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顧安寧
我大笑,“是的,克裏斯,我們當然是朋友。請原諒我,我只是對你的願意接受我的聘請而感到受寵若驚。”
克裏斯微笑,“為什麽你覺得我會拒絕你呢,威廉?”
“嗯,因為你是法學博士,還因為你曾經在杜威路博國際律師行工作過。而我只是個從小交易員一步步坐起來投資商老板,開的還是一個不足二十人的小公司。”
“我的天,你太妄自菲薄了。”克裏斯忍不住搖頭,“親愛的威廉,可沒有幾個人能在幾個月之內就從一個普通的交易員一步躍到老板的位置,即使是巴菲特也不可能。雖然必須得說你在約書亞史密斯那裏鑽的空子幫助你節約了起碼十年的時間去積累資本,但你本身的眼光和手段才是你獲得成功最重要的原因。而我,也正是被這樣有能力的老板打動,決定接受你的雇傭。”
我露出笑容,“這樣的稱贊會讓我心花怒放的,克裏斯,不過話說回來,你只覺得我是在幾個月時間內就取得了別人取得不了的成功,可實際上我在股票市場浸淫的時間實際并不比任何人少。早在我十七歲的時候就學會用零花錢為我自己賺錢,如今也不不過把那時候的技巧再拿出來用而已。”
“但那時只是小打小鬧不是嗎?蒂凡尼說過的,你是他最聰明,成長最快的學生,你知道他可不輕易誇人。”
“好吧。”我舉起酒杯,“也許我們該敬聰明的天賦一杯,對嗎?這裏可是有全美國最聰明的律師。”我看向他,“和最聰明的老板。”我指了指我自己。
克裏斯忍俊不禁的舉杯和我相碰。
一晚上我們都詳談甚歡,直到晚上十點鐘,我和克裏斯才在第五大道的大街上依依惜別,克裏斯直接開車回蒂凡尼的家,而我在目送他離去後,也同樣伸手攔住一部出租車打算回家。
然而就在這時,我身後的幾句争執聲引起了我的注意。
“對不起,我聽不懂你說什麽。能說英文嗎?”一個熟悉的不得了的聲音傳來,一瞬間猶如驚雷一般在我耳邊炸響。我瞳孔猛地一縮,這個是……顧安寧的聲音!
他怎麽會在這裏?
數句疑問在我心頭想起,我的心裏頓時猶如驚濤拍岸,但我的臉上卻始終什麽表情都沒有,面前的的士司機疑惑看我保持着抓車把柄的動作,“先生,怎麽了?”
我猛地清醒過來,“啊,對不起。”
“您沒事吧?”對方并沒有計較我的失态,反而關心的又問了一句,也許我的神情實在是太古怪了,連此刻的司機都覺得不對勁起來。
“沒事,謝謝你關心。”我從錢包裏掏出五美元的小費,塞進了前車窗內,“對不起,我把位子讓給旁邊這位女士。你讓她先上車吧,”說完我後退一步,讓排在我身後等車的女士走到我面前,自己急匆匆的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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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旁邊有兩個人在争執,走近一看,其中一個果然是顧安寧。他的身前站着一個黑人女性,看穿着打扮,似乎是一位年老的吉普賽女性,此刻她正抓住顧安寧的手不停說着什麽,而顧安寧眉頭緊皺,非常用力往回扯自己的袖口。
“請放手,你再糾纏我我要報警了。”
顧安寧再次用英文發出警告,他的口吻非常生氣,隐隐還帶有着傲慢的成分,但是對方充耳不聞,手徑直向顧安寧的口袋掏去,顧安寧看起來又惱火又無可奈何。他四處打量着周圍,希望有人能站出來伸把手,但是每個人都急匆匆從他面前走過,好像對此場景視而不見。
我一眼就明白他遇到的麻煩,他這是遇到讨錢的吉普賽女人了,在美國和歐洲,到處都可以看見這種流浪的吉普賽人,他們沒有祖國和故土,每日以乞讨,搶劫,偷盜為生,這個說法并不是種族歧視,而是他們真正的職業就是如此。現在顧安寧明顯也被當做一只肥羊被人纏上了,他的亞洲面孔在異國他鄉的晚上很容易遭遇到各種牛鬼蛇神。
“保安!”我一邊走過去,一邊大聲呼喚着飯店的門童,離着最近的斯臺第五大道酒店是我剛剛光顧過的地方,其二樓就是AiFriori餐廳,“快去叫人,這裏有位先生需要幫助。”
門童剛剛還收了我十幾美元的小費,此時我的呼喊比其他人都有效得多,他立刻前去找警衛了。而我直接轉頭對那個吉普賽女人說,“還有你。夫人。”我很兇狠的看着她,“請你快點離開,否則我們要不客氣了。”
興許是我常年健身的強壯體形震懾了吉普賽人,那個老女人終于停下對顧安寧的糾纏,害怕的看了我一眼,在發現我一直矗立在旁,并沒有走開的意願後,她立刻轉身跑了。我松了口氣,回頭看向顧安寧,發覺他同時也也輕輕呼出口氣。
“謝謝。”顧安寧說,臉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可見剛才那個吉普賽女人的糾纏讓他有多麽煩躁。
“沒關系。”我輕聲說,眼睛盯着他足足兩秒鐘後才挪開,“你看看你的口袋,錢包還有沒有丢失。”
“哦……對。”顧安寧連忙伸手進自己的衣袋裏。
在他發現了他的錢包依舊在身上後,我也安心了一點,在這異國他鄉,錢和護照丢失是最麻煩的事情,不過出于道義,我還是提醒他,“也許我改告訴你,這麽晚你不該一個人在這裏瞎管,雖然紐約是個很繁華的都市,但作為亞洲人,有時候麻煩是很容易找上你的。”
“是的。我發現了。”對方很懊惱的說。“謝謝你。”他又對我說了一遍。
我的視線重新游移到別處,盯着遠處虛空的一點,對于他的道謝,我不知道現在該對顧安寧說什麽,或許也什麽都不想說,一時間我腦海裏飛快的閃過顧安寧好幾個畫面,有他冷冰冰的用言語譏諷我的景象,也有他把我的花直接甩垃圾桶的景象,更有他跟着朋友轉身離開,把我一個人抛在後面的景象,最後所有的畫面,都定格在我被送上飛機,打他電話卻到登機前都無人接通的那一幕裏。
“我走了。”我最後說。“希望你下次小心。”
我打定主意不去管他的閑事,轉身前往另一個路口等車,然而就在我走開的那一刻,後面突然傳來顧安寧的聲音,“等等。”他居然主動追了上來,“請等一下。”
我驚訝的停下來。
他走到我面前,“那個,先生,謝謝你剛才幫助了我,我是顧安寧,你可以直接叫我顧,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我頓時又愣住了,顧安寧,不認識我了?
……
第二天,我在吃早飯的時候還已然困惑不解,“阿方索,我變了很多嗎?”
阿方索在我的盤子裏加了個雞蛋,“說什麽傻話,你一直都是這麽傻,還會變聰明嗎……對了威廉你要番茄嗎?不要不給你加上了。”
“請給我番茄。”我正色道,“這番茄是我買的對不對?當然要給我。”
“你買的番茄早爛掉了。”阿方索給我一個白眼,“現在你吃的用的都是我的東西,小白臉。”
“哦。”我惆悵的說。
阿方索把早餐擺在我面前,兩手搭在桌子上,“好吧,有什麽事情就告訴我吧。別像個娘們那樣在背後暗自傷神,怎麽,有姑娘甩了你?‘你變了’這句話好像很經常作為分手的理由。”
“我沒有被甩。”我怨恨的看了他一眼。“是一開始就和對方沒有過去好嗎?”
我把我和顧安寧的故事改頭換面的說了一遍。
“你是說,那個你追求過的人認不出你了?”聽完我的話,阿方索驚訝的張大嘴巴。看我陰郁的點頭後,他又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仔細看了我幾眼,“呃,這幾個月你的頭發是長長了一點,你的人也好像被漢堡喂胖了些,不過還不至于認不出來吧,你又沒有整容。”
“我沒有變胖,我一直有健身!”我抗議,随後又沮喪的把頭垂在桌子上,“但他問我叫什麽名字,大概就是沒認出我吧,也許我在他眼裏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注意。所以我還能怎麽說呢?說我是他那個讨厭的不得了的人?我只能對他說,很高興幫助你,我的名字威廉.菲爾德,一個在紐約金融街工作的普通的上班族。”
“等等,你的名字不是威廉。菲爾德嗎?”
“那是我的英文名。在中國的時候,我當然用我的中文名。”
阿方索“哦”了一聲。“那你怎麽想的,老兄?”
“什麽怎麽想……”
“你想和他好,還是和他不好呢?”阿方索提醒我,“如果你想和他好,這正是一個好機會,和他重新認識,重新開始,你不是幫助了他嗎?他總不會不想感謝你吧?”
“我不知道。”我皺着眉。
“如果你不想和他好,那麽就不理會他,反正這麽久也過來了,對吧?”
我一時沒有說話,阿方索又走進廚房,他忙着做冷飲去了,夏天就快到了,海灘的生意會好上數倍,這時候選擇聽我廢話似乎不怎麽明智,于是他選擇不聽。而我看了下手表,倒抽口涼氣,“糟糕,要遲到了,我去上班了!”
直到離開家,我仍然沒辦法回答阿方索的問題。
即使我知道這幾個月我對顧安寧的感情越來越淡薄,甚至有時候幾天都沒有在想起這個人存在,但如果真要認真來說,他還是我腦海裏最鮮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