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慕池在直播中提到了《大溪山》, 這讓很多觀衆想起了之前紅極一時的那部電影。
老一輩人大都看過,對影片中秦山扮演的知青教師用情很深。如今再被提及,星河已經開始着手準備《大溪山》重新上映。
秦山再一次回到輿論中心, 網上有成千上萬的信息圈他的各種社交平臺賬號。同時, 有多家媒體想約時間和他聊一聊過去的那些事情。
秦山這些年雖然在海外事業紅火, 可也都是些幕後的工作, 國內就更少露面。這一次,被網友想起來, 他自然是能感受到新一屆影迷如洪一般的熱情。
這種集體的情緒,非常可怕。秦山明白,情緒最容易被人利用,可以把一個無名小卒捧上巅峰,也可以瞬間叫他堕入深淵。
所以, 他原本的認親計劃,不得不在這股熱浪的裹挾下暫停了。
華凡尼回到他的身邊, 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自從新年去劇組探班,他就察覺到秦山與慕池和蒲栎之間的關系不一般。都說情人的第六感是很準的,他和秦山在一起多年,早已熟悉彼此性格、習慣上的細枝末節, 稍有變化總能第一時間察覺。
果然, 再回美國,秦山便向他坦白了一切。
秦山對華凡尼說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有個兒子,第二件事情是兒子就是蒲栎,他一直隔着大洋默默關注着。
華凡尼聽了非常震驚, 驚呼緣分的奇妙, 但也很快平靜下來。
然而,他本以為這是秦山恪守多年的秘密, 也将出于不得已的原因永遠成為秘密。卻不料秦山突然有了認親的想法。
那一天,私人醫生一離開,秦山就把他叫進書房。
秦山看上去面色如常,只是稍微有一些低落。
他說,他想把自己的財産一分為二,一半給蒲栎另一半留給華凡尼。
華凡尼對財産毫無興趣,他每年的著作版權就要大幾千萬美元。他只是本能地覺察到秦山的身體狀況或許出了嚴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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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之前過年回國,也是秦山在體檢之後突然提出來的。他說他年輕的時候忙于工作,總想游歷祖國山河,卻沒有時間,如今剛好趁着還能走得動,到處看看。
人總是在體檢後感嘆健康的重要性,感嘆時間蹉跎歲月匆匆而過留下太多遺憾。那時候,華凡尼還以為秦山也是這種心理,于是趁着《借越》拍攝一起回國,探班、順便旅行。卻不料,那場原本計劃兩個月的旅行,在遇到老熟人之後意外中斷。
“凡尼,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秦山對華凡尼說,“之前騙你說體檢出一些小毛病,如今已經到了不得不坦白的地步。”
華凡尼震驚,卻也對秦山之前反常的舉動一下子都釋然了。
“什麽病?”華凡尼讓自己盡量保持清醒。
“腦瘤,并且是手術風險很高的那一種。”秦山面不改色,看似已把生死看得很淡。
秦山自覺與華凡尼之間的感情透徹明晰,他們相識時,都已各自經歷過不少風浪,早已學會了情人之間應該拿捏的分寸。
換句話說,什麽時候該告訴對方什麽秘密,以及能給對方些什麽作為回報,都像是早就在心裏拟好了清單。
秦山信賴華凡尼能幫他了卻最後的心願。所以這一次,華凡尼回國,對蒲栎說是受朋友所托辦一件事情。其實,就是受秦山所托告訴蒲栎他的親身父親是誰。
然而,華凡尼看到蒲栎隔着屏幕看慕池直播時一臉嬌羞的幸福模樣,就知道自己是要無功而返了。
那句話太難說出口,畢竟就連秦山這個親生父親也遲到了十多年卻依舊畏縮着。
華凡尼想,秦山不過是希望自己的兒子過得好,那麽蒲栎現在既然本身就很開心,為什麽還非要弄清楚這些。
他們本就是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裏彼此無關的人,非要因為血脈牽扯在一起,完全沒有必要。
自從華凡尼對秦山說出了他自己的想法,加上網絡和媒體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把秦山重新拉回公衆視野,兩方面的力量,也不得不讓他暫停認親的舉動,轉而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
年前,那一場大雪,秦山帶着華凡尼去老慕總家裏拜訪。
那位已經身患阿爾茲海默症的老慕總,曾經獨具慧眼,把秦山從南方劇場的一小方舞臺推上了衆星捧月的影帝寶座。
秦山一直念記這份情意。
老人的記憶變得模糊散亂,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不大記得。弄混了廁所和飯廳的方位,也不記得是不是剛吃過藥,但依然在見到秦山的第一時刻,就叫出了他的名字。還囑咐他,大溪山日夜溫差大,進山的時候記得多帶點衣服。
秦山在舊金山的高檔別墅的影音房裏看《大溪山》,淚水縱橫。
想起許多當年拍電影時的場景,想起在不懂得愛與感情,不懂得責任與承擔的時候就慌忙耽誤過他人的青春,想起懷揣着夢想被萬人追捧,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
淚水流盡,淘洗掉了曾經以為重要而不過只是些沙礫浮塵的東西,最後回憶就只剩下回憶。
秦山再一次出現在媒體的攝像機前,穿着休閑的黑色T恤,頭戴淺灰色棒球帽。歲月給他的臉龐刻上些許紋路,可這個男人站在那裏依然高大挺拔,不容忽視。
秦山對着鏡頭,主動提到了《大溪山》和曾經在國內演藝圈剛剛開始興起時候的有趣故事,感謝那些幫助過他、提攜過他、默默支持和關注着他的人。
最後,他說,他在得知了星河新任總裁慕池為山區捐修公路的事情後,非常感動。也想以個人的名義,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
記者問他:“也是想要捐修公路嗎?”
秦山搖頭,微笑起來,像是遠隔萬水千山,只對着屏幕前的某一個人說:“我準備把個人資産的一半拿出來,注入慕總的那個基金,要做什麽,年輕人應該會有更好的想法。”
記者問:“是 ‘池栎基金’?”
秦山停頓片刻,像是在琢磨這兩個字該怎麽寫,而後輕笑起來:“‘池栎’基金?嗯,應該是吧,這個名字不錯。”
慕池對着電腦屏幕,看着秦山的訪談,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主動和秦山聯系過。海外發行的事情也沒有再受到任何方面的阻攔,一切正常運行。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秦山不會這麽就此罷手,一定有更大的陰謀在等着他。
然而,慕池畢竟是個商人,秦山身家的一半都給了他,無形中又能做很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他是不會拒絕的。
景承別院的公寓裏,蒲栎第無數次拿起電話又放下。他已經琢磨了好多天,想着要怎麽向老媽解釋自己和慕池的事情。
雖然,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蒲娅南不是一般的家長,一定能理解他和慕池之間是真愛,可就是想起這些心裏慌張。
正躊躇着蒲栎的電話響了,出乎意料,居然是鮮少給蒲栎打電話的鄭一刀打來的。
“阿栎,”鄭一刀在打電話的時候,聲音總是比別人更高一些,“你搞什麽哦?”
蒲栎居然心虛地縮進沙發,有點明白小時候看到同伴做了壞事躲着老爸的感覺。
“你回來回來,”鄭一刀又吼起來,“我跟你講,你要是還想給我當兒子哦,就趕快回來一趟。簡直了,欺負起我老婆!”
蒲栎聽鄭一刀的口氣,有點想笑,而後又聽電話裏蒲娅南的聲音響起來:“你要死啊,幹嘛兇我兒子,還有誰是你老婆。”
“哦,”聽到媽媽的聲音,蒲栎有點放心,“那個……”他開始起身翻看行程表,想選一個自己和慕池都不大忙的時間,“最近确實要回去一趟。”
晚上,馮銳送來了新戲的劇本,蒲栎驚喜,那劇本居然是孟宇寫的。
他一直聽孟宇說在寫一部戲,想找他來演,現在看來不是開玩笑的。
蒲栎看起來,劇本的名字叫《回家》。是講爺爺因為戰亂拖家帶口下南洋,三代人在東南亞默默發展出燕窩帝國,如今家族事業傳承到第三代掌門人,因為各種機緣巧合,要回國祭拜祖先的故事。
故事整體基調歡脫喜樂,猛一看荒誕無厘頭,其實充滿了對故土的眷戀,是最适合在賀歲檔上映的喜劇片,更是新人編劇最容易出頭的類型。
“不知道,經歷這大半年,你有沒有從陳生那個角色裏走出來,”馮銳笑咪咪的,第一次來慕總家,大的出乎想象,老男人突然有了些好奇心,“所以想接部喜劇給你拍。”
蒲栎看完劇本,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大叫:“孟宇真是個鬼才,這都什麽啊,太搞笑了!”
馮銳看蒲栎,已不是當年那個小孩,也不是拍陳生的那個演員,甚至不是幾個月前拍真人秀的那個小藝人。
在愛情的滋潤下,蒲栎變得無所畏懼,敢于表達自己的情感和見地。馮銳感覺自己能給孟宇一個滿意的答複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幾章,今天一起發了,祝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