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複仇者9
“喂,你就是初一那個新來的?”
少年停下腳步,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三個人。中間一個長得很高大,頭發染得亂七八糟,旁邊兩個不太起眼,一個手裏拿着根挂着沉重鎖頭的生鏽鏈條鎖,甩來甩去,另一個直接拿的水果刀。
少年垂下眼睛,沉默地轉身。
“喊你呢,沒聽到啊!”後面傳來了腳步聲,少年敏捷地一閃,兩道人影擦身而過,堵在了他的跟前,形成了前二後一的架勢。
少年再次轉身,看向最高大的那個:“有什麽事?”他說話聲音很輕,加上帶着鄉音,咬字不是很清晰。
“有什麽事?知道我們是誰嗎?”高大少年指了指自己。
少年把身上的書包放了下來,提在手裏:“誰?”
“向陽十三太保!”高大少年雖然年紀不是很大,看臉部線條大概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身上卻已經充滿了街上混混的流裏流氣,“看在你今天剛轉學過來的份上,小爺我好心提點你幾句,向陽是我們十三太保的地盤,新來的都得交保護費,一個禮拜三百塊,不然,呵呵!”
鐵索甩動的聲音,水果刀閃亮的刀刃都明示着将會發生什麽。
“我沒錢。”少年還是輕聲說道。他穿着的确一般,甚至有些差勁,不知道是不是剛轉過來的關系,連校服都沒有。一件看起來不合身的薄夾克衫,下身的褲子有點短,膝蓋的地方破了一個洞,還沒來得及縫。
高大少年打量了他一番:“沒錢你不會想辦法嗎,去偷啊,去搶啊,總能弄來錢的!”他說着走過來,伸出手惡意拍打少年的臉孔,“別以為一句沒錢就能豁免,像你這樣裝窮的,小爺我見多……”
高大少年的話音戛然而止,他低下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腹部,一把純黑的軍刀無聲無息地抵在他的腹部,只要稍微往裏進一分就會捅進他的肚子。高大少年的額頭頓時冒出了密密一層汗,他根本不知道這個轉學生是什麽時候出的手。
“聽到我大哥的話沒有,趕緊把身上的錢都摸出來。”兩個跟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兀自叫嚣道,壓根沒接收到高大少年拼命使過來的眼色。
“就是,沒錢總有手機吧,你還愣着幹什麽,快拿出來!”
“你們向陽的混混敲詐人之前不調查一下的嗎?”少年擡起頭問,仍然是輕而平淡的語氣,只有眼神是冰冷而犀利的。
“調查什麽?有什麽可調查的!”跟班中的一個還在嚷嚷,另一個卻似乎從自己老大這詭異的平靜中察覺了什麽,繞到前方一看,這人驚得張大了嘴。
“老大!你、你放開我老大,不然我們打死你!”
“閉嘴。”少年冷冷地說,“誰敢吭聲,我就弄死他!”少年雖然長得不高,一雙小眼睛卻充滿殺氣,那是這班只會敲詐勒索,欺負乖學生的小混混所沒有的。他冷冷地看着高大少年:“記好了,我叫孟斌,上個月隔壁省十三刀砍死班主任的那個就是我!”
“嗷!”高大少年慘叫一聲,一個踉跄跌倒在地。
“老大!”兩個跟班一齊撲向高大少年倒地的地方。
“我、我要死了……嗚,我不想死!”高大少年吓得哭了起來,他捂着自己的肚子,那裏被劃開了一條口子,鮮血正從那裏滲出來,一股尿騷味頓時彌漫開來,這少年臉色鐵青,看起來已經快要吓暈了。
“老、老大,堅持住,我馬上幫你叫救護車……”
孟斌卻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嘴邊比了個“噓”的手勢:“別告訴別人,不然……”他冷冷一笑,三個少年同時打了個哆嗦,誰也不敢吭聲了。
孟斌又伸出手。
三名少年畏懼地望着他,似乎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錢!”孟斌一腳踢在一個跟班的腳踝上,那小子“嗷”的叫了一聲,想到什麽,趕緊捂住了嘴。孟斌說:“身上有的全拿出來!”
搜刮完了打劫者身上的錢,孟斌數了數,嘴角一歪,擠出個笑,随後拎起書包,将刀塞進包裏,大搖大擺地走了。
……
岳沼坐在電腦前,随意浏覽着網頁。
雖然被覃小雨纏得沒辦法,最後不得不跟着小姑娘來了常樂市,但岳沼真沒想過去殺什麽人。他是個社會loser,可不是瘋子,真要是藝高人膽大,也不至于混成現在這樣,可惜覃小雨不認同。那小姑娘不知道怎麽回事,死活認準了他就是個大隐隐于市的殺手。
小說電視劇看多了吧!岳沼想。可是拿了人家的錢總不能啥事也不做,岳沼只好白天借口打聽消息溜出來晃蕩,沒想到在小區附近的老巷子裏找到這麽一家網咖,環境清幽,幾十塊錢就能窩上一天,自然樂得在這裏泡着。
岳沼查過覃小雨的背景,知道她想給自己母親報仇,但是孟斌轉學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光要找到這個人也得花一番功夫。岳沼就想着,覃小雨就是一時半會兒悲憤過度,鑽了牛角尖,大概過個半年一年的,總能冷靜下來。他就當自己是個受薪保……保父,大不了陪小姑娘一段時間,等到她平靜下來了,他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
岳沼這麽想着,喝了口網咖的特調奶茶,不自覺地打開了某個小視頻。現在網絡上什麽都有,視頻中的主播是個手工達人,正在教網友怎麽手工制作具有殺傷力的土箭頭。
岳沼覺得,就算敷衍也得有點職業道德,到時候覃小雨萬一問起來,他也能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沒白拿錢,只不過裝備不好搞,正在做準備,接着往下拖就是。
楚靈崖倒了垃圾走過來,見謝如漸一邊理賬單一邊看店裏唯一一個客人,心裏不由得有些酸。謝如漸這不是第一次看了,自從那客人進來以後,楚靈崖看到的就有三次,還沒算上他沒看到的。
楚靈崖忍不住也看了岳沼一眼。
挺普通的一個男人,胡子拉碴,不修邊幅,再想想自己的西裝革履……楚靈崖突然間就有了點危機感,難道謝如漸喜歡這種不羁的類型?
“如漸哥,”楚靈崖湊上去輕聲喚,“你在看什麽啊?”
謝如漸回過神,一看到楚靈崖就反射性頭疼。
“沒看什麽。”
“你看他三回了,這客人有什麽特別的嗎?”楚靈崖還是憋不住,低聲詢問。
謝如漸:“……”
謝如漸:“你垃圾倒完了?倒完了你可以走了。”
“不是吧,如漸哥,”楚靈崖趴在櫃臺上可憐巴巴,“我剛剛還給客人做了飲料呢,我一走,萬一有新的客人點單,你怎麽辦啊?”
謝如漸說:“那就給他們沖袋泡飲料。”
“我們好不容易才打出去一點名聲,上次那幾個客人還問我明天上午有沒有位置呢,就那幾個附近學校的女老師,點名要喝我的特調奶茶。如漸哥,咱們做生意總得講信譽吧,讓客人白跑一趟的話,以後她們都不會來了。”
謝如漸深深吸了口氣:“那你就做完明天再走。”
“這樣吧,如漸哥,你招人還是正常招,這段人手不夠的期間我先頂着呗。”楚靈崖說得特別通情達理,“咱們的網咖裝修計劃已經在進行了,我那些朋友都開始動啦,訂的東西也在陸續過來,到時候布置很麻煩的,你那麽忙,我好歹幫你把這件事做完。等到時候裝修完了,你也招到了新的網管,那時我再走好不好?”楚靈崖說得自己簡直可憐極了,活像被賣了還要替人販子數錢的模範肉票。
謝如漸:“……”人都說到這份上了,謝如漸還能說什麽呢?他沒有吭聲,算是默認了。
“那如漸哥,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一直看那個客人嗎?”楚靈崖問。
這小子!謝如漸額頭的青筋都快蹦出來了,怎麽兜了個圈,問題又繞回去了。
楚靈崖就這麽誠懇地望着謝如漸,雙眼充滿了求知的光芒。
謝如漸終于無奈道:“我能看到人身上的死氣,那個人,快死了。”
楚靈崖恍然大悟,看向岳沼的目光頓時和善多了。
謝如漸沒有說的是,岳沼的确快死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命數裏還有一線奇妙的生機。
……
孟斌一打開沾滿油膩的房門,便聞到了一股嗆鼻的酒精味。
他嫌惡地看了眼客廳內,果然看到自己的父親大白天的在家喝得爛醉。
孟斌的父親是個長途貨車司機,母親則是個普通農家婦女,在他不到四歲的時候,他娘因為常年被老公打怕了,趁着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扔下孩子帶着細軟,跑了個無影無蹤,從那以後,孟斌便代替他母親成為了他父親的出氣筒。
福來村人人都知道,孟老三平生三大愛好,喝酒、嫖丨娼、打小孩,可那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所以村人們大多睜只眼閉只眼,只在孟斌看起來快被打死的時候才去攔一把。孟斌小時候幾乎天天挨揍,回回孟老三喝醉酒都是往死裏打他,沒錢心裏煩打孟斌,有了錢出門玩女人,十天半個月不回來,也從不考慮給孟斌留口飯。孟斌小小年紀,幾度生死,致死的可能原因太多了,比如被打死,比如餓死,比如被他喝醉的老頭強行灌酒,險些酒精中毒而死。
小時候的孟斌太柔弱,一挨打就哭,一哭就被打得更重,孟老三似乎從哭泣的幼子那裏找回了過去打老婆的“美好回憶”,後來孟斌學乖了,每次挨打只是護住要害,死死咬着牙,忍受這番酷刑,孟老三打得沒趣了,就會踢他幾腳,罵他“啞巴”“鋸了嘴的葫蘆”,然後離家尋歡作樂。再後來,孟斌長到十幾歲,孟老三常年酒色加身,熬夜開車,身體大不如前,他喝醉酒還是會打孟斌,但孟斌已經無所謂了,他能躲得開,孟老三的拳頭也不再像童年時候看起來那麽避無可避。
“臭小子,看我打不死你!”拉着窗簾的租屋內一片昏暗,孟老三把腦袋擱在桌上嘀嘀咕咕,手裏還握着個空酒瓶。
孟斌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拔出了書包裏的軍刀。他将鋒利的刀刃對準孟老三的脖子,刀身立起插在他的腦袋旁邊,靜靜地等待着。只要孟老三在睡夢裏稀裏糊塗地亂動,他就會稀裏糊塗地被劃開頸動脈,然後或許,因為大出血稀裏糊塗地死掉。
天色越來越黑,拉着窗簾的狹窄租屋內黑得如同子夜時分。孟斌收斂了呼吸,靜靜地等了一陣,然而孟老三似乎終于睡熟了,又或是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福運,他一動也不動。
刀鋒距離這個酒醉男人的頸動脈只有不到一公分,但始終是不到一公分。
挂鐘敲響,七點鐘了,孟老三在夢裏嘀咕了句“再來”,反而把腦袋轉到另一邊去了。
今天也沒有成功。
孟斌輕輕呼出一口氣,将軍刀拔了起來,塞回了自己的書包。
“狗東西!”孟斌在心裏罵了一聲,鑽回房間,關上門,落鎖。
這是一間十分簡陋的租屋,因為在家鄉犯了事兒,孟老三不得不帶着“不孝子”舉家遷移,找了個便宜的一室戶先租着。孟斌的房間,其實不如說是儲物間,只擺得下一張床和一個床頭櫃。他扭亮臺燈,拿出剛剛在小超市買的泡面火腿腸,數了數從混混們手裏搞到的錢。
不多,一共也就三百二十塊,但是夠孟斌用一陣子的了。
孟斌将一部分錢塞回了自己的書包裏,另一部分用一個塑料袋包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床拉開,用透明膠将這個塑料包黏在了床板背面,再把床又輕輕地推回去。
換了城市,工作也丢了,孟老三最近沒有收入,孟斌不希望自己弄來的錢變成了孟老三醉生夢死的資本。
做完這一切,孟斌才打開泡面,準備用晚餐。
等待面熟的期間,孟斌想到了什麽,摸出了一部老破的手機。
現在已經很少能看到有人用這種非智能的手機了,手機的殼子已經退色,按鍵多有磨損,上頭卻懸挂着一個與孟斌有點格格不入的卡通玩偶。那是一個長手長腳帶花翎的馬臉猴子,出自一部叫做《大聖歸來》的動畫電影。
孟斌伸手戳了戳猴子的臉,難得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跟着他打開手機,調出自己小心儲存的相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相冊裏,赫然全都是覃小雨的照片,其中有一張是覃小雨上體操課壓腿的照片,相片裏的小姑娘穿着黑色的體操衣,姿态優雅,笑容無比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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