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
《大副不容易》作者:青浼
文案
“老船長有遺言!”
“遺、遺言是什麽?”
“緊抱雷蒙德大副的大腿不要松開,巴塞羅羅家族百年基業不能倒下!”
*二世主少爺在老爸死後被黑心大副各種排擠謀朝篡位架空欺負的故事。
避雷指南
①本文福利向不V不V不V,重要的話說三遍!
②全程高甜無虐,堅定1VS1路線不動搖!
內容标簽:前世今生 天之驕子 西方羅曼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蘭多、雷蒙德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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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揚帆起航吧!那海,那船,那人!
公元1488年 巴比倫海
七月,夜。
晝日裏海面上的悶熱粘稠終于伴随着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晖一塊兒沉寂于海平線,從北邊吹來的鹹濕海風夾雜着一絲絲令人放松的涼意從巴比倫海海面吹過——天空烏壓壓的像是上帝打翻了墨藍色的墨水瓶,沒有星辰卻難得異常靜谧的仲夏夜,卻被破開海霧緩緩駛來的一支龐大的船隊打破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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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支運擁有着一艘西爾頓大帆船、五艘四栀大船、十艘武裝商船、八艘圓船以及十五艘輕帆船以及其他若幹幾十艘普通船只組成的巨大船隊——這支相當于西爾頓皇家海軍三分之一規模的船隊,載着一批從塞維利亞出發的瓷器、香料以及絲綢等貨物,此時它正與一片高聳的懸崖區保持着絕對安全的平行距離,緩緩向着位于巴比倫海沿岸的梵蒂岡駛去。
“——揚帆啓程喽,喲嘿~
載着我的貨物我的夢想,離開我的家鄉喽,喲嘿~
我的女人在我的睡夢中出現喽,喲嘿~
我們水手的生涯,在暴風中奏響!
喲嘿!”
……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水手們終于迎來難得的放松時間。在為首領航、被命名為為“席茲號”的大型三桅帆船上,水手們點燃了火把。
席茲,神話中與海怪“利維坦”、陸地巨獸“比蒙”在古老文獻中同時出現,象征着天空與自由的巨鳥。
象征着無邊無盡、浩瀚碧海般自由的席茲號的船艙甲板之上,今夜沒有被安排值班的水手們喝着火辣的威士忌或者淡啤酒,圍繞着升起來的篝火歡歌載舞,他們用歌聲歌頌着自己手中的美酒,用熱情的舞蹈贊頌這富饒的家鄉和在家中等待着的美麗妻子……伴随着時間一點點地推移,陸續有一些喝高了的水手被同伴相許攙扶着回到底艙去休息——
而在船尾的甲板上那沒有點燃篝火的陰影之中,卻忽然間亮起了星火點點。
“啊,好他媽的暈,簡直要了親命吶——什麽時候才到陸地啊。”
伴随着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一個依靠在船舷上、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的修長身影懶洋洋地動了動。
靠在船舷上的黑發年輕人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氣,他緩緩地将手中那杆剛剛點燃、這會兒這閃着忽明忽滅火光的精致的長煙杆湊到唇邊吸了口,乳白色的煙霧從唇角籲出,他停頓了片刻,忽然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随即擡起頭,看向天空。
天空中,烏黑厚重的雲層逐漸積累翻滾,緊接着,不遠處的海面上一群海鳥撲簌着翅膀叽叽喳喳叫着飛過,海面上蕩漾開不自然的波浪,仔細看去,卻是一大型魚群匆匆游過……眼前的景象讓黑發年輕人微微眯起眼那雙哪怕在黑夜之中也顯得異常晶亮的黑色雙眼。
“唔?船長老爸,下雨打雷收衣服啦。”手中的煙杆在船舷上敲了敲,煙灰飛揚之間,黑發年輕人随即轉身走向此時還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的甲板之上。
……
半小時後,原本一派平靜的海面忽然刮起了大風。
“——非甲板工作人員回到底艙去——暴風雨就要來啦!”
“——聽我指揮——三——二——推——轉動絞盤,放開錨鏈,一百一十英尺深度準備就地抛錨!”
“——雷蒙德!雷蒙德老大在哪?”
“——報告船長!雷蒙德大副跟着底艙人員下去清點貨物了!”
甲板上人群忙碌地奔跑着,訓練有素的水手們上一秒還沉醉在酒香歌舞之中,這一秒卻已經各就各位,起帆抛錨準備迎接新的異常暴風雨來襲!
空的淡啤酒桶在搖晃的船只上從這頭滾到了那頭,伴随着“呯呯呯”這樣錯亂緊繃的腳步聲,第一滴黃豆大小的雨滴“啪”地落在了甲板上,甲板之上,不知道是誰吼了句“下雨了”,這樣的聲音突破天際劃破雲層就像是傳到了上帝他老人家的耳朵裏似的,忽然之間,大雨傾盆而下!
風變得更加狂肆!
浪翻滾着拍打在船身,鹹濕的海水和雨水一塊兒從天而降,完完全全浸濕了甲板上水手們單薄的夏季衣衫——大型三桅帆船在大海中央卻仿佛成了一葉扁舟無力搖曳,這是一場比想象中規模更加巨大的暴風雨!
“——船長!巴塞羅羅船長!風太大了,錨抓不住!”
“——收錨!全速前進開離這片暴風雨區——狗娘養的雷蒙德呢?”
“——報告船長,大副還在貨艙,他已經猜到您會下令全速前進,現在已經準備好組織船員準備進行抛貨啦!”
上層甲板上,人們七嘴八舌用你傳我我傳你扯着嗓子嘶吼的方式試圖跟暴風雨比音量——盡管此時船員們還算鎮定,但是只要是有經驗的老海員都知道,船長那邊下下來的命令及其冒險,若是這片暴風雨覆蓋區域過大,他們的船很有可能在開出這片暴風雨區之前就連人帶貨物一塊兒被掀翻吞噬在這無情的大海中!
就在這一片混亂當中,誰也沒注意到一個修長敏捷的身影在這風雨之中蹭蹭兩三下順着桅杆從一片忙亂中的一級甲板中楞殺出一條另類血路,猴子似的一路翻上了二級甲板——
當整個船隊的船長巴羅巴塞羅羅正焦頭爛額地指揮着船員們試圖從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厄運中逃過之時,那腰間別着一杆長長的煙槍,身上穿着亂七八糟吊兒郎當的黑發年輕人卻如同做賊一般溜進了駕駛艙裏——駕駛艙裏,一名渾身肌肉的水手正用勁兒吃奶的勁兒試圖控制住那瘋狂胡亂轉動的船舵時,他聽見了駕駛艙門被人打開的聲音,下意識地微微一愣回過頭去,他卻在只來得及看見一個黑發年輕人的身影靠近之後,被對方手快腳快地一下砍到後頸脖,幹淨利落地兩眼一翻暈過了去!
黑發年輕人:“……耶?”
一邊思量着自己會不會下手太重搞得別人翻白眼,黑發年輕人一邊伸出手握住了那正瘋狂地打着圈兒的舵盤——說來也怪,那舵盤被那雙相比之下顯得瘦弱蒼白許多的手一握上,便像是遇到了主人的瘋犬似的忽然安靜乖順了起來——突然闖入船艙的黑發年輕人只是用單手,便控制住了方才肌肉水手用雙手都控制不住的舵盤!
他微微眯起眼,透過被雨水模糊的前方視線,将目光對準了那一片懸崖區,而後手上一個使力,伴随着蒼白皮膚上青筋暴起,那舵盤被猛地轉向一個方向——與此同時,原本正全速直線前進的船只在毫無征兆之下,船頭一擺、活生生地在人都站不住腳的暴風雨中擰轉了一個四十五度!
甲板上頓時響起罵聲一片,駕駛艙中的黑發年輕人卻一塊地勾起唇,唇角邊溢出不成調的曲子——
在這艘擁有三層甲板的巨型三桅帆船的帶領下,後面跟着的整只巨大船隊也跟着集體轉向,幾十艘巨大的船只由為首的這艘大型三桅帆船的帶領之下,以令人膽戰心驚的速度向着那一片被水手們向來視為魔鬼之地的懸崖區飛快駛去!
“——要觸礁啦!”
“——我的娘喂!!”
“——駕駛員吃大便啊啊啊啊啊啊啊!!!!”
甲板上一陣鬼哭狼嚎之間,水手們各個都傻了眼似的瞪大眼看着他們的船就這樣異常艱難地闖入了懸崖之間,伴随着“呯”地一聲巨響,船頭整個兒撞開懸崖夾縫!巨石壁摩擦着船體一側讓整個船舷都發出了不堪負重的“嘎吱”聲響,碎石不斷伴随着雨水從頭頂落下,整個船只被擠壓得仿佛就要這樣活生生地壓碎,水手們叫苦不疊一片哭爹喊娘,站在甲板上的中年船長更是一片面色鐵青——
而三十秒後。
船只卻忽然停了下來。
頭頂上,暴風雨吹過發出仿佛魔鬼哭號般的嗚咽,暴風雨比剛才更加強烈肆意,然而,此時此刻已經完完全全全部駛入、穩穩地鑲嵌在懸崖之間的船隊卻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任由頭頂上風雨大作,他們卻只能感覺到刺骨的風從甲板上吹過,船身因為天然懸崖峭壁的固定,反而完全地穩定了下來!
甲板上,上一秒還在哭爹海娘屁滾尿流的水手們傻了眼。
就在這時,從船艙通往一級甲板的爛木頭門被人呯地一聲踢開——巨大的聲響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眼中。
來人腳踩貴重的獸皮制長靴,一頭火紅的頭發哪怕是在夜晚中也異常耀眼,狹長的湛藍色瞳眸微微眯起的時候不怒自威閃爍着淩厲的光芒,鼻梁高挺,下颚曲線仿佛藝術家的雕刻作品一般完美——當高大英俊的男人來到甲板上的時候,那群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對此時突如其來的情況束手無策的水手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只猴子呢?”
雷蒙德掃視一圈周圍的面孔,發問時,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大副當然沒有養猴子,船長也沒有,其實曾經巴塞羅羅船長想要養一只寵物來着,但是雷蒙德大副發話:船上只能有一只吃閑飯的寵物,要麽是某個人,要麽是猴子。
于是巴塞羅羅船長果斷打消了“養猴子”的念頭。
不過從此以後,再提起某個人的時候,雷蒙德都會“親切”地稱呼他一聲“猴子”。
此時,衆人:“……”
水手們茫然地面面相觑。在大家膽戰心驚地開始瘋狂搖頭的時候,巴塞羅羅船長清了清嗓子:“船艙找過了沒有?”
“我剛從那裏上來。”
“炮艙?”
“去堵炮口麽?”
“貨箱裏?”
“他進不去。”
“茅坑?”
“這麽晃怎麽拉屎?”
“……那,難道是掉海裏去了?”
“……”
“……”
“但願如此,借您吉言。”
男人一邊說着一邊若有所思地擡起頭掃了眼駕駛艙,而後再也沒有看站在甲板上的那些人一樣,他邁開沉穩的步伐,在衆目睽睽之下背後帶着殺氣一路殺上了二級甲板——
雷蒙德來到二級甲板上的駕駛艙門前,擡起腳正欲一腳踹開,卻就在這時,駕駛艙的門被人一把從裏面推開——
裏面踉踉跄跄地撲出來一個小混混……啊不,黑發年輕人。
他面色蒼白得像鬼。
走了兩步,去路卻被一副結實的胸膛擋去——那張蒼白得像是鬼的臉立刻冷汗如瀑布而下,黑發年輕人擡起頭,勇敢地對視上了那個比自己高大半個頭,這會兒正居高臨下地低着頭,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男人。
他狗腿地笑了笑。
可惜對方看見他笑以後,眼中的殺意更濃。
“我……我想尿尿啊,”眼瞧着糊弄不過去,黑發年輕人磕磕巴巴地說,“路過駕駛艙,我才看見那個駕駛員暈過去了,哎呀可能是暈船,所以我好心就接把手——臨暈之前,他叮囑我一定要把船開進懸崖區裏,所以我就……”
“……”
“我就……”
“……”
“…………………………雷蒙德,你不要沉默,你這樣會搞得我很緊張,我一緊張就……就……我覺得我好像也要暈船了。”
黑發年輕人眨巴了下眼,下一秒,他看着面前這張黑如鍋底的俊臉發出一聲真誠又響亮地“嘔”聲,而後,毫不留情地将早餐午餐外加晚餐宵夜一塊兒,吐在了對方那結實誘人的胸膛之上。
第一章 “少爺,您現在怎麽樣?想哭嗎?想打架嗎?想……”“我想死。”
公元1488年 巴比倫海 巴利阿裏群島
雨過天晴,海鷗鳴叫着從巴利阿裏群島上空飛過,今日的碼頭上也依舊熱鬧。等待着船隊經過應聘臨時工的水手們聚集在碼頭上,七嘴八舌地議論着最近的奇聞異事——
水手A:“唉唉唉你聽說了沒有,又是巴塞羅羅的席茲號喲!又是喲!”
水手B:“聽說了,聽說了——穩穩當當地度過了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貨物一件不落地運到了梵蒂岡!怎麽做到的!怎!麽!做!到!的!”
水手C:“當然是因為巴塞羅羅船長經驗豐富和雷蒙德大副英俊威武啦!”
水手A:“就是嘛就是嘛,巴塞羅羅船長和雷蒙德大副,這簡直是巴比倫海上行走中的隗寶,航海史上最璀璨的明珠嘛!”
“……”
在周圍的水手們熱烈歡快讨論的時候,一名安靜地咬着長煙槍吸着煙草,吞雲吐霧的黑發年輕人不陰不陽地哼了一聲。
讨論得正歡快、聲音最大的那個中年水手A轉過頭去,一眼就看見了蹲在他們身後的大石頭上此時正懶洋洋地吞雲吐霧的黑發年輕人……此時,他腳邊放着一枚打開喝了一半的椰子,身上穿着的是時下城鎮裏最流行的阿飛裝扮——豔麗顏色的蓬松短褲,新潮的長筒絲襪還帶着蝴蝶結,以及腳上踩着的那雙瓦亮瓦亮的高跟鞋……要不是那張臉蛋看上去還挺不錯,光是這一身出格的打扮,都讓人有一拳走上去的沖動!
“我說你們這些無知屁民,整天就知道‘雷蒙德’‘雷蒙德’地叫,”黑發年輕人撇撇嘴,露出了個不屑的表情嘲諷道,“難道你們不知道巴塞羅羅船長有一個英俊潇灑、年輕有為、孔武有力的兒子這件事情嗎?”
水手A面無表情狀:“他兒子不是早就死了嗎?巴塞羅羅船長上一次在酒吧親口說的。”
黑發年輕人:“……”
水手B若有所思狀:“叫什麽名字來着?蘭什麽什麽來着……”
黑發年輕人:“蘭多,謝謝。”
水手C息事寧人狀:“反正人都死啦,無所謂吧?”
黑發年輕人:“……”
水手A繼續面無表情狀:“那種二世主,除了喝酒賭博陪女人跳跳舞,還有別的特長?我還以為我們只需要在盤點賭債欠款王的時候,才需要提到這個名字呢!”
黑發年輕人:“啧,你懂什麽,那是他知道什麽叫鋒芒內斂——鋒芒內斂你懂嗎?和雷蒙德那個浮誇的人完全不同,低調!奢華!優雅!”
水手B繼續若有所思狀:“鋒芒內斂我是不懂啦——不過聽說蘭多還是個暈船的家夥,哎喲,這種構造奇怪的東西也好意思投胎到巴塞羅羅船長的老婆的肚子裏!聽說這一次巴塞羅羅船長因為抗擊暴風雨受了很重的傷,搞不好就過不去了,要我說啊——咦?人呢?——咦咦咦?!我的錢袋呢?!”
“……”
“喂,來人啊啊啊啊啊抓小偷啊啊啊啊!!!”
……
聽着身後那個出言不遜的水手嚎叫着自己的錢袋,人群之中忽然響起了“噗”地一聲嗤笑。邁着懶散的步子,黑發年輕人寶貝地拍了拍腰間挂着的細長煙槍,掂量了下手中分量不輕的錢袋,他輕蔑地笑了笑,黑色的瞳眸在陽光之下閃爍着餘光的光芒。
“淡啤酒,新鮮的淡啤酒!”
“牛奶、奶酪有賣啦!——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新鮮椰子今日特價!”
“甩賣,皇家流出貨品,如假包換,價格實惠——這位紳士,要體驗一下貴族般的生活嗎?”
……
走在人群之中,蘭多東張西望地打量着小販商販賣着的商品,目光饒有興趣地從新鮮的蘋果和梨上掃過,最後又停留在了飽滿大個看上去十分誘人的櫻桃上……正想開口,隔壁攤位的面包香味兒随即又鑽入了他的鼻孔裏……黑發年輕人陶醉地吸了吸鼻子,站在人來人往的人群當中,此時此刻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感慨着陸地上的美好——然而,只要一想到短暫的停航假期就要結束,他可能馬上就要被迫回到那搖起來就沒完沒了并且除了和一群糙漢子唱歌跳舞之外毫無樂趣可言的穿上,這會兒他幾乎整個腦仁都在突突地疼着。
一想到那些船,一想到奧爾羅傑那個變态工作狂……
蘭多只覺得這陽光明媚的正午,卻有一小團烏雲籠罩在他的腦袋之上。
就在這個時候,從他的右手方向,忽然傳來了一聲含着嬌羞的聲音——
“這位先生……”
蘭多眨了眨眼,往周圍看了看,在對視上了一名擁有明顯來自另外一個國家的膚色,這會兒正用膽怯的目光看着他的黑人小男孩時,他似乎有些驚訝,擡起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問對方是不是在叫自己。
誰知道小男孩瘋狂地點起了頭。
蘭多額角青筋一跳。
世界上必須繞道走的兩類人:小孩,以及雷蒙德。
“先生,”那黑人小孩操着擁有奇怪口音的西爾頓語問眼前的黑發年輕人,“新鮮的海魚要嗎?昨天出海剛剛捕捉的,還很新鮮……”
蘭多下意識就想搖頭,然而,當他低下頭卻一眼看見那孩子穿着破爛草鞋的腳邊擺着的破爛麻袋,上面零零散散地擺着十幾條大小不一、品種不同的魚類時,他又猛地停下了動作……他看了看周圍,意外地只看見了一名坐在那個小孩的身後,穿着同樣破爛的黑人老頭子——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那個小孩腼腆一笑:“這是我爺爺。”
蘭多想了想,見這小家夥養着腦袋看自己實在是累得慌,幹脆蹲下來湊他身邊:“你老爸老媽呢?”
“死掉了。”小孩笑了笑,“被海盜……”
“停。”
蘭多擡起手示意對方住口,然後,他低下頭想了想後,露出了個煩惱的表情——三秒後,他一口氣将那整個破爛沙袋一起抓起來扛在肩上,在那小屁孩目瞪口呆眼看着就要吼“強盜”的情況下,他随手将手中那沉甸甸的錢袋整個兒扔向了他——
黑人小孩反應很快,伸手接住了那沉甸甸的錢袋。
“魚我都要啦。”黑發年輕人撇撇嘴。
黑人小孩眨了眨眼“可是用不了那麽多錢啊……”
“無所謂啦,”黑發年輕人大笑三聲,然後音量猛地一降,“反正又不是我的錢。”
黑人小孩:“……”
“唔,就這樣,我走啦——”
黑發年輕人無所謂地擺擺手,擡起腳正欲大步走開,卻冷不丁地一把被人拽住衣服下擺。他腳步一頓,低下頭去,卻正好對視上那黑人小孩一雙閃亮的眼睛:“恩公,你叫什麽名字恩公?”
“……”黑發年輕人低着頭,頭疼地跟這纏人的、在搞眼神攻擊這方面很拿手的小屁孩對視了幾秒之後,他撓撓頭老老實實地說,“蘭多。”
“恩?”
“我叫蘭多巴塞羅羅。”
“呀?”
“……是啦是啦,雖然長得不像,但是偉大的巴塞羅羅船長就是我老爸,偉大的雷蒙德大副就是我家仆人——呃,我家大副——老子我就是蘭多巴塞羅羅——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尊敬的我,你可以稱呼我為:巴塞羅羅船長。”
“……”
“懂了嗎?”
“……”
“來叫我一遍。”
爺爺,我遇見神經病了怎麽辦?……黑人小孩無助地東張西望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多嘴問這麽多問題,然而在眼前這個奇怪的“大叔”那雙閃爍着可怕光芒的黑色眼睛,他還是頂不住壓力,硬着頭皮叫了聲:“巴塞羅羅……船長。”
黑發年輕人銷魂地打了個冷顫,露出個癡漢臉,蹲下來做賊似的又戳了戳小鬼:“再來一次。”
“……巴塞羅羅船長。”
“嗚嗷嗷嗷,再來一次。”
“巴塞羅羅船長!”
“嘻嘻嘻嘻,再來一次!”
“巴塞羅羅船長……”
“嘿嘿嘿嘿,最後再來一次!”
“巴塞羅羅船長巴塞羅羅船長巴塞羅羅船長!”
将那足夠買一艘打漁船的錢袋給了小鬼,換來了一袋子質量參差不齊的淺海魚,直到蘭多扛着那一袋散發着腥臭味兒的海魚又逛了幾個小時,他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今天好像什麽都還沒吃。摸一摸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肚子,黑發年輕人撇撇嘴,伸手進自己的褲口袋裏掏了掏,臉上的表情停頓了三秒之後,他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三枚銀幣和一卷上等繃帶。
“……”
三枚銀幣。
夠買兩個隔夜面包。
夠買一杯酒吧裏的冰鎮啤酒。
也夠摸一下特殊行業姐姐們的小手,當然,只是摸小手,不能再多。
黑發年輕人再上斟酌之後,決定還是将好人做到底,用這最後三枚銀幣貢獻給酒吧老板為他在巴比倫海南岸的分店夢想貢獻一份愛的力量——至于吃飯麽,請你擡頭往碼頭那邊看去——看見那些停靠在碼頭邊上,看上去十分氣派的各種高的矮的圓的扁的的船只了嗎?看見那桅杆上飄蕩着的巴塞羅羅家族圖騰的旗幟了嗎?閉着眼睛往上爬,随便一艘船,那都是蘭多少爺的免費食堂。
嗯,二世主,就是這麽自信!
人來人往之間,蘭多少爺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正準備拐彎随便到哪個酒館裏喝一杯,卻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什麽人似乎正從遠處扯着嗓子嘶吼他英俊的名字……黑發年輕人微微蹙眉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卻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正蹦跶着努力撥開人群,沖自己這邊揮手致意。
“老大老大——大事不好了老大!”
來人是一名和蘭多年紀不相上下的水手,體型麽……形象地比喻一下,當他沖着蘭多這邊沖過來的時候,剛剛降臨的夜色當中,黑發年輕人總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一顆穿着紅褲衩的球在向着自己這邊轟隆隆地滾動。
“老大老大——大事不好了老大!”
“叫少爺,叫什麽老大,粗俗!”黑發年輕人眼睛一翻,正想繼續說些什麽,卻在這個時候,他借着旁邊酒吧挂在門口的煤油燈,看清到了胖子水手臉上橫流的鼻涕和眼淚……他微微一愣,收起了臉上不正經的表情,“這是怎麽了你,死老爸啦?”
胖子水手瘋狂點頭。
“喔,”黑發年輕人臉上出現片刻停頓,“那……那你節哀順變?”
胖子水手瘋狂搖頭。
胖子水手的鼻涕流進了嘴巴裏。
耳邊,是剛剛迎來夜色的酒吧裏奏響了第一波歌舞音樂的聲音,夾雜着一絲海水鹹腥的海風從黑發年輕人耳邊吹過,他緩緩地擡起手摘下自己戴在腦袋上的那頂用破布纏繞而成的帽子,将手插入口袋之中,輕輕摩挲了下放在口袋中的那卷剛剛買來、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的消毒繃帶。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這哭得鼻涕眼淚橫流的球形水手,問:“哭完了沒?”
胖子水手瘋狂點頭。
黑發年輕人嘆了口氣,那雙黑色的瞳眸在黑夜之中也顯得異常明亮。将手從口袋中拿出來,胡亂給這球形水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他用平靜得可怕的聲音說:“我老爸怎麽了?”
“嗚嗚嗚,少爺,巴塞羅羅船長他……他……他沒啦!”
“……”
“少爺?”
“我聽見了。”
“少爺,嗚嗚嗚,老船長有遺言啊!”
“遺言是什麽?”
“船長說,嗚嗚嗚,說讓您找回當年他遺失在巴比倫海的利維坦號,交給西爾頓皇家海軍,為開拓新大陸貢獻一份力量!”
“……”
說好的“兒子我愛你”呢!臨死了還要喊口號這老頭是有什麽毛病啊!!
“船長還說——”
“還說?!”
“船長還說,讓您緊抱雷蒙德大副的大腿不要松開,蘭多家族百年基業不能倒下!”
“……”
“少爺,您現在怎麽樣?想哭嗎?想打架嗎?還是想面朝大海吶喊發洩?告訴我你想做什麽我一定陪你——”
“我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