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千瘡百孔化虛無（二）
扶住門柱,穩住心神——蘇青雲對于你不過一場利用,他的心機在你身上用到淋漓,你原先既已知道，如今又何必在意！
咽下喉中的腥澀，看向那個似乎知曉一切都老人,“你說我心未補全強行恢複記憶會死的更快，所以你打斷了蘇青雲在我身上施的離魂術，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為什麽要救我？”
“不為什麽,只是不想你這麽快死了！”他說着，又阖上了雙目。
“你到底是誰？”他陰森詭異,卻又有救我之舉，他到底是什麽人？
“只是個快要死的人,改變不了什麽了！”他的聲音莫名蒼老了，“一只腳已經踏進棺材了，想做些什麽都做不了了！眼看着蘇青雲給你下離魂術，也只能打斷保你性命，卻不能将你引開避掉這術法，更不能将你拉出昏死之境！唉！”
王老爺子最後的一聲輕嘆讓我心生悲鳴，他想救我，可是救不了了，因為他老了，快死了！
不知為何，到此時我對他的抵觸之心全然消散，只感覺到了一起奔赴末落與死亡的悲涼。
“老頭子快死了，你也只有五年的壽命，不過你死不了！如今你只差最後一步便能想起所有事了，到時候想起長生訣，恢複長生不死之身，仙相，也總歸延續下去了！”
再次聽得“只差最後一步”這話，心中一滞，“你說我的心未補全，還差了最後一步，那這一步是什麽？”
“雲靈！”王老爺子靜靜吐出兩個字。
怔住。雲家人一直尋找的雲靈？藏在商國始君陵墓中的雲靈？
可是——“它到底是什麽東西？”
“它是你們仙相取了最純粹的真氣彙集千萬年的天地精華煉成的一顆珠子，為的就是化解你身上的咒印，保全仙相最後的一脈！”
一瞬想起夢中雲止說的那些話，似乎在紛繁複雜的思緒中抓住了點什麽，“仙相違逆神君，被打上咒術，永世不得離開無邊島，這便是離世之苦，是不是？”見王老爺子默認，我又道，“雲止為了解我離世之苦，便修了這雲靈，可是為什麽說這是保全仙相最後一脈？雲靈只能解我一人咒術，那其他人又如何？”
聽到我的發問，王老爺子睜開雙眼，迸出一絲決絕之意。神色變得冷戾，握住椅把的手也是緊緊攥着，周身的幽冥氣息一瞬迸發到極致，我感到窒息。許久之後，他的手才松開，那股幽冥氣息也漸漸散開。我暗暗呼出一口氣。
“你可知道九相傳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們仙相被打上咒術又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目光一沉，等着他說下去。
“當初神君不折手段成為掌天使者，天帝自長眠道第一個輪回醒轉後得知他的行徑，大怒，欲将其打入輪回，可惜未來得及實行又轉入第二個輪回。神君躲過此劫，而後漸漸在天界擴大勢力，翦除異己，為所欲為。不但元氣大傷的邪相受到迫害，就連助它登天位的靈相都因為時有異議而遭到打壓。最後邪靈二相為推翻其統治，再次掀起戰亂。可惜那時神君勢力漸大，區區二相如何能敵！若不是仙相喚醒天帝，得到天令，及時趕來，恐怕邪靈二相都要灰飛煙滅！
天帝得知九相又亂，生出将九相統統打入輪回之意。他拟好旨意交由下人辦理，而後遁入第三道輪回。孰不知神君勢力已到極限，那份旨意最終落到他手中！他肆意篡改一番，将邪相摧毀！靈相被打落塵埃，打上一代一代末落不消千年便消亡的宿命！仙相，因為喚醒天帝保全邪靈二相之舉，也被他視為異己！因為常年行游四海，神君幹脆剝奪了他們的自由，将其封鎖在無邊島上，永世不得離開！
他在島的四周打了咒術，誰踏出半步，便是魂飛魄散！可是如果不離開這島，你們的生命就要被一點一點侵蝕！你們仙相雖然長生不死，可是要想在這有咒術的地方過下去，只能一天天的損耗修行！于是修行弱的人開始一個個死去，島上的人越來越少！
除了島周的咒術，他還在你的父親娘親身上打了更厲害的咒術！怕的，就是他們太過厲害将島周的咒術破解了！
你的娘親性情清倔，硬生生的将咒術接下，彙入體內等着之後慢慢化解，孰不知當時她已有身孕，于是這強烈的咒術就全寄壓在了你的身上！”
說到這裏，他停下來。他的眼神銳利，似要将我穿透，然而我卻已無法顧及。他說的那些事情猶如一個個釘子狠狠釘在了心上！
“所以，你自生下來就帶着強烈的咒術。因為這咒術，你生下來眼睛就不好，且時時陷入沉睡，醒來後記憶缺失！你們仙相長生不老，可你只停留在十二三歲身量再不生長！雲止為了解你咒術，這才煉了雲靈！可惜這雲靈最後丢失在了五百年的南北戰争中！”
雙目失明？時時陷入昏睡？是了是了，在夢中，我常常見着一片黑暗，醒來也是一片茫然。原來是因為我身上的咒術發作！
“雲止不愧為仙相的首領，就算身受咒術，依然将島周咒術化解到最輕！他還給島上的每個人凝結了雲魄封在心上，克制着咒術！所以，他們才能來到荒海大地化解南北戰争！才能一個個出來尋找雲靈！可惜啊，神君的咒術太厲害，就算化到最輕，依然在每個人的身上烙上了印記！無法離開太久，太久了就要魂飛魄散，一直留在島上，又要面臨咒術的侵蝕，到最後，還是一個一個的死！恐怕到現在，除了你，島上的人都死光了！”
夢中島上一片死寂的畫面在腦海裏浮現，心一顫，慌了神。
“不會的！他們不會死的！”
“呵！”他冷冷一笑，“你是仙相唯一的傳人，你都命不久矣，更別說別人了！”
這一句話直擊我的心髒，聽得一聲悶響，呼吸艱難，轉而又注意到了一個詞。
“唯一？”什麽意思？
“你難道不知道真正的仙相很少麽，這幾千年，除了你父親娘親，就只有你了！”
“那島上那麽多人，那些雲家人又是誰？”
“他們只是仙相的侍從！身上有仙脈，卻并不純正！”
“不對！”眉頭緊皺，我感覺到哪裏不對，可是一時想不起來，“仙相，該是有雲圖騰的吧！”
見他默認，我又道：“那麽，有雲圖騰的就是仙相了？
“是的！”
我松一口氣，我已想出哪裏不對了。“你說錯了，我不是唯一的傳人！還有一個人有雲圖騰！”
“不可能！”王老爺子否決的斬釘截鐵。
我疑惑的望着他。
“雲止只有你一個女兒，又怎麽會有第四個仙相！”
“可是我明明知道有一個人的身上有雲圖騰！”這可是金戈親眼所見的。
“那個人是誰？”
我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出來，“她是雲玦皇妃！”
王老爺子抿緊雙唇陷入沉默，一雙眼睛滿是深思之色，半響之後，他才開口道：“老頭子不知道她為何會有雲圖騰，但老頭子肯定，你是唯一一個仙相傳人！”
“你為何這麽肯定？”我的心裏依然質疑着他的說法。
王老爺子卻并不立即回答，只是盯着我，目光如錐！
許久之後，他又閉上雙眼，将自身陷入幽冥氣息之中。
“此次你去靈國，為的是取靈禪珠救蘇青雲，你現在知道他害你如此，還要去救他嗎？”
一語無言。當初以為雖然蘇青雲利用了我，但畢竟為了救我耗了九成雲龍訣這才在刺客手中無招架之力，所以也毫無猶豫的答應前往靈國，可是現在才知道他耗了九成雲龍訣救我不過是別有用心自作自受，那麽我還要去救他嗎？
低垂雙眼，心中滋味難辨。
可是如果不去，兩月之後他便死了。縱使他負了我，我又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去！思及此，我擡起目光，道：“我還是要救他的！”
又一聲嗤笑。“到底是仙相！當年為了拯救荒海大地，不顧咒術侵蝕前來化解南北戰亂！而今你為了那小子，不顧一切去救他！呵！到頭來又有什麽好結果！”
聽得這話，想起了王懷素的那首《奈何歌》——笑蒼生，歌蒼生，蒼生負我幾多何，我為蒼生斷長生！
是啊，到最後，都沒什麽好結果！都是——被負了！
正在恍惚間，卻聽得一句——“真是愚昧！你走吧！沒什麽好說的了！好自為之吧！”而後一股氣流凝結着向我襲來。
避開氣流，退出門外，看向王老爺子，只見他又阖緊雙眼，紋絲不動，陷在一片陰暗裏，如一尊黑色石像般。周遭幽冥氣息盤繞，腐朽之氣越發濃烈。
心中無數疑惑在翻滾，可見他模樣是不準備再開口了，無奈之下只好告辭。正欲轉身離開，背後又響起那刀刮骨的聲音——“他日離開，莫忘了給老頭子墳上上柱香！”
詫異着回頭，卻瞥見漸漸阖上的門縫中，他的氣息，一瞬散亂。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感謝P君的長評，為了慶賀我昨天日碼一萬，今天雙更！
愛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