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小班奈特
克裏斯一直在看我。
他今天不經意的看了我很多次,每次視線都停留在我的下巴上面,當我看向他時候又收回視線,布蘭登在激動的時候那一下咬的很深(不過不痛),導致在上頭留下了一個淺紅色的牙印,雖然我們在第二天早上做了點應急處理,但是還可以看見沒褪去完全淺淺的痕跡。
我咳嗽一聲,“克裏斯,能不能不要看我。”
作為集團最受信賴的副手人物,在會議上公然走神是非常醒目的,當然布蘭登也差不多,只是他表現的比克裏斯稍微像話一些——表面上目不斜視,神情嚴肅的看着投影儀前的報告人彙報,但是實際上我偷看一眼他記得筆記,他在上面用水性筆畫了一只憤怒的小鳥。
“當然,老板,假設你帶着一張光滑的臉來開會的話,或許我就不會忽略掉這本是一個股東會議。”克裏斯回過神來,調侃一樣的說,他的重音在‘光滑’二字上。“但誰叫你非要顯露自己美滿的私人生活呢,我敢打賭在座有一半的人都在心裏默默嫉妒着你。
“讓他們嫉妒去吧,這是他們該得的。”我悻悻道,“本來我今天根本不會到場。我和布蘭登早就計劃好去意大利了,我們會在意大利住上幾天,然後去法國呆上半個月,中途也可能去亞洲逛一圈,要不是班奈特那個電話,現在我們就已經坐在飛往歐洲的飛機上了……所以你們應該覺得感恩,你們的老板沒有只顧自己玩耍,把其他人丢在一邊不管,他堅守崗位,即便休假也願意回來聽超級無聊的會議……”
“拜托你小聲點,威廉。”深谙我性格的布蘭登頭有點疼,“現在還在會議當中,大家都安靜的坐着聽你的助理彙報工作,你這番話可千萬別給別人聽見,否則他們心中你的形象會大打折扣的。”
“哪句話?”我笑了一下,“是無聊的會議還是學會感恩?”
“都有,總之請閉嘴。”
我乖乖閉上嘴。
這種股東會議并沒有什麽實際意義,只是将WF集團和旗下分公司的各個情況彙報給各位股東聽,WF的大小股東林林總總加起來有數十位,他們的股權很小,沒有實際的決策權,因此一個季度也只有一次會議把他們聚集在一起。以往這樣的會議我會交給布蘭登替我代為出行,反正他了解我的一切工作計劃,可以回答股東不同的疑問——不得不說,股東事後的提問總是非常愚蠢又不得要領,我不怎麽喜歡解釋我每項決議到底是出于什麽打算。
會議的人數大約有三十來人,除去各位股東和他們的律師,現場還有WF的金融分析師,交易員和各部門的代表,他們坐在最前面,之後會一一登臺陳述報告,而每個股東坐在寫有他們銘牌的位置上,一般都是距離報告臺比較遠地方。
這其中,有一張銘牌寫的是班奈特的名字,但是坐在上面的人不是以前我經常看見的班奈特的律師,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我猜這位就是班奈特的另一個侄子,傑克。班奈特。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這個男人和班奈特長得十分相似,都有一個圓滾滾的身材,發福的臉龐和粗短的手指頭,他坐在位置上好像一顆穿着西服的大號土豆,正努力把自己擠進不怎麽空餘的座位裏,等他擡起頭,我看清楚他的五官後更肯定了這個想法——小班奈特長得十分像年輕版本的班奈特,不止是外貌上的,還有舉動和談吐,當然,他是不是像他叔叔那樣聰明,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說起來,小班奈特的運氣也是不好,如果在華國,他完全不需要擔心自己的繼承權,因為上頭肯定有爺爺奶奶一輩的人物力挺自己的孫子接過沒有子嗣的叔叔的財産,但是這裏是美國,對于血緣關系看的不是很重,這群富家子弟每個都有自己的信托基金,保證他們這輩子吃喝不愁,因此也不必非要做公司的領導人來保證自己的權利。比起家族的延續,各個公司的開創人更看中自己選擇的下一任的繼任者是否能将公司維持下去,因此班奈特才會在妻子的侄子和自己侄子之間左右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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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接觸過小班奈特,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次,前面和班奈特見面時,他有說過自己的侄子傑克是一個脾氣火爆的人,現在看他的樣子的确和班奈特所說的相符合——在會議期間,他不時的用手戳着筆蓋,或者曲起的指關節敲擊桌面,然後側身和身邊的律師交談着什麽,這副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有別于其他關心公司財政問題的股東。
我想,也許我在評估他是否是個好的合作者的同時,他也一樣的評估我,看我符合不符合他需要拉攏的标準。
我不由自主的皺皺眉頭。
會議結束後。小班奈特站起來,似乎要找個機會和我說話。
這是我預料得到的情況,因此我也沒有在會議結束後走掉,而是停留了一會兒,等待他主動過來。
果然,等人走的差不多後,對方就慢騰騰的渡步到我身邊,在一番你來我往的寒暄過後,小班奈特打開正題,他主要對我說了一件事。兩個月後,班奈特會對外界宣布自己退休的消息,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怎麽管事了,但是他仍然是名義上的首席執行官,而等到他正式宣布離職後,超凡智慧投資公司肯定會面臨幾個難題,一,集資困難,二,股東失去信心,股票動蕩不安,三,合作項關系緊張。
他說的沒錯,老班奈特的身份不僅僅是超凡智慧投資的創始人那麽簡單,他其實是整個超凡智慧投資的象征,在創業的四十餘年間,班奈特挺過了經濟大蕭條,挺過了冷戰時期,挺過了九十年代的金融危機,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超凡公司,超凡公司就是他,這也造成班奈特突然患病的時候,公司的內部會因為他的離開謠言不斷。我在這幾天已經聽說了不少有心人的傳言,甚至有些膽小的投資者開始都抽走自己在超凡公司的注資,免得到時候股價下降蒸發資産如果不是班奈特掌握了我一部分股票,我也急需他那部分股權在幻想世界集團對我的支持,我很可能就趁着他退休這段時間停止我在他公司的交易,不止是我,很多人都會這樣做,商場上沒有永久的敵人和朋友,我們在不确定對方繼任者是否能夠支撐起一個公司之前,肯定首先保障自己的利益。
小班奈特來就是為了鞏固自己在超凡智慧投資公司的地位,班奈特給了他一個銷售部副總經理的位置,手下掌控着一些子公司的盈利,這不是一個很有油水的地方,他需要其他投資人的信賴才有能力獲得更大的權利,為此他迫不及待的尋求各方面的幫助,還給我畫了一張大餅,聲稱如果我願意在班奈特面前表示有和他合作意願,那麽他可以在未來和WF的借貸合作上給我讓一層利。
我心裏一動,一層利,那不就是百分十的數字?
小班奈特這個舉動倒是大手筆,為了得到衆人的支持,他居然能狠得下減少自己IDE利益,要知道各個金融投資的業務往來十分頻繁,他能對我說讓出一層利,恐怕也對別人這樣說過,否則單單拉攏我一個人沒有任何意義,但這個舉動也頗具危險,意味着他們的每月盈利将會下降,這不僅會讓股東心生不滿,對公司的幾十位高管也不好交代,他就不怕自己的公司陷入現金流危機?
“傑克,請原諒我這樣叫你。”我微笑道,“我很喜歡你這個提議,如果我們能夠合作,我很願意成為你的支持者。可我聽說,你叔叔不止只有一個你一個侄子,還有一個來自華國的年輕人同樣享受他的繼承權,我怎麽确定你之後有權利實現對我的承諾?”如果最後老班奈特把他的股份留給了顧安寧,那麽傑克。班奈特說話就只能是空口無憑了。
他臉上閃過一陣羞惱,“菲爾德先生,我姓班奈特不是嗎?整個超凡投資是我叔叔企業,他的繼承人也理所當然是班奈特家族的人,我保證那個人不會是我們合作之間的困難。”
他說這話時候開始還有點不自信,但之後仿佛認為自己說的話是既定的事實一般,很快就鬥志昂揚起來,看得出來,小班奈特自認為這番話足以打動我的心,加上前頭的條件,一定能夠拉攏我站在他這邊,但實際上恰恰相反,我聽到他這麽說的時候,心裏并沒什麽觸動,只覺得很好笑,我挑起眉頭,瞥了一眼站在我身側的布蘭登,布蘭登面無表情,他的眼裏閃過一絲譏諷。
我笑了笑道,“傑克,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下一任的持有人是由你叔叔決定的,而不是你的姓氏決定的,所以你現在說服我也沒有用,明白嗎?拿點實際的東西給我看吧。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表現出更加能幹的一面以此證明自己的能力,唔,別的不說,就讓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了。你知道你叔叔公司最掙錢的兩大業務是什麽嗎?”
他似乎被我的話問蒙了,想了一會,“您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好吧,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大概是複興對沖基金和LRC對沖基金。”
我頗為遺憾的看了他一眼,如果剛開始我還不确定對方是什麽樣的人,那麽現在我敢斷定這個傑克班奈特是個飯桶了。
“複興和LRC的确是兩家盈利巨大的對沖基金,不過它們不是超凡投資的子公司,只是它名下交易的客戶之一,超凡投資為複興和LRC提供客戶平臺和融資方針,本身并不擁有行使權。你叔叔公司裏最盈利的業務是抵押借貸和金融投資。抱歉傑克,假設我是你的話,我會先保證自己了解超凡公司的所有業務的。”
傑克。班奈特的臉色有點難堪,他嘀咕着, “這些等我掌握了公司的所有股份,我自然而然會了解這些事情,話說回來,您到底打算不打算和我合作呢?我出的條件可是非常優越的。”
我不動聲色的道,“我會考慮的,畢竟你的待遇十分打動我的心,但我做每個決定前,我會先和我的團隊商量一下。”
等到小班奈特離開後,我有點困惑的坐在布蘭登身邊,“班奈特說,他的侄子和顧安寧兩個都是很優秀的年輕人,他在他們兩個之間難以取舍。我怎麽覺得他的侄子是個飯桶?”
布蘭登輕飄飄斜了我一眼,“你就這麽自信你的老情人的能耐?說不定他也和小班奈特是一個水準呢?”
唔,這話聽起來怎麽有點酸味。
我忍不住湊上前捧着他的臉吻了一下,克裏斯帶着一臉‘我不是電燈泡’的表情快步走出去,順把門帶上,我呵呵笑起來,“這麽在意?我可以馬上拒絕掉班奈特的請求,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們有接觸的話。”
“對方又不是沒有好處給你,你不需要為了避嫌刻意遠離他。”聽我這麽說,布蘭登放緩了口氣,“而且以班奈特先生現在的情況,拒絕他未免太過薄涼,我們還是滿足他最後一個心願吧。”
布蘭登的話很通情達理,可見他不舒服歸不舒服,心裏還是很明白事理。不過是為了避免我們之間産生隔閡,我還是決定再表一次忠心,“親愛的,即便你這麽說,我還是想告訴你,我過去就完全是個傻瓜,那時候追求人只看對方的外表,長得好看就會心裏喜歡,可我現在明白,內在才是比長相重要一百倍的東西。”
布蘭登在我開口時候還沒什麽表示,但聽完我這句話,他的眼睛突然眯起來,“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外表沒有符合你的審美,只是因為我夠聰明,夠有內涵,你才和我交往?”
“……我沒這麽說。”
“你的意思就是這樣。”
“真不是。”我冷汗冒了一滴下來。
布蘭登盯了我幾秒,似乎在觀察我有沒有說謊,而我努力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看着他,我母親說我這招應運的爐火純青。每次闖禍我就用這個表情對付我的兄長和父親,然後他們總會妥協。果然,沒過多久,布蘭登就轉開視線,“好吧,我相信你。”
我松口氣。
“不過。”這時候布蘭登又說,“我還是不高興。”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麽,親愛的,你想要怎樣才能高興呢?”
“我要你以後和顧先生見面都要帶上我,再不濟,也要把你們的所有談話和我彙報。”布蘭登冷酷無情的看着我說,“我想除非顧先生突然神志不清,成為我們合作夥伴的那個人肯定不會是那位小班奈特,我可不想我的男朋友和他的前任追求對象有機會共處一室。”
我馬上就點頭同意了,布蘭登不和我一起去見未來的合夥人,那我還能和誰一起去呢?要知道現在我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不能離開他。但他的話同時提醒了我一個事實。有關于合作者這件事,我好像沒得選擇。
停頓兩秒,我像是想起什麽一樣,突然什麽拍了下手,“啊!又被班奈特那個老狐貍擺了一道,他騙了我!”
……
班奈特的意屬一直是顧安寧。而不是他的侄子傑克。
當我打電話給班奈特的時候,他也終于承認了這點。“好吧,既然你這麽說,我也。安東尼奧确實是比傑克,否則為什麽我願意帶着他出席。”
我一時有點生氣。“班奈特先生,您是在耍我嗎?你既然已經有了接班人,為什麽還要讓我替你做這個決定?”
班奈特冷靜的問我,“菲爾德,如果我對你說,希望你在我離開後以超凡公司的合作對象和股東的身份支持安東尼奧,打壓傑克,你會趟這趟渾水嗎?”
“……”,我沒說話。
班奈特苦笑,“你不會,對吧。因為這和你沒關系,哪怕我拿着更多的利益和你交換,你也會對此興致乏乏。”他停了停,“但是,讓你自己挑一個合作者出來,并且扶持他成為一個領導人,我想你就很有興致了,能夠決定一個不屬于你的公司未來的生死,這樣的成就感你是不會錯過的。而且說實話,安東尼奧和你的關系并不一般,我想你一定不會忍心看見他陷入困境而撒手不管的。”
班奈特很了解我的心理,他知道我喜歡挑戰,喜歡冒險,如果有什麽事情是我感興趣的,那無疑就是由我自己主宰結局的游戲,只是我萬分不喜歡有人這樣算計我,這點讓我心裏很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