,衛娘冷笑,“果然是自己的命比別人的命金貴啊!”
“我一直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只是,我覺得青青并不是個最适宜的人選。”
衛娘看她一眼,示意她接着說,“就我幾日和他們的相處,青青性格堅忍,就算服了藥也不會很快有最真實的反應。而春妮年紀較小,自制力比較差,所以……”其實最重要的是,青青比較順從,而春妮必然會折騰一番,還能為陳芸拖延一會兒時間。
衛娘被她說動,和河爺輕笑一聲,兩人将陳芸鎖在艙內,自己去帶春妮過來。
陳芸就開始用這段時間撬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