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風雲詭谲不知途(一)
一路颠簸,行至白芷邊境時已是天黑。
邊境上有個小鎮,小鎮上只有一家客棧。當我下了馬車看着那家客棧的招牌時,有些失神。
這算是故地重游了吧!
“夫人請。”花大夫走至身側,示意我進門。
因着前頭已有人打點,入住事宜早已安排妥帖。身份最珍貴,住的自然是上房,于是不可避免的,我又住進了原先那間屋子。
洗漱一番下樓用飯,花大夫已久等多時。說聲抱歉,花大夫只是溫笑道“無妨”。
因為他騎馬我坐車,一路上并未交談,如今坐在一張桌子上用飯,便也閑聊幾句。
“夫人不必憂慮王爺的身體。夫人一到靈國,靈禪珠便會即刻送往留照。這一來一去,不過半月時限。”
聽聞這話我一愣,而後想着大概是他見我氣色不好,以為我是憂心挂念蘇青雲所致。淡淡一笑,也不作解釋。不過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要問。
“夫人但說無妨。”花大夫放下手中筷子。
我抿下一口茶,因着味道苦澀,皺了皺眉,而後擡頭道:“那日你給我把脈,說是寒毒已清,除此之外,可還發現什麽症狀?”
花大夫挑眉問:“夫人指得是?”
放下茶盞,哀哀道:“有人告訴我說,我只有五年壽命。”
“哦?”花大夫臉上閃過驚詫之色,示意我伸手給他把脈,片刻之後,凝眉深思,“夫人脈象依然難以捉摸,異于常人。只是體內再無毒跡,更無疾病之兆,且氣息飽滿,無油盡燈枯之象,如何說是只有五年壽命?”說着擡頭問我,“敢問夫人這只有五年壽命是何人所說?說時依據何在?”
一聽之下不免失落。心想花大夫醫術再高明,也無法探得上古咒術之秘,想來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便搖搖頭不再作答。
花大夫見我回避,也不多問,只是轉開話題:“那位小友不知現在何處?”
“嗯?”一時茫然,“你說的是?”說着又回過神來,“缥缈風?”
“正是。”花大夫斟了一杯酒,飲下。
聽得提起缥缈風,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他笑靥如花的那張臉,不過只能哀嘆一聲——“離開農莊後我們就分開了,之後再也沒見過。”
“生如浮雲,聚散無定,夫人不必失落。”花大夫寬慰道,“譬如花某,也未曾想再見夫人,可見冥冥中自有安排,說不定哪一天,便又與風公子再會了。”
琢磨了下他的話,覺得言之有理,便也收起那份失落,換笑言之。只是一路疲勞,心中思緒也是紛飛雜亂,所以笑也勉強。花大夫只道我是累了,便讓我早些歇着。
也的确是乏了,可躺倒床上卻一時難眠。
床上那安寧之香自是再難尋覓,那人的模樣也有了些恍惚,唯能清晰記得的只是那千樹萬樹繁華盛開時的悸動。
彼時他千裏迢迢來尋我,語氣哀哀的問我為何不歸,而後又一點一點說着晚來的理由為我釋疑。聽後我只怪自己多心任性害他擔心,卻不想到底是我一片天真輕信于人!
空氣裏一聲長嘆,聽得出的悵惘,而後又是自嘲一笑。——那夜可還許諾了自此不離不棄,可看來,你又一次失信于我!不過你說的那些話,只是随便說說的吧!什麽傾盡一切不足惜,什麽喚你一世長安,都是哄我開心,都是騙人的吧!
罷了罷了,都過去了!再也不要再見,再也不會再見,從此以後,兩不相欠吧!我也不過五年壽命了!
睜着眼望着頂賬,心裏一片哀涼。本以為寒毒解開我便能如常人般過個幾十年,誰知只有五年壽命了!要想活下去,就得需要雲靈來恢複記憶!可是雲靈應該被雲玦拿走了,雲玦已經死了,那麽雲靈現在又在哪?我是不是該到商國始君的陵墓中看一下?
想起當初缥缈風說去陵墓被我否決的場景不由喟嘆。
當時以為的無稽之談,現在一項項被證實了。
殺我者蘇青雲,雖不是他主使,卻也因他之故!娶我不過是為了拉攏和鄉,這一點,雖不完全,卻也無誤!
缥缈風啊缥缈風,如若你知道一語成谶,會否大笑三聲?
……
就這麽想着想着,意識漸漸模糊。
又做夢了,還是那個夢。蘭守軒站在林子盡頭,手上拿着那串紅珠鏈,看見我,冷冷的說——你已見過我,便不用再來了!
……
次日一早便出發,之後一路颠簸,走走停停。
越往西行,地勢越崎岖。一行人行得十分坎坷,倒是花大夫下馬行走,如履平地,時不時還給人介紹着山川河岳的典故,極其從容。
路難走之時我也下車行走,看着兩旁奇峰異石,聽着他的高談闊論,倒也清掃了不少心中陰霾。
不過快走過白芷境內的時候,花大夫的從容卻收了起來。詢問何故,他卻說——“有人跟着!”
回頭望,卻只見身後懸崖峭壁鳥飛絕,除了我們一衆,別無他人!
天色漸晚,一幹人等在山谷之中覓了個避風之處準備過夜。拾柴打獵各自忙活,而後圍着篝火取暖、燒烤肉食。等到飯飽,除了幾個守夜的人,其餘都尋了個地方安歇。
下弦月未升,只見漫天繁星。谷中一片寂靜,唯有夾在風中的幾聲狼嚎。我攏了攏篝火,扔進幾顆柴火,然後托腮望着遠處綿延的山脈。
“夫人,早些安歇吧!”袁起給我披上披風,關切道。
我搖搖頭,說:“你先睡吧,我過一會兒。”
袁起自然不會先走,見我執意,只能站在身後靜待。
雖已入春,山中深夜依然清寒,風吹拂着袁起的衣衫,撲撲作響。聽着這聲音,我想起了一個人。那時候,總是她站在我身後的。想着在蘇葉墓前她轉身離去時的落寞,心上生疼。搖搖頭,不去想這些。轉頭示意袁起圍着篝火坐下取暖,而後倒了杯花大夫留下的酒給她。
袁起抿了一口,因着辛辣而咳嗽。
“你不會喝酒?”我有些詫異。
袁起放下酒杯,應道:“夫人見笑。”
看着她清俊的面容,心念一動,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已過十八——”說到這,語氣陡然轉應寒,“誰!”說着迅速站起身,手扶腰間劍柄。
我一驚,問道:“什麽事?”
“有人!”袁起的表情肅然。
正在這時,“劈啪”一聲響傳入耳朵,循向看去,原是火中木柴發出的聲音,再看時,卻見腳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紙團。四目相對,袁起撿起紙團,湊近篝火打開。
“山後。石頭。”
袁起望着我,滿臉疑惑。我一怔,而後想起了一個人。
石頭,是沈拓的外號!
沈拓來了?我望向四周,卻見不得半個人影。“你剛才看到有人?”
“是的。那人身手很敏捷,扔了個紙團就一閃不見。”
眯了眯眼,再看了看紙團上“山後“二字,心中有了計較。
“夫人要去哪?”袁起見我起身前往山後,聲音急切。
“我要去見他!”以前在和鄉,他也是在牆外扔過紙團喚我們一道出去,現在他使出這招,必是讓我去見他。
“可是——”袁起很不放心。
“沒事的!”話雖這麽說,但心中依然忐忑。小樓那夜,沈拓可是要刺殺我的。不過不管怎麽樣,我都是要找着他問清楚的,現在他出現了,再好不過。
守夜的人見我出去,小心詢問。我找了個出恭的借口,他一時正色,見袁起跟着我,再打量四周無動靜,便閃身讓路。
山後是一片樹林,黑暗之中茫茫一色,難辨是否有人在。袁起跟着我,一路手扶劍柄,屏息凝視,心提到極點。
進入林中,環顧四周不見人影,輕聲喚道:“沈拓——”
無人應答,只不過驚起一陣蟲鳴。
“沈拓——”提着聲音又喚了一遍,依然無人應答,恍然想起身後跟着袁起,又道:“她是自己人,你可放心!”
回頭示意袁起收起劍,退後兩步。袁起無奈,只好照做。
林中依然無人出現。冷風灌進披風內,我打了個哆嗦。
“沈拓——”我又喚了一遍。
這時,聽得前方樹上一聲輕響,而後飛下一個人,落在一丈外。定睛一看,那人頭戴笠帽,手上提着一把劍。
“沈拓?”喚聲詢問。
“是我。”他的聲音已不複兩年前的清亮。
敘舊的話到嘴邊又咽下,小樓上刺穿蘇葉的那一幕回現,黯淡了目光,“你怎麽在這裏?”聲音聽得出的冰冷。
沈拓聽着我的聲音,向前的腳又落回原處,“聽說你被人帶去靈國我就一路跟來了!”
聽着這話,想着花大夫路上說有人跟着,明白過來。蹙眉又問:“你為什麽要跟着?”
“我怕有人要害你!”沈拓斷然道。
“誰要害我?”
沈拓似是想到什麽,沉默了一陣。在這沉默中我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小樓上沈拓是要刺殺我的!可是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是有人要你殺我的是不是?”我一直相信沈拓是受人指使的。
沈拓點點頭,怕我看不見又應了聲“是”,只是這一聲說的極輕,似乎有着難言之隐。然而我卻管不了那麽多,“是誰要殺我?”
沈拓依然靜默,半響之後才擡頭道 “這件事情以後我會告訴你,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你不能去靈國,不能救蘇青雲!”
“為什麽?”這話來得太突然。
“你可知道那天晚上的另一場刺殺是蘇青雲自己安排的?”
聽着這話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另一場刺殺?什麽蘇青雲自己安排?”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還有幾十個妹紙在默默的追這個文,雖然乃們一直霸王我,可是我知道你們在。愛你們!
PS:下一個坑我是開現言呢還是古言呢?各種鱿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