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傾盡天下不足惜(二)
我望着他,等着下文。
“王爺的雲龍訣,可緩內傷,可解毒,這個你該知道的吧!”
我點頭。當初梅若寒被金戈所傷命在旦夕,也是因為蘇青雲的雲龍訣才保了一個月性命。
“留照王爺蘇青雲的雲龍訣,被稱為世上頂尖的內功修行術之一。雲龍訣共三式,第一式是自衛,第二式是攻擊,第三式,是救人。世人只見過雲龍訣第一式,不曾見過後兩式,那是因為,見過第二式的人都死了!”嚴素非頓了頓,又道,“而第三式,救人之式,雖然是三式中最為厲害的,但一旦運用,會對自身傷害巨大。三年前蘇王爺為了救禦數前任掌門梅若寒身上,使出了三層的雲龍訣,結果半年內不能運用體內真氣。然而這次為了你,他居然使出了九成的雲龍訣!”
九成!缥缈風那日救我耗盡的不過七成真氣,蘇青雲居然耗盡九成?!
三成,半年不能運用體內真氣,那九成呢?!
嚴素非看着我臉上的驚詫不安,目光卻始終沉靜,讓人辨不得悲喜,然正是這難辨悲喜,讓我更加的不安。
“耗盡九成真氣,元氣大傷,只怕這五年之內,都無法複原了!”
“五年!”
五年,又是五年!五年,我的一場“病”得以痊愈;五年,蘇青雲将青州翻天覆地;五年,蘇青雲會成為“廢人”。
五年,誰都不知道會發生多少事!
蘇青雲,一個王爺,正被傳說着篡位,不管傳說是真是假,他都面臨着各種各樣的危險。那時,他是位于六層塔之上的高手,可以自信的雙袖拂開那些明槍暗箭,而今,他真氣耗盡,碰上高手,該如何自保?
蘇青雲,你何必救我!
我想起半真半夢裏的那句“雲遲,不管如何,我都會讓你好好的”,那句“如若可以,我願傾我所有,換你一世長安”,心裏五味雜成。
蘇青雲,你這般對我,值得嗎?
厚重的簾幔阻隔外邊的漫漫風雪,,我想着剛才蘇青雲在門外風雪裏的那一聲“無礙”,心裏默默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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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他都不曾在意自己的安危,只是顧念我的擔憂!
蘇青雲待我,真的可以了。我既無傾城之貌,又無可嘆之才,他若只為和鄉的力量,也不至于為了我不顧性命。妄我自認淡定,內心卻還有一絲陰影,真是不該了!
可是,我到底為何會昏睡過去?我到底怎麽了,要讓蘇青雲耗盡九成真氣來救我?
我發出疑問,嚴素非側過臉,看了我一眼,“你也不知?”
我搖搖頭,“那時在冷雪山莊看着雲家人的畫像,只覺那雙眼睛格外深邃,而後就失去了知覺。”
嚴素非颔首,道:“王爺也是這般說道,看着那畫,毫無預兆的,你便昏死過去……”
那日我突然昏死過去,吓煞了蘇青雲、王懷素、白星中等人,怎麽喚都喚不醒。冷雪山莊無大夫,于是連夜回了帝城王府,然而群醫無策。因為除了昏睡不醒之外,我與常人無異。
一番針灸灌藥,外加蘇青雲一道道的輸入真氣,我似乎有了醒轉的跡象,然而眼看着我眼皮子動了,眼看着我聽着衆人的呼喚有反應了,卻一轉眼,又昏睡過去了。——那時候,我是想着回去夢裏問那個答案的。
那時我已昏睡七日,嚴素非聞訊也從和鄉趕了過來。整個王府,都蒙上了一層沉重。底下人甚至竊竊私語着我命不久矣的話,但都被蘇青雲呵斥過去。
見我始終不醒,身體愈發虛下去,蘇青雲不再一日日給我輸入一道道真氣,而是擲全力于一舉。
九成雲龍訣砸下來,我醒了,蘇青雲卻倒下了……
聽聞嚴素非說到蘇青雲倒下,我的心再次揪起來。
然而,昏死過去之後的事已明了,蘇青雲對我的重視也已深刻體會,昏死過去的原因,卻始終是一個謎團。
“你昏迷之前,除了覺察到那畫中人的雙眸深邃,就沒發覺其他異狀?”嚴素非一直把疑點放在那幅畫像上。
“不曾。”回答完又想起冷雪山莊那位祖父的怪異,便又補充道,“倒是王懷素的那位祖父甚是怪異。好似還會幻術……”
“幻術?”嚴素非皺着眉頭,像是想起了什麽,“是了。幻術中,有一種是為離魂術的。可以讓人迷失心智,重則可将人控制為傀儡,輕則,讓人陷入昏死!你體內毒已清除,自是不會再度昏睡,想來是誰在你身上施了離魂術!”
嚴素非越說眉頭皺得越緊,我越聽呼吸越位艱難。
有人在我身上施了離魂術?是誰?是王懷素的祖父嗎?可是他為什麽要在我身上施離魂術?!
嚴素非似乎想起什麽,撫着手上金鑲玉扳指,沉沉道:“那幅畫,是雲家人的畫像?”
聽着嚴素非在“雲家人”三字上加重了聲音,我心裏浮過一絲異樣。
“是的,怎麽?”
雲家人的畫像,我看着雲家人的畫像,而後回到了五百年前,遇到了畫像裏的男子。只是,這些到底是曾經真實發生過,還是只是我夢境裏的虛幻呢?
“你也知道雲家人嗎?”我試探着問道。
嚴素非端起茶盞,約莫是發現茶涼了,又放下,“雲家人,五百年前拯救荒海大地的雲家人,傳說中居住在無際海上無邊裏的雲家人,有着長生不死、榮華富貴的雲家人,世人,如何能不知!”
嚴素非的話裏讓人難以辨出他對雲家人的态度,所以一時我竟不知如何接話。在這沉默當裏,我發覺我似乎很在乎別人對于雲家人的看法。
我為何會在乎?
是不是因為,在衆人的肯定聲中,我已慢慢有了雲家後人的意識?
嚴素非依然在說話,“雲家人,身上也被打上了玄幻色彩,或許那幅畫中也有着玄機。不過如果是畫有問題,當時在場的不止你一個,又怎麽單單是你昏睡過去!”
“看來為兄得去冷雪山莊一趟!”
“……”
嚴素非徑自說着,我卻依然陷在自己的迷惑中。有些頭疼。
我到底是誰?在夢裏,我追逐着這個問題,可是到最後都得不到答案。
我到底是誰?我到底是不是雲家後人?
而當嚴素非說起“為兄”這個詞的時候,我恍然想起夢裏那個雲家首領對我說的那句“為父”。
一瞬間,心潮澎湃。夢裏困擾着我的那個疑惑,也再次凸顯出來!
那時候,缥缈風說,可能我的娘親是雲家人,來到荒海大地尋找雲家遺失的雲靈,遇上了嚴素非的父親,而後有了我。可是在夢裏,那個雲家首領雲止,對我說“你又不記得為父了”!
你又不記得為父了!是的,如果雲家首領是我父親,嚴素非的父親又怎麽會是我的父親!我又怎麽會姓嚴!
如果我真的是雲家首領的女兒,那麽,我和面前的嚴素非,就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的心波動。我看着面容沉靜如水的嚴素非,目光漸漸不穩。
嚴素非看着我的異狀,皺了皺眉頭,而後問:“怎麽了?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我翕動了下嘴巴,滿心滿腦的困惑已經堆在嘴邊,卻硬是一個字吐不出來。
嚴素非看着我這般模樣,倒也不再詢問,只是直直的看着我,等着我開口。
我被盯着不自在,低着頭摩挲着手指甲。
我抿着嘴,沉思片刻,才定定道:“嚴素非,在我昏睡的時候,我回到了五百年前,我夢到了雲家首領,他說,他是我父親!”
空氣一瞬僵硬,嚴素非停下了撫着金鑲玉扳指的手,擡頭怔怔的看着我一眼,而後低下頭繼續撫摩着玉扳指,然而,我卻明顯的看到他的手指有些僵硬。
許久過後,嚴素非才吐出幾個字,“只是夢而已!”
只是夢而已,從來斬釘截鐵幹淨利落的嚴素非,為何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了底氣不足的痕跡?!
“真的只是夢嗎?”我看着嚴素非,靜靜的問。
嚴素非端起茶,也不再管冷暖,只是一口飲下。
他這般不講究的作态更是增加了我內心的疑慮。我隐約覺得,嚴素非,隐瞞了什麽事!
我想起上次在青州蘇園問嚴素非的那個問題。我問他我的娘親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嚴素非回答說“我從未見過你娘親,也從未聽到過任何關于她的事情”。
五年前,已成為活死人的我被那位世外高人送至和鄉嚴家,那個時候,我的娘親已死,嚴素非的父親也已西去,換句話說,無人可以證明我到底是不是嚴家的骨血。
嚴家那麽大的勢力,嚴素非又是個極為嚴謹的人,所以,他是斷然不會接受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的!
或者,在我被送入嚴家的時候,我的身上,有着可以證明我是嚴家人的信物?
想到此,我小心翼翼的問:“五年前,我被送入嚴家,是不是有着可以證明我是嚴家人的信物?”
“信物?”嚴素非一時未反應過來我所言何事,眼露迷茫。
這迷茫一閃而逝,然而我卻被我及時捕捉,捕捉到之後,心冷了三分。
如若我真有信物,他大概不會露出迷茫之色了。
我咬了咬唇,低低道:“五年前,我被那世外高人送至嚴家,那時父親娘親都已過世,你又如何斷定我真的是嚴家骨血?”
作者有話要說: 嚴素非,他在隐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