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攬流光,寄素坊!(二)
星中見蘇青雲向我這個書童解釋,不由多看了我兩眼,看時不忘啧啧點頭,道:“青雲兄風度翩翩,你家的書童也是俊秀非凡,看得我甚是歡喜,不如轉送給我。上次你中意我帶來的三木散人的蒼山春景圖,這次我帶了四平大師的七日豔陽盛景圖,這兩幅名畫換你這位書童,怎樣!”
我一聽,一驚,心想這人怎麽這般樣子!用兩幅畫換一個人?七日豔陽盛景圖?
我眉一挑,望着星中,心想我未曾有幸見過七日豔陽的盛開,見見畫也是好的。
思索着,耳邊蘇青雲的話想起,他說:“星中兄,此書童我也甚是歡喜,不舍的很啊!”
星中似是沒料到蘇青雲這麽說,眉一皺,罵道:“好你個蘇青雲,上次看上你那跟班,叫蘇葉來着的,你沒給!這次拿着兩幅畫換你個小書童,你也不肯!青雲老弟,你忒不地道!”
蘇青雲聽聞星中所說,大笑,道:“不但不肯,還是不能!”
我先是為星中曾讨蘇葉一事而一愣,然後又聽他與蘇青雲稱兄道弟而一怔,最後聽得蘇青雲那幹淨利落的八個字而一驚。
這一驚之下完全忽略了這位渾然不似王爺的放蕩不羁,只沉溺于在心中湧起的陣陣甜蜜。
星中又罵咧了幾句,惹得那位微微姑娘也笑了起來,糯糯的道:“君子不奪人所好,莫要為難人家了!”
星中笑着哼了下,道:“我可不是什麽君子,我是小人,專奪人所好!”說着看向我,問,“小書童,你跟我回白芷國怎麽樣?那邊好玩的很啊!”
我見星中突然向我發問,不知如何應答,望向蘇青雲,他卻只是溫和微笑看着我,似是等待我的回答。我無奈,只好清了清嗓子說:“我不去!”
我不去!只三個字,幹淨利落,斬釘截鐵!
星中沒料到我這麽幹脆的否決了,面色大挫,沮喪的說:“人品太壞了!太傷心了!”說着仰天悲怆狀,惹得衆人大笑。
這時有一清冽聲音傳來,道:“星中老弟,你又為何事傷心?”
我轉過頭,見湖邊走來兩個人。一人身形修長,發絲散落,藍色長袍随意穿着。那位微微姑娘見着那人,如弱柳扶風般迎上前去,遞上錦帕,替他擦拭着額上的汗。兩人就這麽立于亭外梅花下,皆是藍袍綽約,眉目含情,此情此景,真是溫馨無限!
而說話的另外一人,笑着從兩人身邊走過,手上拎着一尾筷長活魚,走至亭右側,将魚放入一半人高水缸,而後接過侍從遞來的錦帕,繼續笑道:“你那心早已傷痕累累,不在乎多那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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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話說出,星中大窘,衆人大笑。
我見那人一身家常袍子,腰間只一根帶子簡易系着,發絲也是一根帶子攏着,觀之無比灑脫無比飄逸。且笑若清風徐徐,晴朗之中豁達淡然盡顯。
我想,這便是王懷素了。
那麽,剛才那人便是星中口中的素川了。
不過這一個居然也是“星中老弟”這般不顧彼此身份的稱呼着,實在是有趣。當真是甚合我意啊!
想當初我直呼他人姓名驚詫了多少人。後來病好利索了,神志也清楚了,嫁入蘇園,出了留照,現在又來了帝城,也總歸有了身份地位這樣的意識,不過意識歸意識,直呼依然是直呼!
實在不方便直呼的時候,那就不稱呼好了!
現在來了這素坊,見着這裏衆人皆是以年齡分長次,身份地位統統放下,不禁對這又加了若幹份好感。
又說笑兩句,那兩位藍袍璧人也走了過來。那素川顯然是聽聞微微說了剛才星中讨我的事,所以過來便對我行注目禮。這一注目,素川有些微愕,又看了看蘇青雲,而後面容松開,向着星中笑道:“這當真是不是不肯,實是不能!”
星中不明白為何素川重複着蘇青雲的話,不過聽他這麽一說,聽出了玄機。當然,衆人都聽出了玄機。
王懷素笑問:“素川兄何出此言?”
素川看着我,見我也是茫然,“哈哈”一笑,說:“看來是不認識我了。”
我一聽,一驚,了然,然後茫然。了然的是這位素川定是看出了我的身份,茫然的是他說我不認識他了,想來以前定是見過。
我目視蘇青雲求解答,蘇青雲輕聲說:“此為嚴素川,是嚴氏宗親,也算嚴素非的堂兄!”
我依然茫然。蘇青雲無奈,更為輕聲的提醒說:“當年陳列衣便是與素川有婚約……”
這麽一說,我明白過來。陳列衣曾經得一良人,只是這良人最後為了一名勾欄女子毀了婚,從而導致陳列衣的離家出走,而這良人,便是眼前這位一身藍袍的嚴素川了。那麽,這位微微姑娘?
我目光疑惑,蘇青雲點頭确認,我心生複雜滋味。
這位微微姑娘,确實有種讓人看了欲罷不能的感覺,相比之下,陳列衣就要硬朗的毫無風情可言。
星中聽着嚴素川說話面露疑惑,見着蘇青雲與我低頭交談更是目露驚詫之色,而那王懷素想來已看出什麽,阻撓了星中的追問,看了下園中衆人,道:“星中老弟,聽聞你此番前來帶來了四平大師的七日豔陽盛景圖,還不展示出來讓我等一飽眼福!”
星中聽聞,喚來侍從,取出卷軸。而散落在園內的衆人也多數圍攏過來。
亭中有蒲團,有案桌。衆人坐定,素衣侍從滿酒,退下。王懷素燃一把熏香,而後看着星中慢慢展開那幅畫。
那畫六尺長,遠山為背景,飛鳥為點綴,滿卷如火似霞的七日豔陽綻放,畫卷下方,是綿延一條小路。此畫色彩飽滿,筆調潤滑,氣勢壯麗,絕對大家手筆!
我看着這滿卷花開,想象着那位雲玦皇妃在花中翩然起舞,便可惜着畫家們未能将此景描繪出來,不然是何等驚豔!
不過,那日,缥缈風的馬車,便是從着這條小路一路過去,到達禦數劍廬的吧!
衆人品評着這幅七日豔陽盛景圖,未曾注意到嚴素川走到我身邊。
嚴素川說:“未曾想在這遇見你。”
我淡淡一笑,說:“我也未曾想。”
嚴素川見我冷淡,沉默一會,又說:“列衣依然下落不明?”
我的目光有些黯淡,道:“依然。”
嚴素川嘆了口氣,道:“到底是我負了她!”
我一笑,不應答。
話正說着,卻聽得桌案邊一聲熱鬧,原是蘇青雲提筆作詩,而他身旁磨墨的,卻是王懷素。
蘇青雲也是一襲月色長袍,只是細節處低調的華麗,他左手挽袖右手執筆,神情頗為專注。在他之側的王懷素面帶微笑,清風吹動起散落的發絲,遮住眉眼,卻也不去撩撥,只是認真看着蘇青雲落墨,研墨的手也是漫不經心的随意着。
我看着眼前的這兩人,心想這可真是妙不可言呀!
一個溫潤如玉,一個恬淡賢雅。不愧為留照國最出色的男子,若是嚴素非也在,那便是齊全了。
一會工夫,蘇青雲書寫完畢。
“為得美人展顏笑,傾盡天下不足惜。”一人念道。
我聽着,蹙了蹙眉。這句詩,為何如此熟悉?
有一人道:“青雲兄新婚,星中未曾有幸目睹新娘真容,想來也是天姿國色,不知與那紫煙姑娘相比如何?為得美人展顏笑,傾盡天下不足惜,青雲兄當真可為美人傾天下?”說話之人,正是那位白芷國的閑散王爺白星中!
此話極具敏感性,然而星中說出來,卻是随便之極。
蘇青雲面色不變,笑道:“此二句,本是他人所作,今日我突然想起,便寫了出來。見笑!”
那邊又說着什麽,這邊嚴素川又說話了,“莫理那不正經的!每次就屬他搗亂!王爺做成這幅樣子,也實在是丢份!”
我想着星中不知我亦來此,才會提及那位紫煙姑娘。不過看來,那位紫煙姑娘也是這裏的熟人了。
嚴素川說着讓我不要介懷的話,我只想着蘇青雲所說的那兩句詩是他人所作,那這他人,又是誰呢?
說話間,星中已收起畫卷,并徑直向我走來。走到我跟前,一拱手,鄭重行禮道:“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原諒。此畫,便當是星中賠禮了。”說着,将畫卷遞上。
我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得茫然,略一思索,便知星中已知曉我的身份,然後為着剛才讨我之事道歉。不過他是如何知曉?我一擡頭,見王懷素立于人群中,正含笑望着我。
王懷素目光灼灼,流露出我已看出你身份的意思。我琢磨了下,覺得該是這位王懷素從哪裏看出了我的身份,然後在星中肆意說話間提醒了他。不過,他又未曾見過我,如何認出了我的身份?看樣子,也不像是蘇青雲告知的。
暫且不想這些。
我看着星中手中的畫,想着我自是歡喜這畫,不過這當要不當要,實在是有些為難。
作者有話要說: 畫啊,它就是個道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