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的海盜生涯
在迪爾的槍“親切地”頂住腦袋的情況下,蘭多簽下了被他私下命名為“有生之年想活命的話就不能被雷蒙德看見”的賣身契。
蘭多眼睜睜地看着迪爾收起槍将賣身契的副本認真地卷好塞進一只精致的竹筒中,又将這只竹筒綁在了一只不知名卻擁有強壯的羽翼的鳥類生物腿上,大約幾分鐘後,迪爾放飛了這只鳥——已經松綁的蘭多湊過去,看着那只漂亮的鳥在天際懷中消失成一個黑點,好奇地問身邊的金發青年:“這是要讓小鳥把賣身契帶給誰啊?”
迪爾:“雷蒙德。”
蘭多:“…………………”
迪爾伸出手,扣住身邊黑發年輕人的下颚,指了指那大鳥飛走的方向,調侃道:“看見那了嗎?它即将帶回來的,要麽就是令我滿意的財産轉移證明書,要麽就是你的死亡宣判書。”
蘭多覺得迪爾的想法果然還是太天真,在他看來這個故事的走向很有可能會變成第三個結局,那就是:這只大鳥再也回不來了,它會被雷蒙德當場一槍斃掉做成白煮鳥,然後在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當中,“雷蒙德大副”啃着鳥腿榮升“雷蒙德船長”。
以上,一個皆大歡喜、衆人喜聞樂見的結局。
此時,那只騷包倉鼠湊了上來,扒在迪爾的帽檐上叽叽叽叽了一頓,對了,在蘭多簽署下賣身契的這段空當時間裏,他掌握了另外一條情報——在這條令人匪夷所思的船上出現的這只令人匪夷所思的騷包倉鼠擁有一個匪夷所思的名字,蘭多聽見迪爾叫它為“小帕德”。
這就新鮮了,地中海上有一名出了名的沖鋒隊長名字叫“老帕德”,現在他人如果沒在剛剛那場與莫拉號的海戰中死翹翹的話大概正站在席茲號的甲板上帶着自己手下的那群流氓耀武揚威風光無限中……為了表達自己的友好,蘭多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只圓滾滾的倉鼠:“你好,小帕德,我有一位朋友的名字叫老帕德,他是一名很有名的沖鋒隊長哦,幹死過很多名海盜……”
迪爾不客氣地拍開了他的手,盯着蘭多看了一會兒後,輕蔑道:“是連內褲都輸給我的那個蠢貨沖鋒隊長嗎?”
“聽見了嗎?我都說了你們船長是地中海海上賭博小霸王,”蘭多對迪爾一臉正經地說,“還有,小傑羅,你不要拆我的臺。”
迪爾輕蔑嗤笑:“那也要你有‘臺’給我拆——再叫那個名字試試?”
與此同時,跟主人一個尿性的騷包倉鼠“叽叽”兩聲,用那金屬大白牙狠狠地咬了蘭多沒來得及挪開的手指一下。
蘭多捧着飚血的手指:“鼠疫!”
“告訴過你很多次不要亂咬髒東西,小帕德,”迪爾換上一副懶洋洋的表情教育自己帽檐上的胖子騷包倉鼠道,“沾染上猴瘟就不好了。”
蘭多搞不懂自己為什麽已經淪落到要被一只騷包倉鼠欺負這番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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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主要是因為倉鼠的主人太兇殘。
而蘭多自己那更加兇殘的主人卻不在身邊,沒有人給他撐腰,汪。
在黑發年輕人萬分無語的注視中,迪爾被一名湊上來的海盜叫走,此時趁着部分船員還在想辦法将莫拉號從擱淺狀态搶救上來,剩下的那部分人正圍繞在桅杆下方,降下攻擊事件才會讓其飄揚的墨丘利女神海盜旗——這個時候,蘭多注意到在旗幟的下方還挂着一枚沙漏,這個沙漏只會出現在海盜船上,蘭多曾經聽雷蒙德說過,當沙漏被倒置開始流動的時候,象征着海盜們進攻開始,當進攻結束,沙漏将會被重置——曾經蘭多對此表示萬分不解——
蘭多:“打起仗來的時候,誰還會注意這種事情?這玩意存在有什麽切實的意義嗎?”
雷蒙德:“不知道,大概是在裝逼。”
蘭多:“……”
以上,這桅杆上的旗幟與沙漏兩項活兒完成時,海盜們的甲板上的清理工作算是徹底結束。
當太陽逐漸消失在海平面,無數的船員跳下船踩在珊瑚礁上,拉着繩子喊着口號将拉扯他們擱淺的船只,與此同時,在這一次的海戰中的傷員聚集在甲板上,準備抓緊時間将人員傷亡的善後工作一塊兒做完,整個工作的過程是這樣的:作為船長的金發男人翹着二郎腿姿勢慵懶地靠在手下搬到甲板上的華麗長椅子上閉目養神——他的某位大概是軍需官的人物手拿一張長長的名單開始念每一位船長的船員,被叫到的名字的人就答道,叫了名字沒有回應的人說明他已經不能回應了,甲板上就集體默哀一秒鐘——也就是直接跳過,繼續下一位。
……
失去右手的海盜将會得到600枚金幣的補償;
失去左手的海盜将會得到500枚金幣的補償——蘭多親眼看見一名海盜為了多得100枚金幣拼命強調自己是個左撇子——但是當閉目養神的迪爾船長猛地睜開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身邊一名手下的佩刀刺向他的時候他卻舉起了右手來了個閃瞎人狗眼的空手接白刃——在迪爾的冷笑中,他訛詐不成,被倒扣200金幣,着實令人心疼;
失去随便哪邊腳的海盜将得到400枚金幣以及免費假肢以及免費假肢維修服務補償;
失去一根手指或者一只眼睛的海盜将會得到100枚金幣的補償。
因為這次海戰除卻蘭多之外沒有捕獲任何一名奴隸,所以沒有奴隸補償。
迪爾也受傷了,不過他受傷在肩膀——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自找的——所以他沒有補償可以拿——介于他是船長,所以他決定要對自己好一點,于是他獲得了唯一一名奴隸的所有權。
站在迪爾身邊,蘭多驚訝地說:“和商船的補償方式幾乎一樣,雷蒙德也是這麽做的。”
“是嗎?”迪爾收起了受傷者的名單,在盤算完需要新招多少名成員後漫不經心地掃了眼身邊的黑發年輕人,“這是幾百年前由海盜公會流傳下來的統一補償方式,一群秩序正義的人卻來學習海盜的規矩?你們這群僞君子。”
蘭多:“……這樣也要被罵僞君子?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跟海盜講道理?對不起,請跟我們講錢。”迪爾收起了那寫滿了受傷成員名單的羊皮紙,将之縮手一塞随即拖長了嗓音神情慵懶道,“下次見到雷蒙德的時候,記得提醒我跟他收版權費,僞君子。”
蘭多:“……”
……
當夜,夜幕降臨時分,莫拉號成功脫離礁石區。
莫拉號得以成功脫險,這一切還要歸功于終于忍無可忍的迪爾船長跳上了駕駛艙,一腳踹開當前掌舵的舵手躲過舵盤——很難想象那修長、肌肉均勻分布的手臂可以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當一陣夾雜着夜晚的氣息、稍顯冰涼的海風吹過時,伴随着船下拉扯船只的水手們發出的歡呼聲,已經沉寂了一天的莫拉號船底,終于發出了一聲因為移動而與礁石碰撞摩擦産生的嗡鳴!
當時蘭多正撅着屁股趴在船舷上看熱鬧。
當他意識到這似乎是他最後一個趁亂逃跑的機會時,他已經被人拎着後頸脖子的領子拎回了甲板上——蘭多回過頭,卻對視上一雙深綠色的瞳眸,海面上泛起的月光倒影在他的眼中,将那雙眼睛襯托的異常的沉靜,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高層甲板上回到一層甲板上的迪爾壓低了聲音,嗓音顯得有些沙啞道:“船還沒脫離礁石區,現在跳下去,你會成為第一個在海上摔斷脖子的蠢貨。”
蘭多眨眨眼,說:“等到雷蒙德收到你的‘愛鳥’給他送去的賣身契後,他也會擰斷我的脖子,其實……那血腥程度不相上下的。”
“……”聞言,迪爾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後顯得有些目光古怪地掃了面前的黑發年輕人一眼,“既然知道怕,做什麽還單槍匹馬跑到我的船上來?”
蘭多滿臉認真地想了想後,回答:“因為被雷蒙德罵了,有點無地自容,于是想做些什麽挽回一下自己的顏面。”
迪爾露出個嘲諷的表情問:“結果呢?”
蘭多面不改色回答:“面臨即将被雷蒙德擰斷脖子的危險。”
“我當初上席茲號,就沖着整條船最愚蠢的那個人去的,”迪爾擡起大手,仿佛獎勵自己的寵物似的拍了拍面前黑發年輕人的腦袋,“我果然沒選錯人,小乖乖。”
言罷,他轉過身,大步往船艙方向走去。
留下黑發年輕人獨自一人站在甲板上,怔愣片刻後,當迪爾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他這才擡起手撓了撓自己的下巴,顯得有些遲疑地說:“可是老子可是害你們在這地方耽擱了整整一個白天的人啊,我都算最愚蠢的人的話,你這麽一船拿我束手無策的海盜們可怎麽辦啊?這會兒船才剛剛開出來就說大話,還真是……不要臉呢。”
蘭多話語剛落,便看見明明已經消失在船艙門後的迪爾又重新推開門,一張英俊的臉在月光下白森森地,盯着他。
蘭多一臉警惕:“……做什麽?”
迪爾:“滾進來。”
蘭多:“孤男寡男共處一室,不好的吧?”
迪爾:“晚餐,我的小乖乖——不要讓我說第三遍,滾進來!”
蘭多:“……”
太好了,我的綁架者并沒有打算以“餓死”這麽殘忍的方式虐待肉票……這麽想着,蘭多愉快地滾進了船長休息室。
晚餐已經早早就準備好了。
于是在船長休息室中,在見識過了“海盜們的那些流氓行為”、“海盜們的那些龜毛規矩”以及“海盜們的那些戰後補償條例”之後,蘭多又見識到了“海盜們的食物”——面對一桌子的幹面包、腌乳酪、煙熏肉、已經發黃甚至有發黴可疑的不新鮮蔬菜以及一盤鮮血淋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腌菜,蘭多生平第一次發現——雷蒙德不讓他加入海盜說不定是為了他好。
至少在過去那麽長的日子裏,被蘭多視為“後爹”的雷蒙德,似乎好歹沒在吃東西這方面苛刻過他。
人性的美好總是需要通過對比才能體現出來的。
看着坐在華麗的餐桌後,面不改色地用精致的刀叉(可能也是搶來的)去使用那一盤鮮血淋淋看上去不知道是什麽動物肉的迪爾,蘭多熱淚盈眶地驚覺:雷蒙德是個好人。
迪爾挑起唇角,碧綠的瞳眸之中閃爍着惡意:“小乖乖,你餓了嗎?”
蘭多驚心動魄地看着迪爾将那一塊滑不溜揪、還在往下面滴答血的肉放進口中,安靜如貴族般緩慢的咀嚼,他感覺到伴随着迪爾的每一次咀嚼他自己的喉部就艱難地吞咽一下,明明還沒來得及吃下什麽東西,他的胃部已經在翻騰。
蘭多動了動唇,艱難地說:“小乖乖不餓。”
當迪爾拿過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唇間飛濺出來的未知動物血液,他掀起眼皮子掃了一眼蘭多:“那就好,因為餓我也不會給你吃。”
“那你剛才又叫我進來……”
“耍你的。”
“……”
“作為一名奴隸,你的全部權利就在于我吃過之後,爬過來給我舔舔盤子,啃啃我吃剩下的骨頭。”
“……”
舔盤子?啃骨頭?真是惡趣味啊,雷蒙德都沒那麽歹毒。
而這個時候,在蘭多放空的目光中,迪爾已經将第二塊血肉模糊的玩意塞進了嘴巴裏。
獵奇心戰勝了一切,忍了又忍之後,蘭多終于忍無可忍地問:“你剛塞進嘴巴裏那一坨,是什麽?”
“海龜肉,”迪爾淡定地說,“新鮮的,今天剛剛捕捉上來——席茲號前進的速度比龜爬還慢,不知道你們怎麽有臉聲稱自己是地中海最好的商隊,莫拉號在海上等你們太久了,若不是船上新鮮的食物以及酒已經所剩無幾,今天雷蒙德休想就這麽逃走。”
“……”
說得那麽好聽,明明是你的船卡在礁石區上下不來才讓雷蒙德跑掉的。
此時沒有看蘭多臉上的表情,迪爾又自顧自地露出了個驕傲的表情,道:“相比起在席茲號上那些給畜生吃的食物,直到現在這一刻我才覺得變成了一名人類——那海龜肉不錯,你要試試嗎?跪下來求我我可能可以賞你一口。”
蘭多幾乎要流下眼淚,他從來沒有遇見過比迪爾更能睜眼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人。
蘭多:“小傑羅,我覺得你缺少的不是一名奴隸,而是一名廚子……你看我怎麽樣?”
“放屁,一名小小的奴隸有什麽資格成為高貴的廚師?收起你的那些歪腦筋,小乖乖,我說過了,你只配得上我吃剩下的骨頭。”迪爾露出了個不屑的表情,嗤之以鼻道,“更何況我的廚師千裏挑一,是用五百個金幣每個月的高薪從別的船隊挖過來的,他很擅長用有限的食材烹饪出最好的菜色,他的生腌海龜就是拿手好菜,不僅如此,他本身還是個具有戰鬥力的人,哎,是的,莫拉號就是這麽強,哪怕是個廚子也能——”
迪爾的話剛說到一半,忽然之間,在船長休息室中的兩個人雙雙聽見了從船艙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
船長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撞開,船外出現個氣喘籲籲、面色蒼白的海盜:“不好啦船長,船長不好啦——”
“老子好得很。”迪爾放下刀叉,掀起眼皮子掃了眼門口的手下,“怎麽回事?”
“德菲斯大廚因為不願意将剩下的那一半海龜肉用來燒烤,跟畢來德大廚打起來啦,我們眼睜睜看着德菲斯大廚拔出了自己的刀砍掉了畢來德大廚的腦袋,瞧瞧他那火爆脾氣呀,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本領可真正像足了一名海盜!”
蘭多注意到,如果說那通風報信的海盜剛開始還算焦急的話,那麽現在,他看上去簡直是手舞足蹈,興高采烈。
盡管這會兒,他那剛剛炫耀完自己的廚子“能文能武”的船長大人已經面色如鍋底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