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天而降以救世主的姿态來擦屁股的大副大人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蒙蒙亮,迎着清晨海面上的第一縷晨光,蘭多帶着甲板上的搬運工們颠颠地直奔約定好的地點去了。
雷蒙德和那些種植園主約好的地方就在葡萄種植園的門口,當蘭多他們駕着運輸工具到達那個地方的時候,那些種植園主似乎也早已等候多時——起初,這些油頭粉面、大腹便便的種植園主們在看見來的人不是雷蒙德反而是一個類似小混混的人物時還有些防備,但是當蘭多表明身份并掏出昨天他們和雷蒙德簽好的合約羊皮紙之後,那些種植園主們就立刻變了副嘴臉。
他們圍繞上來,熱情地帶着蘭多參觀果園,大方地讓黑發年輕人親眼看着工人們将挂在葡萄藤上豐滿新鮮的果實采摘下來,一邊強調着“葡萄脆弱”“新鮮采摘絕對新鮮”這麽幾個點一邊帶着蘭多看他們的工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将采摘下來的葡萄裝箱——與此同時,貫穿整個參觀的過程,他們沒忘記将作為“巴塞羅羅船長之子”的蘭多從眉毛誇到腳趾,一個個拍馬屁拍得幾乎快要飛起來。
整個交易的過程可以說是非常順利。
雷蒙德給蘭多的那張合約上寫明,只需要等到這些葡萄被安然無恙地搬運上船并清點完畢之後,那些種植園主就可以獲得一大筆金額作為報酬。
大概是為了盡早拿到報酬,那些家夥動作起來非常麻利,在蘭多看着他們裝好了十幾箱新鮮的葡萄之後,陽光已經完全升了起來,這時候,這些種植園主們便以“避暑”的名義将黑發年輕人引導了葡萄種植園外的建築裏休息順便使用享用豐盛的早餐。這些肥頭大耳的商人比他們看上去細心的多,他們安排的位置非常巧妙,這讓蘭多在愉快地聊天享用早餐的同時還可以通過小木屋的窗戶清楚地看見幾噸葡萄源源不斷地裝箱好從種植園裏搬運出來交接到他帶來的搬運工的手上——整個過程中,從蘭多的方向也可以清楚地看見,雙方都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沉重核實外加清點數量。
因為葡萄是一種及其脆弱的水果,所以相比起一般的新鮮果物來說,它們的裝箱和搬運注定是一個“慢工出細活”的過程——當上百箱的白葡萄盡數被裝箱放入了早已設置了防震措施的馬車上時時間已經接近正午,正值夏令時分,巴比倫海的太陽火辣辣地挂在頭頂,如同最毒辣的酷刑似的烤曬着陸地上的一切生物。
因為合約上寫着“特殊貨物一旦運輸至碼頭一律不予以任何退換”這樣的條例,所以在葡萄全部裝箱搬運上馬車之後,蘭多特別多留了個心眼抽查了幾箱葡萄——在親眼确認看過每一箱的果物都是新鮮采摘下來之後,這才滿意地跳上馬車,帶着種植園主們派選出來跟他回去取作為報酬的金幣的種植園主代表,一路馬不停蹄地匆匆往席茲號停靠的碼頭趕去。
一路上那個種植園主的代表看上去興高采烈得簡直像是要随時背過氣去。
看着這圓頭圓腦、滿臉都是被太陽曬出來的肥油和臭汗的種植園主,蘭多十分懷疑這家夥是不是一名新上任的暴發戶以至于他這輩子還沒來得及見過金幣這玩意——在感覺到奇怪的同時,黑發年輕人甚至還很好心地擔心人家會不會因為興奮過度就這麽抽過去。
……不過。
當蘭多到達席茲號停靠的碼頭之後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後,就立刻知道了這家夥為什麽這麽興奮——以及,事實上要抽過去的人不是這個肥頭大耳的種植園主,而是他蘭多巴塞羅羅本人。
這一天很有紀念價值,我們可以把它記下來載入歷史,并給它命名為“買個葡萄也可以上當受騙日”或“席茲號準船長出師不利落馬日”。
話說當時,當幾十輛馬車緩緩駛入碼頭,坐在最前面那輛車的蘭多遠遠就看見了帶着一堆水手以及搬運工、藏在船只投下的陰影處等待他們的魔鬼大副——在蘭多看見了他們的同時,雷蒙德很顯然也注意到了轟轟烈烈拉着一大堆馬車往他們這邊碾壓過來的車隊,男人在聽見了馬蹄聲的第一時間,就手腳利落地從地上翻身坐了起來,順手将手中捧着的那一顆新鮮椰子塞到身邊的一名水手手中,男人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大方地将他那完美均勻分布在腹部的六塊腹肌暴露在周圍一幹人等羨慕的目光之下。
蘭多跳下馬車,踏着正步昂首挺胸地沖到男人跟前。
沒等對方說話,黑發年輕人便斜睨了一眼停靠在碼頭的十幾艘船只,用下巴點了點“席茲號”的方向,淡定又欠揍地微笑道:“要不要給你一點兒時間,讓你跟你那屁股都還沒來得及坐熱的船長寶座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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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年輕人話還沒說完,只聽見在他的不遠處男人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随即他的下巴便被一只大手掐住——那常年掌舵拇指腹部都顯得有些粗粝的手微微使力,将他的腦袋往旁邊船隊停靠的方向擰了擰,與此同時,那掌控着他下巴的男人擡起另外一只手,指着距離他們最近的“席茲號”底艙處,眼角帶着意思慵懶的笑意,仿佛故意似的拖長了尾音慢吞吞地說:“看見了嗎?”
蘭多眉眼不動淡定拍開對方捏在自己下巴的手,挑眉反問:“什麽玩意?”
“底艙,”雷蒙德低笑,頓了頓,緩緩補充道,“以後你工作的地方。”
“船長室在底艙?”
“船長室不在,不過底艙的炮口确實需要人手來清理了——沒什麽技術含量,不過正好适合你。”
意識到自己遭到了嘲諷,黑發年輕人不怒反笑,他裂開嘴大方地露出一口大白牙:“打嘴炮能彌補你失去船長寶座的空虛的話,你繼續。”
雷蒙德收斂起笑容,目光越過面前滿臉挑釁的黑發年輕人的肩頭往他身後看去,當那視線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最終停在了不遠處那個正忙着掏手絹擦額頭上的汗的種植園主的時候,男人那雙在陽光之下如碧海一般藍得晃眼的瞳眸之中浮現出一絲淩厲。
那種植園主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個激靈,停下了擦汗的動作,擡起頭,慌張又茫然地下意識看了看四周。
對方的動作被看在眼裏,男人微微眯起眼,露出了一個危險的表情。他伸出手像是拎小雞仔似的将面前的黑發年輕人從自己的面前拎開放到一邊,不理會後者的抗議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最終,停在那名直到他胸口高度的肥胖種植園主跟前,低着頭,看着他。
種植園主:“……………………雷、雷蒙德大副?”
雷蒙德:“唔。”
種植園主:“哎呀,您、您安好啊?”
雷蒙德卷了卷唇角嗤笑一聲:“不怎麽好,聽說上周巴利阿裏島下了一場暴雨,前天靠岸的時候,我都還覺得那潮濕的感覺沒有褪去,搞得我真是渾身不自在啊。”
男人的一番普普通通讨論氣候的鬼話說出來,旁人覺得這只是普通寒暄,在這種植園主聽起來,那卻是猶如閻王爺的催命符……在因為身邊這個男人的危險笑容而越發不安時候,男人變臉似的猛地收起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叫過了身邊的一名軍需官,下達命令的時候言簡意赅:“開箱。”
此時,一旁有點看不下去的蘭多湊上來,看了一眼男人的臉色後,忍不住插嘴道:“用不着開箱檢查了,我怎麽可能會忘記——”
“閉嘴。”
“……”
蘭多承認自己有時候可能會顯得很沒有節操。
比如現在。
于是他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此時,在一旁收到了大副指令的老軍需官點點頭,二話不說便帶着一群水手就沖着滿載新鮮葡萄的馬車走去——而奇怪的是,他們并沒有開箱檢查前面的幾輛馬車,反而是遠遠地繞到了最後幾輛馬車旁邊。
正當蘭多奇怪一個簡單的抽查這些人為什麽還要跑那麽遠,他卻聽見那名軍需官吆喝着人讓他們将車上的葡萄全部卸載下來逐一開箱,黑發年輕人愣了愣,正想問這男人又要整什麽幺蛾子,卻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從他們的身邊傳來了某個人明顯倒抽氣的聲音。
蘭多一愣,擰頭看去,一眼便看見此時此刻站在男人身邊的種植園主的臉色已經比他手中的白色絲綢手帕更加蒼白。
“……”黑發年輕人額角青筋一跳,預感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就要來到,“喂,你擺出這副要死要活的模樣做什麽?”
種植園主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一張蒼白的豬頭臉又因為着急漲紅成了豬肝色,他瘋狂的搖頭——卻在這個時候,蘭多聽見站在他身邊始終一言不發的男人卻忽然輕笑一聲,一只大手落在他腦袋上,像是撫摸寵物似的揉了揉他的頭發:“別兇,猴子,吓着人家多不好。”
這聲音過于和藹可親。
以至于蘭多活生生從裏面聽出了一點兒不同尋常的殺氣。
蘭多閉上了嘴,甚至沒想着将搭在自己腦袋上那只大爪子挪開……在場提心吊膽的人數從最開始的種植園主一人升級為兩人。
而此時此刻,當他們說話的時候,那老軍需官已經指揮着水手們将所有的裝着果物的木箱從馬車上卸下,箱子零零散散擺了一地,當最後一只木箱也被卸下來放置在老軍需官的腳邊,水手們停下手中的活兒統一擰過腦袋眼巴巴地看着他們的大副——後者勾起唇角,從牙齒縫裏擠出一個字:“開。”
蘭多目瞪口呆地看着水手們變魔術似的從身體的各個部位掏出專門的開箱工具,伴随着無數釘子被撬開、木板蓋子被推開的同時,一陣夾雜着鹹濕氣息的海風吹來,黑發年輕人嗅了嗅鼻子,在隐隐約約地聞到了海風裏夾雜的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時,他頓了頓,又用力吸了兩口氣,在終于嗅出那股“不同尋常的氣味”究竟屬于什麽的時候,他猛地一下變了臉色。
用幾乎要将自己脖子擰斷的動作,他狠狠地擰過腦袋去,一雙黑色的瞳眸像是被激怒的小狗似的,惡狠狠地盯着此時幾乎已經縮成了一團努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的種植園主。
與此同時,他聽見身邊的雷蒙德冷笑了一聲。
男人邁開步子,大步沖着那些被逐一打開的木箱子走去——伴随着越來越多的箱子被打開,空氣之中濃烈的臭酒味兒也變得越來越重,那種味道只要是個人聞了都能猜到,絕對是那種從藤蔓上掉落在地又被人撿起來保存的不新鮮的葡萄才會發出的氣味。
蘭多跟在雷蒙德身後,眼睜睜地看着男人将一箱子看似新鮮的葡萄最上方那一層拿開,下面那些毫無光澤、已經産生了黴變的葡萄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暴露在陽光之下,那些葡萄零零散散,有一些甚至已經一顆顆地散落破皮——這種絕對的殘次品別說是賣合約上約定好的那種好價格,在這種葡萄豐收的季節,恐怕也只有街邊販賣廉價酒液的不良商販才會用及其低廉的價格以近乎等于清掃垃圾的方式收購。
蘭多臉色變了又變,來到另外一箱葡萄跟前,掀開最上面那一層新鮮的葡萄——底下暴露出來的和上一箱完全一樣狀态的殘次品讓他只覺得自己的胃部都快掉到了褲裆底下。
他離開那讓他看着就頭疼的裝滿了爛葡萄的箱子,來到第三個箱子跟前——他停住腳,沉默了幾秒,這一次,他并沒有再伸手掀開最上面的那層葡萄檢查,而是直接擡起腳,毫不猶豫地一腳踹翻了那沉甸甸的箱子!
只聽見“呯”地一聲巨響,那結實的木質箱被黑發年輕人的一腳踹成了一地碎片,裏面帶着濃烈臭酒味兒的葡萄汁水四濺,本來就松松垮垮挂在枝葉上的果汁因為震動輕易掉落下來,無聲地滾了一地,果皮之上滾滿了碼頭上的灰塵。
肮髒至極。
這時候,蘭多腦海之中,忽然響起了之前雷蒙德聽着像是不經意地抱怨天氣的話——
【聽說上周巴利阿裏島下了一場暴雨,前天靠岸的時候,我都還覺得那潮濕的感覺沒有褪去……】
上周。
暴雨。
啊,是了,難怪——難怪有這麽多殘次品葡萄給他們以次充好。
蘭多猛地轉過身,惡狠狠地瞪向眼瞧着事跡敗露整個人都不好了的種植園主,後者臉色蒼白兩股顫顫,此時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他很有可能已經被跟他進行交易、還把這些破爛像是寶貝似的運回來的黑發年輕人千刀萬剮!
他用那雙像是老鼠似的目光飛快地看了一眼雷蒙德又更加迅速地往蘭多這邊看了一眼,緊接着,在所有人沒有預料的情況下,這家夥也不知道是吓傻了還是怎麽着,居然扯開嗓子仰頭大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用顫抖的聲音說:“誰、誰叫你們派來這個不懂行的蠢貨做交易——現、現在發現了又怎麽樣!你們還不是得把合約上說好的金幣數量一個字兒都不差地交給我!”
“哦?”雷蒙德掀了掀眼皮,聽不出多少情緒地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
“是的!合約!就是這樣!”那個種植園主雙眼一亮,仿佛是找到了一根救命浮木似的,他沖沖忙忙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和蘭多口袋裏那張合約一樣的羊皮紙,“一式兩份,清清楚楚地寫着,我們把葡萄交給你,你必須把一千八百個金幣作為等額代價交給我!”
雷蒙德聽着這種植園主這無恥的話,反而并不着急,像是真的無奈了一般露出了個猶豫的表情:“可是,你們把這種質量的葡萄賣給我的話——”
“那我可不管!”那種植園主現在看上去簡直得意得昂首挺胸了,他像只八爪魚似的揮舞着手中的羊皮紙,面紅耳赤地吼道,“合約上寫得清清楚楚,驗貨階段在裝箱上馬車之後就結束了——之後,無論葡萄質量如何,你們都沒有理由退貨!沒有理由!退貨!”
蘭多聽着他的話,幾乎被氣得背過去去——然而,眼瞧着即将承擔這一千八百個金幣的男人卻不急不慢地笑了……他甚至連餘光都沒有給那個手舞足蹈的農場主一眼,擡起腳,一路上踹翻無數裝滿了殘次品葡萄的果箱,當那種植園主安靜下來之後,現場居然安靜得異常可怕,男人厚重的牛皮鞋踩在那些葡萄上發出“噗嗤噗嗤”汁水四濺的聲音,那聲音……
蘭多只覺得就好像是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被人掏出來放在腳底下被他一路踩過來似的。
踏着這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響,他徑直來到了面色蒼白的黑發年輕人面前,沉默着伸出一根手指,擡起他的下巴,讓那雙氣得發蒙的黑色瞳眸對視上自己。
“打架打不過我,做生意做不過奸商,來武的不行來文的更不行——船隊交給你,你是不是準備開辟一條新航路來率領我們走向新的未來?”
“……”
男人伸出手,蓋住黑發年輕人的眼睛,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微微收斂,他翹起唇角問:“看見什麽了?”
“一片漆黑。”被提問到的黑發年輕人十分老實地回答。
“嗯,答得好,記住這片漆黑,這就是所謂‘新的未來’。”
“……”
“知道天有多高了?”
“……”
“知道地有多深了?”
“……”
男人垂下眼,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大半個頭的黑發年輕人,而後,在一片沉默的相互對視中,那雙湛藍色的瞳眸之中神色終于稍稍放軟,他勾起唇角,露出那抹還是顯得十分欠揍的賤笑:“知道就好。”
放開蘭多,他伸出手在他眼底平攤開:“合約拿來。”
“……”蘭多僵硬地瞪了他一眼幾秒,而後在男人挑起眉時,吭哧吭哧地老老實實将那合約掏出來塞進他手裏。
拿了合約的男人不急不慢地将它打開看了一眼,然而又合上,轉過身,斜睨了一眼挺直了腰杆一臉打了勝仗的種植園主一眼,頓了頓而後淡淡道:“看看你手中的合約。”
種植園主一聽這話立刻瞪眼:“怎麽,想抵賴?完全符合交易商品相關法令,不存在因為違規作廢嫌疑——昨天看了八百遍,完全沒有問題!”
“激動什麽?聲音大點兒就有理了麽?”雷蒙德嗤笑,“我是說簽名的位置。”
“簽名怎麽了,咱們可是當場簽下的合約——你看看你看看,”那種植園主使勁兒拍着合約,簡直像是要在簽名的地方戳出個洞,“你代替巴羅巴塞羅羅簽的名字——別抵賴,我知道你們大副擁有替船長下決定權的權利,對應的,這合約上面還有你們船長巴羅巴塞羅羅的印戳,雙重保證,甭想抵賴!”
“……”
聽見自己父親的名字,蘭多的眼皮子跳了跳。
他擡起頭,茫然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高大男人,又顯得更加茫然地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個打了雞血似的種植園主……等了一會兒後,他才眨眨眼:“……簽名是我父親的名字?”
雷蒙德毫不猶豫點頭:“是啊。”
種植園主鼻孔朝天,怒張。
蘭多眼神兒更加茫然了:“可是我老爸都翹辮子了,按照商會那邊定下的收款合約規定必須是收貨對象親自簽名這一條規定,這……這合約還能算數麽?”
種植園主鼻孔朝天,怒張,停頓三秒後,怒收。
他僵硬着脖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似的,目光在不遠處微笑着的男人以及滿臉茫然的黑發年輕人之間來回打轉,然後挺住,最後漸漸瞪大了眼。
海風吹過,天空中飛過一群撲簌着翅膀鳴叫着的海鳥。
“當然不能。船長剛剛去世,還是讓他入土為安吧——哦,要麽,你可以試試把這合約燒給他簽字?”
沖着不遠處面色鐵青的肥豬頭,巴比倫海最大的一只鐵公雞微微一笑,如同扔垃圾一般扔掉手中那如同廢紙一張的羊皮紙,之後,邁着潇灑的步子,在一地下巴落地的響聲中揚長而去。
留下了風中淩亂的種植園園主代表。
留下了風中淩亂的巴塞羅羅船長之子,蘭多巴塞羅羅。
……
夜晚。
船長休息室。
站在寬大的船長辦公桌前,黑發年輕人咬牙切齒地看着男人放松地坐在那原本應該屬于他的扶手椅上,後者手中端着葡萄酒杯,嚣張地将他那兩條大長腿搭在桌子的邊緣……似乎是感覺到了黑發年輕人足以殺人的視線,坐在柔軟扶手椅中的男人卻不知不滿地輕笑一聲:“瞪我做什麽?我記得我好像說過,這似乎是一個只要擁有正常人類智商就可以完成的任務吧?”
“……”
“哎呀,啧啧啧,對不起,我居然忘記你壓根不是正常人類,你只是一只猴子罷了。”
“……”
“是我不對,真是難為你了。”
“雷蒙德!孫子!你故意的!”
“怎麽能這麽說,我只是對你的智商下限有信心罷了。”
“……”
“願賭服輸,猴子,我說過,底艙的炮口是時候該擦擦灰了,去吧,再見……哦,不對,最好永遠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