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傾盡天下不足惜（一）
突然間頭部一陣劇痛襲來，我止不住的擰着眉頭閉着眼呼出聲。
“醒過來了醒過來了！”耳邊一陣嘈雜的聲音響起。
醒過來了？我的腦子有了一瞬的清明。我是又做夢了吧。可是夢的那麽真實。現在我這是要醒來了？
不，我不要醒來，我還沒有問好。
“雲遲，雲遲……”是蘇青雲的聲音，急促，焦切。
他是擔心我了吧，他在喚我醒來吧。
聽着他的焦急，我有些不安，可是夢裏那個疑問懸而未決。
我仿若陷在光明與黑暗的邊界，踟躇不知該往哪個方向。
蘇青雲的聲聲呼喚不止，那個疑問也在一點點飄蕩，我來回遙望，終于狠心奔赴了黑暗。
——蘇青雲，請等我一下，讓我再睡會，讓我接着把夢做下去，讓我問清楚，我到底是誰。
很快的，很快的。我只要問好，我到底是誰，就好。
“小王妃——小王妃——”
“雲遲——雲遲——”
“雲遲——”
“……”
聲音漸漸遠了，漸漸遠了，漸漸的，沒有了。很好，讓我再睡會，再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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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姑，小姑姑。”
又是誰在喊我？是個女聲，聲音稚嫩，語速快而急——好像在哪聽過。
“小姑姑，小姑姑，您快快醒來吧，雲淺說您早上就能醒了，可是現在都晚上了。小姑姑——”聲音有些哽咽，有些委屈。
這是誰呢？我心裏好奇，便睜開了眼，可是——一片漆黑。
“小姑姑，小姑姑，您終于醒了！雲淺，雲淺，快來，小姑姑醒了！”耳畔的聲音變得興奮。
一陣安然的香飄來，在這香裏，我被扶起。可是，我的眼前依然一片漆黑。
“小姑姑，您醒了。”另一個女聲在耳畔想起，是那個扶我支起身的人。
“這是哪？你們是誰？為何我什麽都看不見？”我摸索着四周，心裏惶恐一片。
“嗚嗚。小姑姑這一睡，又不記得事了。這次，都把小七兒忘記了。嗚嗚。”先前那個稚嫩的女聲哭着。
小七兒？
是那個神色飛揚笑聲歡暢的小七兒？我又夢到她的嗎？可是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見？
我為什麽什麽都看不見？是我瞎了嗎？我會什麽會瞎了？！
我緊緊抓住扶着我那人的手，心顫莫名。
“小姑姑，莫怕。靈禪珠正在養成，再過三年，就好了。到時候，小姑姑又能重見光明了。小姑姑，莫怕，雲淺一直在姑姑身邊。”另一個女聲反握住我的手，安慰道，然而聲音中依然難掩悲傷。
這個聲音也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哦，在夢裏，一次她說“你回來了”，一次說“讓你少主速來無垠峰”！
她，就是夢中那個“雲小四”！
雲小四，原來叫雲淺啊！可是她怎麽會和小七兒在一起出現？
小四？小七？她們有着什麽關系呢？
靈禪珠？靈國可解百毒的國寶靈禪珠？怎麽也出現在了夢中？怎麽也是養成？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又進入另一個夢境了嗎？這裏是哪裏？她們又是誰？為什麽叫我“小姑姑”？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見了？那個白衣的雲家首領呢？
不，我要找那個雲家首領，我還要問問他，我到底是誰？
……
我到底是誰？！
……
浮浮沉沉，浮浮沉沉。如在海面飄蕩。無休無止，無邊無盡。
時而一片漆黑，時而有隐隐光線。時而一片寂靜，時而滿是嘈雜。
我又看到了那座黑暗裏的冰石人像，它一動不動的伫立在空無一物的黑暗裏，千年萬年不曾改變。我看不清冰石人像的臉，只是覺得它如此孤獨。我走上前，想撫摸它，可是我進一步，它退一步，永遠靠不近。
我覺得沮喪，覺得失落，于是大聲問——你是誰！
冰石人像始終靜默，然而黑暗中的回應卻是一波波的傳來——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是誰！誰……
聽着這回應我愈發的無力。你是誰？是啊，我又是誰呢？
他們都說我是雲家人，那我到底是不是雲家人呢？是不是呢？
我望着冰石人像，內心一片空茫。
算了，不要想了。什麽都不要想了。
嗯，複雜的問題，我從來都不想。是雲家人又怎樣，不是雲家人又怎樣？
一切只是夢境，一切只是虛幻。而我，還是快些醒來吧。蘇青雲，該是等急了。
……
一陣暖流自手心蔓延全身，最後湧上心口，莫名的舒适。這種感覺，如此熟悉。
那時候，蘇青雲用真氣給我化解體內寒毒的時候，便是這樣的感覺。那麽現在，又是誰在給我輸真氣？為什麽要給我輸真氣呢？我的寒毒又發了嗎？
不會的吧，缥缈風已将我體內的寒毒引致他的身上統統化解了，我怎麽還會有寒毒？
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誰，又在緊緊握着我的手？
有人在說話，不過聲音好像尤為遙遠，像是飄散在風中般。我努力的去聽清，卻只是聽到只言片語——“王爺……您一道一道真氣的輸下去……夫人昏睡七日……”那是蘇葉的聲音。
原來是蘇青雲，原來是他給我一道道的輸真氣，可是我昏睡七日了嗎？我只是做了些夢，怎麽一晃就七日了。
“王爺，您去歇歇吧，夫人醒來看到您這般模樣……”蘇葉的聲音漸漸清晰，好像就在跟前。
“不用。”蘇青雲的嗓音嘶啞，卻是近在耳畔，“你們下去吧，我要等雲遲醒來。”
一陣抽泣聲傳來，卻是雲浮，她的嗓音破碎，“姑姑小時候就是這樣的，睡個成月成月不醒。王爺，您說，姑姑是不是變回原來的樣子，是不是不會醒了？姑姑是不是丢下雲浮了？”
“不會！”蘇青雲回答的幹脆而匆忙，我卻從中聽出了一絲慌亂，“她會醒來的。”
蘇青雲，他是擔心我的吧！
那樣一個平日裏臉上總帶着笑意的男子，那樣一個溫潤平和的男子，如今是怎般的模樣？
我想睜開眼看看他，告訴我醒來了，可是我發現——我睜不開眼了！
轟！腦海裏炸出了個驚雷。我記得在夢裏我就失明了，難道我真的失明了？！還是，當真如雲浮所說，我又回複到原來活死人的狀态？！
在我還是活死人的時候，我目不能視！耳不能聞！身不能動！除了一息尚存外，形同死人！
現在我又是目不能視了嗎？
不，我變成活死人是因為我體內有寒毒，如今寒毒已解，我怎麽還會成為那副樣子！更何況我還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我試着動一下手指，可是使勁全力，那根手指如同山石般，始終沉重的無法動搖！
目不能視！現在，身不能動了？！
一瞬間，全身冰涼！
可是我還是能聽到聲音的，我能聽到的。我讓心安靜，我努力讓自己淡定下來，我細細的捕捉耳邊的聲音，可是，天地間突然變得安靜，再無人聲！
蘇葉的勸慰沒有了，雲浮的哭泣沒有了，蘇青雲疲憊的聲音也沒有了——現在，輪到耳不能聞了嗎！
我感覺到體內的生氣在慢慢抽離，一絲一絲，卻源源不絕。我好像又回到了曾經，雖然現在我暫時還有意識。只是這意識，恐怕一會兒也要沒有了吧！然後，我會再次變成一具活死人！
我會再次沉淪進長眠的黑暗中，失落在自己的世界裏。那個世界，只有我一個人，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或許，我又會變成那座冰石人像——是了，我還疑惑冰石人像是誰，想來就是我自己了。
中了寒毒，冰冷成石，于是成了冰石人像。
中了寒毒，成了冰石人像，難道我這次又中寒毒了？
上次中寒毒，我一日日服食火赤蓮熬成的湯藥，然後一日日蘇醒，那麽這次，我還會醒來嗎？還會，重新開始嗎？
孤獨、恐慌緊緊的攥着我，讓我覺得無力的難過。
我該怎麽辦呢？我該怎麽辦呢？
……
不，有聲音！還有聲音！有人在喚我的名字！有人在說話！
“雲遲，醒過來吧，別睡了。雲遲，醒來吧！”
是蘇青雲，是蘇青雲！他還在，他沒走，我能聽到了他的聲音！
“雲遲，你還能聽到我的聲音嗎？你還能聽到嗎？”蘇青雲的聲音滿是悲傷。
我能！我能！我在心中呼喊着，然而卻無法喊出聲音。
“雲遲，你為何不肯醒來？為何不肯醒來？”悲傷之中又帶着失望。
蘇青雲對我失望了。我感到難過。蘇青雲，是我不好，我該早早醒來，不該沉淪進夢境之中，現在，想醒來都醒不來了。
我等着蘇青雲說話，可是很久只是一片安靜。我想難道蘇青雲又走了？難道蘇青雲不願再陪着我了？
想着我又将落入黑暗，我的內心一片焦急。而在我焦急的時候，蘇青雲的聲音再次響起。
“為得美人展顏笑，傾盡天下不足惜。雲遲，還沒做到呢，不能食言呀。”
作者有話要說：
依然是這首詩。有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