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蒲栎直接打車去了鄭一刀的海鮮酒店, 地址還是幾年前他打過工的地方,不過後來又裏裏外外翻新過了,看着比以前更加氣派上檔次。
海鮮酒店的霓虹招牌, 即便大白天也亮着, 裝飾性的玻璃水缸以階梯式, 從店裏一路擺到街上。
各種魚、蚌、蝦、蟹, 看得人眼花缭亂。
怕新來的店員不認識蒲栎,鄭一刀握着茶杯站在店門口, 一邊飲茶一邊等人。
蒲栎剛從出租車上下來,鄭一刀就倒掉杯子裏的茶根,走上去攬住蒲栎抱抱,像是迎接親生兒子一般。
“阿栎!回來也不看我!”鄭一刀說着埋怨的話,臉上可全都是喜氣洋洋的。
蒲栎知道鄭一刀平日裏好茶, 剛才路過茶店專門買了上好的鐵觀音。
鄭一刀笑着收下,帶蒲栎去蒲娅南和陶萍等着的包間, 然後掏出茶葉給她們顯擺:“我兒送我的哦,你們沒有吧?”
陶萍捂嘴笑笑:“你倒是得了個便宜兒子,他媽同意了嗎?”
蒲娅南坐在窗邊,似笑非笑, 知道鄭一刀這麽開玩笑開慣了, 也懶得管。其實她一起看着蒲栎長大的朋友們,都管蒲栎叫“我兒”。
蒲娅南對這群朋友都是感激的,在她沒辦法給蒲栎完整家庭溫暖的時候,那些朋友們無形中分擔了一部分。
之後又來了了幾位叔伯姨嬸, 都是蒲娅南、陶萍他們的朋友, 蒲栎坐在一群長輩間顯得有些局促。
二十多的大小夥,還被長輩追着塞紅包, 蒲栎也是覺得害臊。幸虧他來的時候準備及時,從小受這些長輩的照顧,如今工作了多少包個紅包送長輩,算是讨個喜氣。
你送我、我送你,包廂裏一片喜洋洋的。
鄭一刀親自下廚招待蒲娅南的朋友們,而後把蒲栎叫到門外,從指頭上取下一個嵌着黑寶石的大金戒指。
“阿栎,不要嫌棄這個戒指是我戴過的,我跟你講,它保過我的命。”鄭一刀翻轉戒指,把側面對着燈光指給蒲栎看,“看到這個疤痕沒有,刀疤來的。曾經有一夥小混混來我這裏鬧事,拿出那個刀來,一尺多長,我就是這麽擡手一擋。當時以為要沒命了,至少也要斷只手。沒想到,只是砍到了這個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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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一刀把戒指戴在蒲栎手上,因為尺寸不合适總是掉落,索性就揣進了蒲栎的口袋。
蒲栎隔着口袋摸了摸戒指不好意思:“阿叔,你的護身符送給我怎麽行。”
“你常年在外,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把最寶貴的東西放在你那裏才安心。”鄭一刀沖蒲栎眨眨眼。
蒲栎對鄭一刀的感情很複雜。少年時得知有這麽一個江湖氣的男人追求蒲娅南,既害怕又抗拒。對媽媽的獨占欲,讓他不想蒲娅南與任何異性親近。
後來,他長大一些,明白有些事情想要辦得到,必須有一定的身份與地位。比如蒲娅南摔傷那一次,如果沒有鄭一刀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又比如,沒有鄭一刀做擔保,他可能就沒有機會去腕表店打工,後來自然也就沒有被星探看中的機會。
現在,蒲栎又經歷了一些事情,他才覺得,鄭一刀這麽多年不看其他女人一眼,總是圍着蒲娅南打轉,他作為後輩,應該感到慶幸才對。
蒲栎戀愛了,就越能明白一個人真心愛着一個人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蒲栎确定鄭一刀是真的愛蒲娅南。時至今日,他也想媽媽有個人能相互依靠。如果可以,他願意叫鄭一刀一聲“爸爸”的。
“那我收下,”蒲栎笑着和鄭一刀撞了下拳,“但有件事情,你得幫我。”
蒲栎把鄭一刀拉進沒人的包廂,取出房屋租賃合同。
他說:“媽媽在少年宮那邊的租約很憋屈,我托人幫忙租了房子。但是怕她不收,你幫我給她吧,簽個字就行。”
鄭一刀翻看租房合同,這個地段和房價他是最清楚的,用贊許的眼光打量蒲栎,拍拍他的肩,而後問:“你自己給她不是更好?”
“我媽媽,你不了解?”蒲栎笑起來,“倔得很。”
鄭一刀和蒲栎一起撇嘴,同時笑出聲。
“阿叔,”蒲栎抿了下唇,擡頭看鄭一刀布滿皺紋的銅褐色面龐,“我以前有點怕你,又想得到你的照顧,所以表面上不反對你追求我媽媽,其實心裏是不喜歡的。”
鄭一刀回看蒲栎,如銅鈴般的眼睛瞪大一些:“哦?”
蒲栎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笑:“但也偷偷地想過,如果你是我地爸爸會是怎樣。有一次考的不好,開家長會,還想過要不要請你過去冒充家長。哈哈哈。”
鄭一刀擰眉笑着:“哈!”
“其實,”蒲栎漸漸收起笑容,變得嚴肅起來,“我現在真挺想叫你一聲爸爸的。發自內心的。謝謝你這麽多年對我們母子的照顧,也謝謝你肯一直愛着媽媽不圖任何回報。”
鄭一刀的表情也嚴肅下來,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去:“兒子……”
他欲言又止,蒲栎明白他的意思。
“我媽媽就是顧及我,怕我接受不了你,所以拖了你這麽多年。她要是不喜歡你,就不會允許你在她身邊這麽久。”蒲栎坦白,“現在我長大了,理解你,也理解媽媽,同樣的話,我也會對她再說一遍。”
鄭一刀胸口起伏,鼻翼翕張,幾乎是在瞬間就紅了眼眶。
他擡手摟住蒲栎,聲音有點變了調子:“蝦夏裏(謝謝你)。”
“躲在這裏幹什麽哦?”不知何時蒲娅南推開了包廂門,面前蒲栎和鄭一刀正低頭耳語。
“看這個,”蒲栎轉身從口袋裏掏出鄭一刀送給他的黑寶石戒指套在手上,“我老爸送我的。”
“什麽老爸,亂講,不說你們你們真是越來越亂來。”蒲娅南站在門口,臉紅了起來,眼睛執拗地瞪起來。
“我以後就叫老爸了,你要什麽時候改叫老公你随意。”蒲栎笑呵呵地拍了拍鄭一刀的肩膀,擦着蒲娅南的胳膊出門去。
……
慕池回到Q市,直接去了秦山在Q市的私人住所。
他這一趟急急忙忙撇下蒲栎回Q市,根本不是有什麽突發的緊急工作要處理。而是除夕夜接到了秦山的電話。
電話內容涉及他與蒲栎的戀人身份可能會曝光。
慕池剛一落座,秦山便直接把一個亮起的ipad放在了慕池面前。
慕池拿起ipad,順着打開的相冊左右滑動起來。
相冊裏全是他和蒲栎的照片。這些照片是前兩天他兩在X市街頭被人拍下的。抓拍的角度很準,一點不糊,甚至還有一些文藝。
“什麽意思?”慕池問秦山。
秦山表情冷漠,和慕池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你想要他怎樣,或者說想要我怎樣,開口吧,或者開個價。只要是我能負擔得了的,你都拿走。”秦山冷冷地說。
慕池思索片刻,挺直了脊背,目光裏帶着輕蔑的笑意:“難道,秦影帝以為,這些照片是我自導自演的?”
“難道不是嗎?”秦山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語速也有所加快,只是表情依然冰冷,“從你動了念頭簽蒲栎進星河的那一刻起,你應該就在布局要怎麽玩弄我們父子吧?”
“布局,玩弄?”慕池搖頭失笑,“這不是秦影帝最擅長的嗎?”
秦山沉默,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慕池。
慕池與他對視幾秒,而後似是吃驚地微微點頭:“難道要我幫秦影帝回憶一下,你當初是怎麽使勁渾身解數引起老慕總的注意,從一個南方小劇團爬進星河,而後又幾次三番勾引他的兒子,騙去感情,往自己身上拉資源的事情?”
秦山長出口氣,瞪着慕池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靠上椅背:“小池,我說過,當初是有我做的不對的地方,但并不是都像你想的那樣。”
“都無所謂了,無所謂,”慕池笑得得體從容,“我只是舉個例子提醒你誰才是布局下棋的高手。另外……”
慕池把ipad推回去,說:“這些照片不是我找人拍的。他是我的藝人,也是我的愛人,我比任何人都想保護好他。”
秦山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像是有什麽話咔在喉嚨吞不下又吐不出。
“秦影帝如果沒有其他什麽事的話,那我就告辭了。另外,這只是些照片罷了,能說明什麽?倒是要提醒你,看樣子,似乎有人知道你和蒲栎的關系不簡單,否則,拿着這些東西來要挾我總比要挾你強吧?”
慕池說完,起身,頭也不回。
秦山在Q市的住所距離景承別院距離着實有些遠。他取了放在門口的行李,順着小路走。
越走越覺得腳底發軟。這一天從早忙到晚,他不斷的趕路和猜想,不知道秦山會拿什麽東西給他看,精疲力盡。
還好,只是一些不痛不癢的照片。這些照片可解讀的空間範圍很大,怎麽樣編故事都可以。反倒是有人會拿這樣的照片給秦山,讓他覺得驚異。
看來,這個世界上,知道秦山和蒲栎是父子關系的人,并非只有慕池本以為的那三個人。這讓他無形中生出一些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