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那一夜的星星都躲在月亮後面。透明的帳篷頂上, 一輪明月,像一個好奇的偷窺者。
蒲栎被慕池壓着哼哧帶喘的時候,一種莫名的羞恥感讓他寧願這個帳篷頂上是不透明的。
慕池平日裏很少背包, 就算是去國外, 也只是随身帶一個盡可能小的皮箱。走到哪裏缺什麽現買。這一次背了雙肩包來, 讓蒲栎有些好奇。
但慕池并沒有讓他好奇多久, 裏面的東西就全被蒲栎自己“享用”了,明确來說, 是兩個人一起哼哧哼哧地“享用”了。
後半夜,冷起來,蒲栎鑽進慕池懷裏。慕池也醒着,抱緊了蒲栎。
“你想看星星,以後我們也買一個這樣的帳篷好不好?”慕池的唇角擦過蒲栎的鬓角。
蒲栎笑:“是小池哥覺得在帳篷裏玩更有意思吧。”
兩個人一通笑, 摟得更緊了一些。
他們沒有再睡,開始聊天, 東拉西扯,說什麽都覺得有趣。一直到了東方泛起魚肚白。
帳篷被重新收起來,慕池和蒲栎拖着行李去村寨口和大家集合。
魏校長又轉變角色成了魏支書。早起的鄉親們都來送行。
雞鳴狗吠間,清晨變得喧嘩, 比往日多了些人氣, 然而他們都知道,這一走,這裏很快就會回到往日寂寥。
孟悅從家裏出來,老阿媽追上她, 送了一大疊鬥笠給她。
那鬥笠是老阿媽的祖傳手藝, 和她奶奶的奶奶編得一樣精致細膩。這裏多雨,山路濕滑, 分別的時候,為友人送上鬥笠,既是關心又是祝福。
孟悅知道阿媽眼睛不大好,這樣精致的鬥笠一個星期也才編一個兩個,并且工藝繁雜、材料難尋。老阿媽卻執意相送。
一推一拉間,慕池看到了,走上前,讓孟悅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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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蒲栎想,或許就是在那一瞬間,慕池就已經做好了那個計劃。
大家上車,順着來時的路返回,颠簸的感覺不再讓他們難受,反而覺得親切。趕來送行的小學生就站在路邊,車隊沒辦法為他們一一停下,只好盡可能地放慢車速。
孩子們越聚越多,一邊揮手告別,一邊哭泣。
這短暫地相處,讓這些父母常年在外的孩子們感受到了少有的關愛。讓他們看到了大山外面的世界,也得到了山外人對山民的尊敬與喜愛。
蒲栎強忍着不掉眼淚,回頭的時候卻發現慕池的眼睛同樣是濕潤的。
從村寨到中心鎮,大家買了點路上吃的零食,再從中心鎮到省城。回到都市,一行人才發現原來他們才走了一半的路,卻都已變得風塵仆仆。
蒲栎發現鐘昕陽的行李少了,問他怎麽回事兒。
鐘昕陽笑着說,帶來的那幾雙球鞋都送給孩子們了,幸虧自己的鞋碼比較小,而那幾個男孩子都長得很快。
孟悅把鬥笠發給大家,作為對漁望村的紀念。
晚上飛機落地,蒲栎跟慕池一起回景承別院的公寓,才恍然大悟,自己原來已經徹底回到了都市生活。
他不知道接下來的真人秀會朝哪個方向剪輯,但很明确地知道電視上的鏡頭畫面,永遠無法表達出他們真實感受到的。
回到家,蒲栎立刻像一灘軟泥,窩在沙發裏不想動。
後來,等他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邊睡着慕池。而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給洗了澡,還換上了幹淨的睡衣。
蒲栎看晨光中的慕池,安靜平和,他便上前親吻了一下。
不料,慕池就在此刻醒了,轉身親吻蒲栎,壓着他,對他說:“我們家的小栗子,真是累慘了,連自己洗澡的力氣都沒有。”
蒲栎滾到慕池身上,笑起來:“怎麽辦,現在又元氣滿滿了呢。”
兩人扭做一團,從床頭到床尾,久別之後的親昵在所難免。
兩人正玩的起勁,慕池的電話驀地響了,差不多是在同時,蒲栎的電話也響了。
他們松開了彼此糾纏在一起的手指,各自去接電話。
相互背着身子,各自接打電話,卻好像是在神奇地說同一件事。
蒲栎挂了電話問慕池:“怎麽辦?”
慕池深吸口氣:“我之前就問過你了。要外面人知道你在和我談戀愛,你願意嗎?”
這一次,蒲栎是徹底感覺到對他們之間的戀情有一些可以摸得着的決定權。
原來他的小池哥,并不是對他忽冷忽熱,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喜歡着他,到了危急關頭,要不要公開關系的決定權都掌握在自己手裏。
“我不知道,不知道公開以後會有什麽影響……不,其實是我怕自己會承受不了公開以後的後果。”
慕池笑起來,抱住蒲栎,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小栗子,你聽我說,”慕池松開蒲栎,表情嚴肅一些,但嘴角還是帶着笑意,“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像你坦白。”
蒲栎認真地聽着,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我們之間,剛開始,其實是我有意要接近你。我接近你自然是有一些原因的,不要問我是什麽原因,這些原因,我一輩子都不想要你知道,至少我現在還沒有勇氣坦白。但,從我第一次說喜歡你開始,到現在再到以後,我都是真真切切地喜歡你,愛你,是想把你當成最親密的人的那種愛。
“想分擔你的痛苦,感受你的喜樂,想和你一起去很多地方,看不一樣的人和風景。如果非要說,到底有多愛,差不多就是和你愛我的程度一樣。
“還記得咱們在山莊遇到的那一場大雪嗎?大雪之後我懼怕過很久,因為知道自己曾經接近你的目的或許會讓你對我的愛變成恨,所以想把自己對你的喜歡強壓下去,不再聯系你或者疏遠你,或許有一天就會發現自己對你沒那麽愛了。
“可是不行,我太痛苦了,沒有你,我連笑都僞裝不出來。所以大年三十,我去劇組看你,想重新擁有你。
“有過要利用你的念頭,是我這輩子做過最羞恥的事情。我今天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我曾經對你有過不好的想法,不可原諒。以後,如果你發現了這個秘密,随便怎樣折磨我,但請不要否定我對你的愛。
“它出自內心,不帶任何功利。”
蒲栎第一次聽慕池一口氣說出這麽一大段,以至于心生緊張,手心沁出汗來。
他開始猜測慕池說的那個“原因”是什麽。但他的腦子很亂,什麽都想不出。
慕池的眼神很複雜,蒲栎想要努力讀懂他。
“之于我,不過是普通人,是否公開戀情都不會影響我的生活。把決定權交給你,一方面是因為你是藝人,要走什麽樣的路線,要不要公開性向和戀情對你以後的事業都有不可估量的影響,我不能幫你做決定;另一方面,公開戀情,我們少不了要站在公衆的視野中,我最初接近你的秘密總有一天會被你知曉。我已經做好了承擔最壞後果的決定,至于你的那部分,只有你自己面對。”
蒲栎微微張開嘴巴,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他恨一大早的這一通電話,讓他的小池哥變得冷靜到陌生。
“哈……”慕池突然笑起來,親了親僵硬着的蒲栎的臉頰,“其實,這次你沒去山裏之前,我一直想着,要把你好好的圈起來,不讓任何風吹草動過你的耳朵。可是,你們出了事故,我去醫院,看到住院部樓下的那一把鎖,就豁然開朗了。你說過,你小時候,總是被鎖和大門困着,我也曾在心裏想着,要給你自由。可不知不覺間,還是想像個老母雞似的把你罩在懷裏,恨不得為我一人所有。”
蒲栎暗自猜測慕池可能接近自己的原因。只是單純的喜歡他的身體?這是他能想到最慘的一種答案。
突然,蒲栎也笑了起來,那不過都是以前的事情,對于現在的他而言,都過去了。
“這一場事故,讓我意識到,除去生死,其他都是小事,所以,小池哥,不管你說的秘密是什麽,我不好奇也不探聽,以後就算無意中撞破也假裝沒有發生過吧?”蒲栎揚起臉,眼睛裏是少年人才有的天真與澄澈。
“你肯這樣想?”慕池問蒲栎,鼻子突然有些酸。
蒲栎微笑着起身去洗澡換衣服,像往日慕池對他那樣,他揉亂了慕池的頭發:“等會兒,一起去公司吧,我已經有決定了。”
原來,企劃組和Jerry并不想一大早就打擾這二位休息,只是,網絡上已經鋪天蓋地地有了他們在一起的傳聞。
不知道傳聞是從哪個環節透露出去的,不過這一段時間,慕池為蒲栎兩次跑去山區,又堂而皇之地帶他在中心鎮上吃住,看到他們在一起地人早就不計其數。
慕池可以半命令半開玩笑地對企劃老師和旗下藝人說,不要把他們的戀情傳出去。可正如鐘昕陽之前打過的暗語“大家都是長着眼睛的”,他們的戀情遲早都會被人曝光。
即便不是現在,該面對的将來也一定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