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百轉千回繞玄機(一)
次日一早醒來便去拜見覃皇後。她倒沒料到我這麽早去找她,有些詫異,聽清我的來意後笑道:“此為小事,容我收拾一番便去。”
昨天下午袁起想到了見沈拓的法子,就是讓覃皇後出馬。我聽着這個法子覺得甚好,花大夫這個大宗師的身份不揭露,他就必然要因為禦醫這個身份對覃皇後俯首稱臣,不敢忤逆。而我要做的不過是向她說清我見沈拓的必須。我剛才對她的解釋便是沈拓是我少年朋友,如今身受重傷,我自是要去探望他。這些倒是實話,只是隐去了沈拓刺殺我并在半路要帶走我的那些實情。
我本以為這番言論會引起質問,誰知卻是出乎意料的順利。只是覃皇後聽完後的回話倒是讓我有些疑惑,她說“難道他不是你的侍衛嗎”。聽到她的問題我有些茫然,一問之下才知道花大夫對外的解釋是沈拓是我的侍衛,路上不小心受傷才安置在禦醫院養傷。
我不知道花大夫為何隐瞞了沈拓的身份,不過這麽一來,我去見沈拓的理由就充分的多。
随着覃皇後一路走,她說着一些趣事,笑得開朗,我心中有事,自然不夠投入,笑得也便敷衍。
覃皇後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好生寬慰。
“雲遲,為何我總覺得你心事重重?”她斂起廣袖問道。
我看着她清澈的眸子,目光有些黯淡,正遲疑着該怎麽答話,她又自慚道:“你瞧我。你總歸是擔心王爺的,又在異鄉心情自是不好,更何況你這朋友又受傷了。我也不知如何安慰你了。”說着又帶着歉意,“我也不知大宗師大人為何要讓你為質,還要待半年,這不是……唉,問了陛下,他也不知其用意,他們的心思還真是難猜……”
“你說是無知老人的主意?”聽着她的話我有些吃驚。我本以為是靈國國主的意思。
“是的。陛下近日身體欠安,國中大事皆由大宗師作主。聽聞王爺中毒,是大宗師說着願意獻出靈禪珠,也是他說着要以你為質……”
覃皇後的聲音漸小。我琢磨着她的話,隐約覺得這個無知老人有些奇怪。
“不過你不用擔心了。”覃皇後再次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她拉着我的手,笑着說:“等到靈禪珠解了王爺的毒被送回來了,我便讓陛下讓你早些回去。風景再好不及故國,更何況還有惦念的人。不過我倒是希望你多留些日子。這後宮裏頭也就我一人,着實冷清。”
我望着她,有些疑惑。
覃皇後笑了笑,擡頭望向遠處山峰,道:“陛下只立了我為後,未曾納妃,幾次勸說他選秀都遭拒絕,所以這後宮之中就這般冷清了。”
“為何要讓他納妃?”一世一雙人難道不好嗎?
望着遠處的雙眸有些迷茫,聲音也帶上了幾許哀傷,“也許吧!”意識到自己失神,覃皇後轉過了話題。她笑着說:“今天下午有個戲班子過來,很好聽的,到時候雲遲跟我一塊聽吧!”
“嗯。”想着反正無事,便點頭答應了。
“前頭就是禦醫院了。”過了一道石橋,覃皇後指着前邊一座幽靜的院子說。
那院子方方正正,門口兩尊上古醫獸蹲立着,瞪大雙眼,威風凜凜。我循着它們注視的方向看去,見一座較為高大的院子伫立在對面不遠處。看上去雖比這禦醫院氣派的多,可是不知為何覺得怪異,細一看,發現那院子的西北角缺了一大塊。
“那是什麽地方?”我問道。
“那是原來的第一毒門。”覃皇後語氣帶着閃避,似是忌諱着什麽。
原來這就是第一毒門!一直有耳聞,現在卻是親眼見着了。制毒研毒,曾讓整個天下談之色變,卻沒想到竟是這個樣子。直落落的立在那,毫無隐蔽。不過我總算明白這缺了一大塊是怎麽回事了,想來這便是當年蘭明玉派了八名侍衛破壞的結果。想到這裏心一揪,八名侍衛中有一個是雲玦,我中的牽機之毒極有可能是她從這院子裏帶出來的!心裏哀嘆一口氣,再看它時,目光已變得不一樣。
“我能去看看嗎?”話音落下心裏有些吃驚,這話是下意識裏說出來的。
覃皇後沒料到我說這話,目光閃過一絲驚訝,“它是第一毒門,很毒的,我都不敢靠近。”
我笑了笑,道:“只是想看看,耳聞已久。”
覃皇後見我堅持,不好再說什麽,只得點頭。
轉向而走,繞過一段青石路便到了第一毒門面前。兩旁大樹高聳,遮天蔽日,掩得門口一片陰涼。地上落葉厚積,長久不曾清掃的樣子。
有侍從開了門,一股怪味撲鼻而來。掩着鼻子咳了兩聲方才适應。一路往裏走,丹爐藥鼎滿目,裏面依然存有灰渣,卻早已冷透;架子上原本該擺放着瓶瓶罐罐的地方也是一片空落;偶爾可以看到地上散落着基本發黃的書卷。越往裏走,越雜亂,桌椅東倒西歪,書卷瓶罐四處散落。走到最後幾間屋子的時候,空氣愈發窒息,裏面空無一物,牆壁一片焦黑,是焚燒過的跡象。
我站在斷牆之處,看着這一片狼藉,心裏想着,九年前雲玦是否也曾站在這個位置?
大肆破壞,焚燒殆盡!
“這裏沒什麽看的,我們還是早些走吧。這一股毒藥的味道,九年了都沒有散光!”覃皇後掩着鼻子道。
見沒什麽好看了,便點點頭。
出了第一毒門,覃皇後深深的呼出一口氣,道:“自九年前來過一次,我便再不願靠近這地方一步。”
我應了聲,避開腳下的石階,卻在聽到覃皇後的下一句話時忘了前行。
覃皇後說:“你不知道,那天夜裏我睡不着正好在院子裏納涼,就見着這邊起火了,我噔噔噔的往這跑,不小心絆倒了,差點撞在了石柱上,幸好被一個人救了。”頓了頓,她充我狡黠的眨了眨眼,“你知道那人是誰不?”
“是誰?”心裏湧出一抹異樣。
“是一位非常美的姑娘。她抱着我躲開了那石柱,自己卻磕上了,我還慌着神呢,她卻說:‘這勞什子要來嘛用,廢了了事’!說着她當真朝那柱子拍了一掌。我想着那不疼啊,可沒想到那柱子啪的碎成了粉末,當時我都驚呆了。我想着這個姑娘怎麽那麽厲害,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她卻捏着我的臉說:‘你看,我把這東西給消滅了,你不怕再磕到了,不過以後你走路可要小心啊!’說完她對我笑了笑,轉身要走。我忙拉住她的衣服。我問她你是誰啊。我沒想着她會告訴我,誰知她卻說:‘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啊!’我點頭答應,保證不會對外人說。聽我這麽說,她笑着湊到我耳邊說:‘我叫雲玦’。她告訴我她的名字,我也把我的名字告訴她了,她說以後有空會來看我,可是幾年過去了,她再沒來。”
說到這裏,覃皇後臉上浮現出一絲失落,我的心卻波濤洶湧。
“喏,這裏就是當年石柱的地方。”覃皇後向前走了幾步,指着一個地方說道。
慢慢走過去,看着地上漸被草覆蓋住的一圈圓,失神了。當年,雲玦就是站在這個地方的吧!多麽善良的一個女子,多麽好的一個女子,怎麽就死了?!怎麽就因為我,死了?!
“我們早些去禦醫院見你的朋友吧。見過了回我宮裏一起用飯,然後一起去聽戲。”覃皇後轉過了話題,興致勃勃的跟我提着建議。
在這地方心裏有些壓抑,也想着早些離開,便點頭答應了。
繼續回到來的路上再一直往前,到了禦醫院門口。門口有侍衛,見着我們行禮後說要去禀報,覃皇後阻止道:“不用聲張,本宮來此是見一個人的,帶我去跟王妃一路而來的那人那便行。”
該侍衛看了我一眼,複低頭領命。
沈拓被安置在一間偏僻的屋子裏。門口确實守着幾人,見着我們進來,個個面色緊張,但覃皇後威勢升起他們也不敢忤逆,只好默默退到一邊。
本以為沈拓會被五花大綁,推門一看之下方知自己太過緊張。他靜靜的躺在床上,聽着門口動靜睜開眼支起身。見着我有些詫異。
“雲遲,你怎麽來了?”一動之下,他開始咳嗽。
趕緊上前扶住他,“你可要緊,傷得嚴重嗎?”
“無礙。”沈拓搖頭道,“那二指威力無窮,可他給我服的藥極管用。性命無虞了,就是以後再不能運真氣了。”
他的臉上看不出悲哀,我也就辨不出他的心情,不好寬慰,只好轉過話題道:“他為何要把你困在這裏?他是要問你什麽嗎?”
“嗯。”沈拓說着擡頭看了看我身後的覃皇後。
覃皇後臉帶微笑,道:“你們慢慢聊,我到外面轉轉。”出門時又回頭沖我眨眨眼,道:“放心,沒人敢進來。”
看着她的笑意我覺得古怪,可來不及琢磨便被沈拓喚住。
“雲遲你沒事吧?”沈拓問得焦急,“他們沒對你怎麽樣吧?”
“我沒事。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沈拓是依然記挂着我被帶來靈國是一場陰謀。
“我想着也沒事。花缺影雖然打傷我,卻是因為我要帶你走,因為我那時刺殺你。我想他對你沒什麽惡意,只是一直不放心。現在聽你這麽說,我就安心了。只希望一切真的像表面上那麽簡單。”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我提醒到。
目光有些閃爍,但很快穩下,“他的确是想問我些問題,可是我不确定他的用意不敢告訴他,現在你來了,我就告訴你。”
“嗯,你說。”沈拓身上可有着太多的疑問。
沈拓沉吟一會又頓住,而後開口道:“我一時也不知道該從哪裏說,這樣,你想知道你就問,我來答。”
想了想,覺得這樣可行。稍作思索,尋了個開頭:“這兩年你去哪了?當年你為什麽要走?”
沈拓抿了抿透着堅毅的嘴唇,“雲遲,你知道我是個孤兒,是被我阿爹領養的,我的身上只有一塊玉佩。我一直不知道我的親身父母是誰,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麽身份,可是那年一個人突然找到了我,給了我一塊跟我身上一模一樣的玉佩,他問我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說想,他便讓我跟他走。我那時也想着出去闖一闖,所以就偷偷離家出走了。”
“那個人是誰?你後來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嗎?”
“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他每次來都蒙的嚴實,我只知道他是個男人,而且武功很好,最起碼大宗師水平,因為他把我帶到了赤炎國,用了兩年就把我教到宗師水平。”
“大宗師?”又是大宗師!“是哪個?”風離星?花缺影?無知老人?
作者有話要說:撓頭,昏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