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喵章喵
即使聞星澤再三強調自己真的不稀罕不需要, 許白鏡卻也像聽不懂人話一樣,硬是要拉着聞星澤去‘認祖歸宗’。
聞星澤:“……”
聞星澤不得不實話實話:“我就直說了,我是有家長的人, 而且……要當我的家長, 你說的那五個人, 不配。”
許白鏡呆了一瞬,繼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确實已經認命, 他已經用這一整個人生實踐品嘗了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敗, 但只是沒想到他苦心鑽營偷來的這一切, 在聞星澤眼裏竟然真的一文不值。
兩個人的僵持不下,引來了保安。
“聞先生?”保安被季夢特意叮囑過,多看着點聞星澤別讓人欺負了去, 因此一看這邊的情況立刻過來了,“你遇到什麽麻煩了嗎?……這位好像不在我們邀請名單裏, 需要我幫你把他請出去嗎?”
許白鏡:“……”
許白鏡的臉色由青轉白, 又由白轉青。
他低下頭,嘴唇抖了抖。
聞星澤心想許白鏡是在裝可憐嗎, 他有點被雷到了, 還是對保安說:“沒事, 我可以解決,不用驚動季女士。”
這畢竟是季夢和老朋友們的平安夜宴會, 聞星澤覺得搞這麽大動靜,還讓保安來趕人實在是不合适。而且, 聞星澤信許白鏡所說的放棄,許白鏡現在确實也不能再翻出什麽浪花來了,退一萬步說就許白鏡這智商确實也做不了什麽。
“好。”保安有些狐疑地多看了許白鏡兩眼,走回原位, 但仍時不時往這邊瞟。
許白鏡松了口氣,說:“聞星澤,我是真誠的想跟你道歉,想把我搶走的東西都還給你,我很愧疚……你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跟我去一個地方,之後我保證絕不再來煩你。”
“而且,你其實也被我打動了,剛剛沒讓保安趕走我就是最大的證據。”
聞星澤:“?”
聞星澤再次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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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他那麽普通卻那麽自信?
半個小時後,臨水公館某個二樓小會客廳。
占地面積相當于半個莊園的臨水公館實在是太大了,因此,連季夢本人可能都分不清哪個會客廳究竟有什麽用途、又混進去了什麽人。
聞星澤拒絕許白鏡之後,就直奔樓下。
因為他晚飯就吃了兩片烤鴨,此時餓的有些頭昏眼花,而從走廊拐彎時一時不慎和另一位客人撞上,對方手中的咖啡潑在了聞星澤身上——對方當即表示非常抱歉,說可以借聞星澤套衣服換,此時聞星澤已經感覺到了稍微有些不對勁。
“我有帶衣服,”聞星澤說,“不需要,謝謝。”
聞星澤實在是不缺衣服,自從宇宙快遞系統上線後,聞星澤的衣櫃都要被星際寄來的各種皇室設計師設計裁制的正裝、各種品牌高定、家長們手織的毛衣秋褲塞滿了,更別提還有代言奢牌寄來的贈品。
聞星澤這次來也本以為是要穿正裝的,因此随意帶了套比較低調的高定,是有衣服換的。但那位客人卻顯得非常抱歉,連連道歉,然後直接把聞星澤帶去了更衣室。
一個人站在更衣室,清醒下來,聞星澤意識到自己被套路了。
“……”
不是,許白鏡就這麽閑嗎?!
那位客人為他準備的衣服,是一套侍者服。
看上去還很齊全。
季夢家侍者服都是英倫風的,小馬甲和燕尾服外套,領結,配一支手杖。
聞星澤此時倒是想知道許白鏡葫蘆裏在賣什麽藥了。他幹脆就換上了那身侍者服,還挺合身,剛一走出門,就有人遞給他一支玫瑰,然後把他趕到會客廳的某個位置站着。
這個會客廳的面積半大不小,地面鋪着玫瑰色地毯,大門緊緊關着,落地窗窗簾卻是拉開的,可以看見外面的噴泉和噴泉旁停着的重機車。
不少男客人整完都時不時往窗外看,對那輛酷炫的重機車垂涎欲滴,不知道究竟哪個幸運兒是它的主人。
“你就站在這裏,”那個像是領班模樣的人說,“捧着花,對,站好。”
聞星澤:“我是花瓶?”
領班:“……”
領班:“你站好,別亂動。”
聞星澤沒什麽所謂地說:“哦。”
他算是搞懂許白鏡的腦回路了,經過這麽幾次社會的毒打,許白鏡也知道聞星澤是不能惹的,但在最後又想惡心他一把。
所以他設計讓聞星澤換上這套衣服,在這個會客廳當個‘花瓶’——不僅會接受來往賓客不屑的眼光,同時還是對聞星澤演技的一種嘲諷。網上确實有少數酸溜溜的人在《塵埃星球》選角确定之後,開始說聞星澤是個徹頭徹尾才不配位的花瓶。
而在許白鏡的幻想裏,聞星澤穿着侍者服,當然不好意思四處走動,只能呆呆地在原地當個花瓶,在羞恥與憤怒中感到悔恨……
但躲在角落旁觀一切的許白鏡很快發現自己失算了。
一來,是因為聞星澤根本不在乎。
聞星澤從小到大為了賺點生活費,什麽事情沒幹過,端過盤子、騎過三輪、菜市場賣過韭菜、收過破爛還紅白事吹過唢吶,這待遇在他打過的所有工裏已經算是最好的了。
二來……
“我當花瓶嗎,”聞星澤還和領班搭了句話,“也行,我确實挺好看的。”
領班:“……”
聞星澤偶爾也會上上網,最近他人氣高了,不可避免地會出現一些黑粉——在所有粉絲中真的是很少的一部分,聞星澤和聞星澤的粉絲都經常用看待珍稀物種的眼光看這些黑粉,為了保護他們不至于滅絕,有時候還會采取相應的措施。
而黑粉也很可憐,因為聞星澤找不到地方可黑,所以他們只能無能狂怒地攻擊他是“花瓶”“粉絲除了吹顏值還會吹什麽”。
任何明星好看到他這個程度,被叫一聲花瓶都不奇怪,而且聞星澤會用實力來證明自己不僅僅是好看而已。
最主要的是,聞星澤确實好看啊!
就像現在。
聞星澤那身侍者服和小馬甲一穿,一身矜貴的氣度卻擋也擋不住,他很明顯有種和往來侍者所不一樣的特質。嬌豔欲滴的玫瑰握在他手中,像是栩栩如生地定格在被摘取前那一刻,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精心描繪的油畫,燈光在他眼角眉梢暈染得鮮活。
他顯得怡然自得,且風度翩翩。
會客廳門向兩旁大開,賓客如水般湧進來,大都是些中年人。他們進門從侍者手中取香槟之後,第一眼必然是落在聞星澤身上。
不多時,就有人和他攀談起來。
“帥哥,站在這裏幹什麽呢?”
聞星澤如實回答:“我是來打工的,在當花瓶。”
“哈哈哈,”客人都笑了,即使沒看過電視不認識聞星澤,明眼人當然一眼就看得出來他不是這兒打工的,還在猜是誰家小少爺跑出來體驗生活,“行,好好表現,到時候讓你家裏給獎勵臺跑車。”
客人們聚來又散去。
聞星澤在原地百無聊賴地站了會兒,确定許白鏡确實沒什麽後招,剛扯松了領結打算往外走,眼前忽然停下個人。
是個中法混血的男人。
許威廉拉下口罩,用那種打量貨物的眼神看着聞星澤。
——許汴州已經和許白鏡徹底斷絕關系,許岩還深陷經濟危機之中,許司超被國內風水界驅逐在四處躲藏,許溫文在鐵窗淚。
眼前的許威廉,是許白鏡最後一位養父,也是他最後的倚仗了。
許白鏡生命的這二十四年讓聞星澤感到奇怪——他從出手就握着一手好牌,卻玩得越來越爛,也沒誰特意針對他,但到二十四歲這年他還是一無所有。
聞星澤:“您哪位?”
許威廉是個比許白鏡還要普通且自信的男人,他根本不信聞星澤不認識自己,一手擡起聞星澤的下巴打量了一下,說:“長得倒是還可以。”
“?”聞星澤其實不想表現得那麽自信,但在某些人間油物面前,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們更自信,“當然,比您好些。”
許威廉:“……”
“我就長話短說,”許威廉深深吸了口氣,忍着怒火,說,“事情的原委白鏡都跟我說了,出于那個約定,我确實應該收養你……我也正有此意,但在進許家門之前,有些規矩得和你說清楚。”
聞星澤:“?”
“畢竟你出身低賤,也沒見過什麽世面,不像白鏡天生含着金湯匙出生,你到時候給我們家丢臉就不好了。”許家和某國皇室可是有親緣關系的。
聞星澤:“???”
聞星澤不知道從何處開始打斷,只能用那種無語中略帶迷茫的眼神看着他。許威廉對這種‘敬仰’的眼神很滿意。
在許威廉低頭喝香槟時,聞星澤終于忍不住緩緩說:“您也配?”
許威廉:“……”
許威廉:“…………”
啪。許威廉手中的高腳杯摔在了地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聞星澤,”許威廉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把事情鬧大,“我調查過你,你不僅在外面見過破爛吹過唢吶,你家裏人也早早和你斷了聯系。”
聞星澤的資料很難查,像是有誰在暗中保護他一樣,但還是被許威廉好不容易查到了——許白鏡另外四個父親的下場都跟聞星澤或多或少有點關系,許威廉本來還以為他是有多麽厲害的家世,誰知道他根本幾乎就是個孤兒。
看來之前發生的那些事,估計只是巧合,許汴州他們運氣不好罷了。
許威廉不一樣,他自視甚高,對自己的運氣也很有自信。
許威廉:“有娘生沒娘養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也是,你都沒有家人——你原本的父母都不要你了,也怪不了他們。”
“我聽你對白鏡說你有家人,你家人呢?在哪裏?該不會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
聞星澤本來還是事不關己的當笑話聽,這句話一說出來,他慢慢收斂起了笑容。
聞星澤脾氣好,很少因為什麽事情真正生氣的,這個許威廉也是了不起。
周圍賓客根本不知清楚發生了什麽,有些擔憂地看着這邊竊竊私語起來,也有人思考着要不要上來說兩句。
落地窗外夜色沉沉壓下來,不遠處的噴泉折射着冷冽月色。室內的空氣過分寂靜,沒有人說話,像是有無聲的潮汐層層漫漲上來,将要淹沒一切。
只有許威廉還在說話。
喋喋不休。
許威廉:“……你要是有家人,估計也不是什麽好貨色,不然你怎麽會這麽沒家教——”
這句話讓聞星澤心情糟糕到了極點,他看着許威廉,嘴唇動了動。
而就是在這時候,在這一秒,閃電穿透烏雲。
有光芒從聞星澤背後照射而來。
……窗外懸停着私人飛機,價值數千萬、改裝過的跑車嚣張地在臨水山莊前漂移疾停,天空中驟然綻開煙火。
大門霍然洞開。
那個走進來的人腳步沉着冷靜,目光如刀。
他周身有種遠比在場任何一個久居高位的富商或高官都要更具威懾力的氣場,顯得殺伐果決,讓人簡直喘不過氣來。
沒有任何人出聲吩咐,但人群中竟然自發分開一條路來,站在聞星澤面前的許威廉甚至小腿肚抖了抖,強撐着沒後退。
“崽,玩夠了嗎?事情辦完了就走,我們的時間很寶貴。”
男人将許威廉視若無物,旁若無人地幫聞星澤整理了一下領結,又皺了皺眉,幹脆把那個領結團成團扔進了垃圾桶裏。
——這位名聲傳遍全宇宙的獸人族族長、舊宇宙雇傭兵老大埃利奧特,今天一反常态并沒有穿雇傭兵裝束。他穿了一身貼身裁剪的西服,腕上簡單地戴了只表,一看就價值不菲。他的頭發也一絲不茍地向後梳,露出英俊又冷漠的面容。
氣度不凡。
他顯然對聞星澤穿的很不滿意,打了個響指,兩個侍者便低着頭匆匆走進來。他們推着一列移動衣帽架,上面挂了五六套高定西服,聞星澤大腦都快不轉了,随手指了一套。
侍者低頭走上來幫聞星澤穿上外套,然後拿着小刷子幫他刷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塵。而埃利奧特則半蹲下身,為聞星澤別上昂貴的古董翡翠袖扣。
所有人都呆呆地注視着這一切。
“在外面條件不如家裏,将就一下。”男人言簡意赅道,說罷突然看向許威廉。
埃利奧特一手搭在聞星澤肩上,是個家長對孩子的保護姿勢,微笑了下。他的聲音清晰而平靜,整個會客廳的所有人都能聽到的:
“我家小孩的事情,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指手畫腳的,就不勞你費心了。”
許威廉下意識後退半步,他大腦裏都是轟的一聲:不對啊,他提前查過聞星澤家世,聞星澤确實沒有什麽厲害的社會關系,又是哪裏冒出一個這樣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家長?!
賓客們看着許威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剛剛大家就覺得他有點不對。
這許威廉一上來就說要收養聞星澤,還說要給他立規矩,最後還像潑婦那樣罵起街來。那小孩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的孩子,氣質和許威廉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拿來的臉好意思大言不慚說聞星澤沒家教?
現在好了,人家真正的家長來了,一看就是他這輩子都高攀不上的人物,這下被打臉了。
埃利奧特當然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整治這個許威廉和他的養子,但他決定還是把這件事留給其他族的家長和遲晏——誰讓他們反應慢沒預約上呢,也該給他們留點事做,免得一時想不開。
而且,埃利奧特和其他獸人族也等不及了,他們很需要和崽崽的獨處時光,他們等這一刻已經太久太久了。
……這是許威廉和許白鏡最後一次出現在聞星澤的生命裏。聞星澤路過許威廉時突然有了這種預感,生命穿書、養父、錦鯉……這是最後一次了,今天之後,他會徹底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刀兩斷。
和埃利奧特說的一樣,他的時間很寶貴,只應該用來和值得的人相處。
許威廉還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對什麽。
埃利奧特帶着聞星澤往外走,路過許威廉時,語氣更低地嘲諷了句:
“放清醒點。收養我家崽崽,你真的覺得自己配嗎?”
“……”
“你全家的錢加起來,都買不了他一枚袖扣。”
“……”
“像你這種垃圾,平時沒事少做點白日夢,知道嗎?丢人。”
“……”
許威廉跌坐在地,差點哇的一聲哭出來。
而這竟然還沒有完。
沒等賓客們從這一場大戲中回過神來,忽然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尖叫,然後整棟別墅都騷動了起來。
整個會客廳——不,不止會客廳,整個臨水公館三層樓,上至六十多歲金融巨鱷下至侍從廚師,所有的男人都在這一秒嘩地一聲拼命擠到最靠近外面的落地窗前,眼神豔羨地看向噴泉池旁,吞咽了一下口水。
那聲尖叫喊的是:“AJS……!!!”
有句話說的好,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永遠對這種夢一樣浪漫的重機車毫無抵抗力。
臨水公館之外,私人飛機和數輛跑車乖巧地等着。而聞星澤幾乎不假思索,就選擇了第三個選項。
埃利奧特大笑起來,給聞星澤戴上頭盔,然後把他拎上了那架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重機車,踩油門。
“嗡——”
重機車一騎絕塵。
整個臨水公館所有男人的魂也跟着飛了。
好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