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複仇者6
“謝老板,你可算回來了,等你好久。”
小白懶洋洋地站起身來,迎向謝如漸。
原本局促的機房此時變作了古色古香的大廳,大廳層高至少有五米,空間寬敞,形呈六角,六面均有巨大門扇,六個方向,六種顏色。大廳中央是一圈環形半人高的木質櫃臺,櫃臺中心矗立着一根頂天立地的木質六棱柱,初看像是一個整體,只有仔細看才會發現每一邊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都有細細的拼接線,顯示其中另有乾坤。
謝如漸走過來,掀開隔板走到櫃臺後面,順手将什麽東西往底下一放。木質櫃臺的一部分便亮了起來,露出裏面的東西。謝如漸剛剛放進去的是一個小小的建築模型,如果細看就會發現,那是騷靈網咖機房的模樣。
他看了一眼木柱上挂着的日歷牌,順手拿過一本本子寫起來:“還沒到交接時間,今天是什麽事?”
“大街上臨時抓到一個女鬼,好像受了什麽刺激,把來歷給忘了,我怕放在街上惹出事來,先帶回來在你這裏寄兩天,等查清楚了再送走。你給她弄個普通房間就好。”
一張骨牌被推到謝如漸跟前,謝如漸拿起來看了一眼。不像之前謝如漸抓容真的時候丢給老謝的那張骨牌,這張骨牌上面的訊息很少,大部分都是“???”。
謝如漸從櫃臺裏取出一個巴掌大類似讀卡器的黑檀木扁匣,将骨牌豎着插了進去,骨牌發出輕輕的“咔噠”一聲,嵌入完成,随之,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形慢悠悠地浮現在匣子上方,如同3D投影一般,從頭到腳,一一現形。那是個穿着斑駁紅衣,臉色青白,披頭散發的中年女子。她一臉呆呆傻傻,一聲不吭,眼眶裏的雙眼早已失去了光彩,仿佛別人對她做什麽她都不會有感覺。
“魂魄不全?”
“全。”
“厲鬼?”
“不是吧。”小白多看了這幻影兩眼,“厲鬼能這樣?我抓她的時候,連反抗都沒反抗。”
謝如漸又看了一眼,将骨牌從匣子裏取出,那女人的身影便又消失了
他轉過身,輕輕撥動六棱柱,柱子發出“骨碌碌”的聲音轉動,翻了三個面停了下來,謝如漸在下方某個位置敲了一下,木板揭開,露出裏面的操作面板。謝如漸按了幾下,柱面上便有幾點光芒亮了起來,勾勒出三四個方方正正三寸見方的格子。光格移動,從上至下,最後全都集中到了下方。幾塊四四方方的木制面板随之升了上去,露出了底下面容猙獰的獸頭,獸頭嘴裏全都叼着一枚鑰匙,只不過鑰匙的材質不太一樣,有金屬制的,也有木頭的、玉的,甚至是骨制的。
謝如漸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最後拿下了其中一枚黑鐵鑰匙:“先用這個吧。”
鑰匙取下後,所有木板落回原處,看起來又是規規整整的一根柱子了。
接着,謝如漸又從櫃臺裏取出一個小鈴铛輕輕搖了兩下,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跟着六面大廳的六分之一扇門便無聲無息地打開,兩個輕而薄的黑影與地平齊地飄了出來,慢慢由虛入實,變成了兩名身穿铠甲的武衛。這兩人的臉部五官單薄也沒有表情,看起來像是皮影戲裏的人偶似的,沉默地走到了櫃臺前方站定。
謝如漸把鑰匙和骨牌都遞了出去,武衛拿走了鑰匙,骨牌則被小白拿走。後者将骨牌放到自己左手腕上某個仿似裝飾腕表的卡槽裏,伴随着輕微的機械聲,那個女人出現在了衆人眼前,這次是真實的,只不過被一口黑色光線形成的牢籠關住了。
“17185,白星辰,5月17日于常樂市名前街抓獲無名魂魄1個,暫交封靈館寄存,預計……”小白對着手腕上類似腕表的東西錄入,講到這裏卻似乎有些牙疼的樣子,跟着狠了狠心,“一周吧。”
腕表過了一會兒發出柔美的女聲:“已記錄完成,17185,允許暫寄,因嫌犯來歷不明,暫寄金額将由私人賬戶扣轉。”
“同意扣轉。”
腕表上光華一閃:“抱歉,您的賬戶餘額不足。”
小白:“……”
小白放下手腕,可憐兮兮看向謝如漸,“謝老板,商量一下,打個折呗。”
謝如漸頭也不擡:“那就少寄兩天,你對自己這麽沒信心?”
“不是,最近老謝不在,我一個人要忙兩頭事,實在忙不過來。”
謝如漸看了他一眼:“寄一周,給你打個九九折。”
小白深深吸了口氣,擡起手腕:“暫寄三天。”
腕表:“收到,普通單人間寄存三天,金額600已扣除。”
骨牌上的字跡消失了,黑色牢籠跟着從下往上消失,兩名武衛一左一右将那名女子帶走,往來時的門去。
“哎,你那個網管呢,今天怎麽沒看到?”小白随口問道。
謝如漸正在記賬的手停了下來,難得擡眼看向小白,問:“你們很熟?”
小白從這人的口氣裏莫名就聽出了一點危險來:“不、不算熟,就上次見過一面,他人挺好的,請我們喝咖啡,那咖啡還挺……”小白閉了嘴,感覺謝老板身上的鹹魚氣息和摳門氣息似乎都被冷冰冰的殺氣所取代了。
“那個,我還有事要忙,就先……”小白話還沒說完,就聽重重的“砰”的一聲,對着圓形櫃臺的那扇黑色大門被人從裏往外撞開了,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正是剛剛兩人還提到的楚靈崖。
楚靈崖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之前的快樂朝氣全都不見了,此時的他看起來渾身散發着失落的低氣壓。他擡起頭,謝如漸一時沒有防備,就和他的眼神對上了,不知為什麽,一瞬間,謝如漸居然感到了心虛,因此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楚靈崖先看到謝如漸,随後才看到一旁的小白,愣了一愣,他像是下意識地直起腰來,還理了理身上的西服。楚靈崖顯然很想将西服扣子扣好,可惜那上面的扣子已經崩了,最後只能努力攏了一下。
謝如漸看到這一幕,莫名地皺了一下眉頭。
“白先生,您好。”楚靈崖走過來禮貌地打招呼,“有什麽可以幫到您的?”
小白“呃”了一下:“沒、沒事,我來找謝老板談工作,現在已經談完了,你們慢聊,我去忙了哈哈哈。”說完,一溜煙地就跑了,空曠的大廳裏頓時就只剩下了謝如漸和楚靈崖兩個人。
沉默彌漫在這裏,謝如漸輕輕咳嗽一聲:“有話就講。”
楚靈崖沉默地看着他,也不說話,只是用那種真誠又有點哀傷的眼神看着。謝如漸一開始還正面接着,過不了三分鐘就有點受不了了。這種仿似被主人抛棄的小狗的眼神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謝如漸說:“那個,我……”
楚靈崖說:“時間不早了,我回去睡覺。”
“啊?”
楚靈崖打量了周圍一圈:“我要怎麽回宿舍?”
“哦……”明明并沒有想這麽做,但謝如漸的身體好像比他的大腦反應要快,在他意識到之前,他已經從櫃臺裏重新取出了騷靈網咖機房的建築模型放到了櫃臺上。
楚靈崖看了一眼,露出了無奈的神情:“我現在要怎麽進去?”
謝如漸看了眼櫃臺上的模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有電梯。”
楚靈崖順着謝如漸手指的方向,才看到大廳其中兩個面連接的中間接縫處,看起來是柱子的地方有一扇小小的門。
“晚安。”楚靈崖說完,走到那扇門前,找了一圈才看到一個不起眼的開關,門打開了,楚靈崖走了進去。
“晚安。”楚靈崖又說了一次,門阖上,電梯運作了。過了一陣子,發出了“叮”的一聲,謝如漸下意識地低頭看變小了的騷靈機房模型。很快,他看到有個小小的人影出現在屋子裏,再然後,一點燈火亮了起來,又熄滅,楚靈崖睡了。
謝如漸這才反應過來,就這樣?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是該迷惘還是該愧疚了。
楚靈崖該不是被吓傻了吧?雖然謝如漸的本意只是逼他自己放棄這裏的工作,但話說回來,被扔到那扇門後再被一群最兇神惡煞的鬼圍着欺負,确實還挺過分的。
謝如漸有點抑郁了,為什麽他會覺得自己過分了呢?他明明是為那家夥好,誰讓楚靈崖那麽麻煩,還死活非要賴在這兒不肯走?
“謝老板。”
謝如漸擡起頭來,看到了一身旗袍的柳月娥。
“你怎麽來了?”面對柳月娥的時候,謝如漸剛剛的內疚又被壓下去了。
“來看看你。”柳月娥搖着把團扇,扇子上繡的是鴛鴦戲水的圖案,她今天畫的民國時期的妝,黑色的眼線在眼尾上揚出去很長一截,配上大紅唇,怎麽看怎麽充滿香豔氣息。
“我有什麽好看的。”謝如漸把賬簿填寫完整,放到櫃臺裏。看了眼時鐘,距離他把楚靈崖帶進門已經過了三個小時,雖然現在也不過是淩晨一點多,但楚靈崖好像的确在6號門裏呆的時間有點久。
時間呆的久,出來以後雖然情緒低落但也沒到吓破膽的樣子,上個網管可是自己作死,一不留神進了1號門就吓得半死地逃了出來,尿了一褲丨裆,連夜就撂挑子走人了,連辭職都不敢提。
柳月娥咯咯一笑:“來看你,老、樹、發、新、芽。”
謝如漸皺起眉頭,什麽鬼?
柳月娥卻不解釋,她在謝如漸發作前主動離開:“好了好了,開個玩笑,我先回去了,免得你生氣。哦對了,”她停下腳步,轉過身對謝如漸道,“新來的那個小孩挺可愛的,大家都很喜歡他,包括唱戲的那個傻女人。”
謝如漸一怔:“怎麽連她也?”
“所以我看你是趕不走他了,其實這也挺好的,那小子長得好看嘴也甜,又那麽能幹……你一個人忙了這麽多年,又累又寂寞的,讓人幫着分擔一點兒不好嗎?”
謝如漸取下眼鏡,用那雙漆黑的眸子看着柳月娥,這時候,他的眼神不再顯得無神,反而透着一種徹骨的冰冷:“我要怎麽做,我自己有分寸。”
“就知道你會生氣。”柳月娥說,“反正我就是替大家夥兒帶個話,這人咱們搞不定,你真想趕人呢就自己搞。哈……”柳月娥打了個哈欠,“睡了。”跟着便一扭一扭地消失在了黑色的門扇後。
謝如漸看着那扇大門關閉,一時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