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粗使丫鬟
“勸君酒,君莫辭。落花徒繞枝,流水無返期。莫恃少年時,少年能幾時……”
梅英是被一陣聒耳的樂聲吵醒的,剛睜開眼睛,入目便是一幅靡豔放縱的畫面。
身著豔麗,花容月貌的歌姬,膝上橫着琵琶,玉指勤弄,輕啓朱唇,歌聲繞梁。
而被那幾位歌姬簇擁着的貴妃榻上,是一位身着紅衣的男子。
他的臉被他擁着的女郎遮擋着,梅英看不清他是誰,只是聽得兩人調笑戲浪,露骨之言不堪入耳。
梅英眉頭不禁一皺,想避開這場面,剛想動彈,卻發現自己被人縛在了一張椅子上,試圖性的想扯開繩子,卻徒勞無功,只會越扯越緊,無奈,她只得放棄。
而那些作樂的人似乎将她當作了擺設,連一絲關注都未曾給她。
掃視了眼周圍鋪設,錦繡盈目,簾垂四面,寶鼎上雖是香煙缭繞,卻掩遮不住那濃膩的脂粉香氣。
“王爺,那位姑娘醒了……”
“哦?”聲音含着濃濃地興味。
他撐起身子,松散挽于腦後的如瀑長發劃出一道優雅弧度,傾斜垂挂在胸前。
發亂衣不整,卻未給人邋遢之感,反而為他增添了癫狂縱意的潇灑之姿,眉飛入鬓,媚眼如絲,風,流醉态,彙合成了一幅文人墨客筆下酣暢淋漓的水墨丹青,他身邊的絕色女子,鬓挽烏雲,眉彎新月,肌凝瑞雪,卻不及他耀眼奪目。
又是他……
梅英倒吸一口涼氣。榻上那位女郎望了眼梅英,眸中倒是升起了一絲不忍,倒了杯酒,遞向花洛,盈盈一笑道:“不知王爺想怎麽處置她呢?”
一陣嬌呼,女子被花洛攔腰一扯,整個人便倒入了他的懷中。
“秋娘,你覺得如何處置為好?你說個,爺聽你的。”花洛湊向她耳邊道,鳳眸卻瞥向梅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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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有些羞澀,"王爺,她不過是一女子罷了,何必與她多做計較,倒耽誤您聽曲了。"
"曲子是要聽的,計較也要計較的……秋娘,你覺得呢? "
梅英見他不顧旁人目光肆意挑逗那叫秋娘的女子,忙轉過了臉,鬧了個面紅耳赤,嘴裏不禁吐出三個字:下流坯!
"妾身委實不知該如何處理,不過,妾身看她挺可憐的……"秋娘恻隐道。
"可憐?"花洛嘴角抹過一絲冷笑,"也罷,你們都先下去吧。還有,叫人給她松綁。 "
秋娘見他态度皺冷,欲說些什麽,然觸到他那陰沉的目光時,便止住了,略有些失望道:"是,王爺。"
室內的幾位歌姬低着頭,不敢言語,紛紛抱着琵琶随着秋娘出去了。
花洛倚于榻上,右腿曲起,一手抵于膝蓋上,一手執着酒壺仰面灌酒,酒水順着微凸的喉結,一路滑入微敞的衣襟,他卻全然不顧,舉止雖是肆意無拘,卻仍透着優雅高貴之姿。
雖然松了綁,梅英卻手腳發軟,險些站不穩。
門已被人關上,室內只有他們兩個人,若是他要用強的話,她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就算她喊救命,也不會有人來救她,她昨晚打了他,他不會想報複回來吧?
花洛看出她的害怕,鳳眸懶懶地眯起,嘴角揚起,有着嘲諷之意,道:
“放心,你就算脫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對你也毫無興趣,昨夜只是個意外。”
梅英臉瞬間通紅,覺他說話露骨,未免過于輕浮,于是偏了臉,無視他說的話。
花洛也無甚所謂,将酒放回幾上,手指無聊地敲打着左腿膝蓋,臉色不知是因醉酒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竟顯得有些疲憊與無力。
“把玉佩還我,昨晚的事我就不與你計較了。”
玉佩?!
"那明明是我的玉佩,為什麽要還你!"梅英皺眉道。"而且,我已經把它給當了。"梅英又補充道。
"什麽?"花洛敲打着膝蓋的手指一頓。"你把它當了?爺的東西豈是你這種低賤之人能碰的!"
正當梅英被他的神色吓到時,花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等到她身邊,伸手一把扼住她的脖子。
“将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我說你是下作還是無腦?嗯?”
那鳳眸中散發着濃重的戾氣,梅英一震,竟忘了脖子處傳來的疼痛。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玉佩真的是他的?也是,這世間有兩塊相同的玉佩也不足為奇,更何況,那玉佩是從他身上拿的,她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人拿去了,又怎會留下她的玉佩?
看來這玉佩真的是他的……梅英無比後悔,只是如今被他掐着脖子,導致頭腦發脹,呼吸困難,根本無法解釋。
"放……放開……"梅英伸出雙手要掰開他的手。
花洛這才察覺她臉色不對,便驀然松開了她。
梅英劇烈地喘息着,卻急切地想要解釋清楚,"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知道玉佩是你的,而且,我實在是無路可退才拿它當的,那當鋪的掌櫃答應過我,說只要我有了錢就可以把它贖回來。"梅英只能一個勁兒的彎腰向他道歉,雖然這并不能彌補自己的過錯。
花洛望着她這副委屈模樣,心中無比厭惡,然卻逐漸恢複了冷靜,明白與其再在與她多費唇舌,倒不如趕緊去追回玉佩。
“将那當鋪的地址給我,在玉佩未追回之前,你便在我身邊侍候着,若是追不回來,爺就将你拎去喂狗!”花洛冷聲道。
“侍……侍候?”梅英結結巴巴道,腦子裏浮現起方才那名喚秋娘的女子對他所做的事,一陣惡寒之後,卻是滿面緋紅。
仿佛看穿了她心思似的,花洛毫不留情的打斷她的幻想,嘲笑道:“別想得太美,只是粗使丫鬟的活。”
“啊……哦!”梅英松了口氣的同時,也為自己那不堪的想法羞紅了雙頰。
* * *
"洛兒,你年紀已不小,不能再在外邊如此胡來了,你祖母我已經是半腳踏進棺材裏的人了,府中事務我是無力照看許多了,偏你爹如今又不理世俗,一心修道,這府中事務大小總有一天該你承擔的啊。"
坐在太師椅上的婦人約摸六十四五歲年紀,雖是滿臉皺紋,兩鬓斑白,然臉上仍隐約可見年輕時的動人風姿,舉手投足間,更是帶出一身高貴端莊的神采。
花洛笑了笑,呵哄道:"祖母,您放心,我如今正學着打理府中事務,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老太妃見他神色散漫,哪有半點認真之色,清楚他的性格,老太妃顯得有些無奈。
"如此便好,你近來可去岫雲觀見過你父親?"
花洛聞言,原本有着春山之秀的眉驀地萃了寒冰,微垂眼睑,保持緘默。
老太妃忽地傷感,勸道:"多少年了,你與你父親究竟有什麽心結不能解開的。"
花洛掩藏心中的真實想法,微笑道:祖母,你多慮了,我與父親從來曾存在什麽心結,只是如今父親一心向道,超脫了塵世煩擾,我不願去打擾他的清靜。"
"難道當了道士就要泯滅人了麽?你父親當年怪我……"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祖母,曾經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何必再提起呢。"
花洛神色仍舊顯得輕松,只是掩在衣袖間的手卻微微握緊,随後起身告離。
"祖母,我約了幾位朋友有些事,我先出去了,改日再來向您問安。"
老太妃無奈地看着花洛離去,然後看了眼一直侍立一旁,不動聲色的王嬷嬷。
"紫蘭,我看洛兒這孩子似乎也有些怪我啊。"
王嬷嬷上前安慰她:"小姐,您多慮了,我看王爺只是心情有些不好而已。"
"是麽……"哎……老太妃心中嘆了口氣,只覺得有些疲憊。
花洛剛出門口,老太妃的侍女春雯恰巧經過。
見到花洛,春雯眸中閃過一絲驚喜。
"王爺……"
豈料花洛表情淡淡,與她擦身而過,并不曾搭理于她。
春雯不由十分失落,只因平日裏花洛見到她都和顏悅色的,連說話也十分溫柔,令她感到花洛對她是抱有好感的,也因此,春雯心中一直有着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王爺今日是怎麽了……
林琛在院門口等候,見到花洛走出來,忙迎上去。
花洛邊走邊問林琛:"那個丫頭叫什麽?"
林琛察覺他語氣有些陰沉,疑惑道:"爺指的是哪個丫頭?"
花洛不滿地睇了他眼。"就是今日進府那個。"
林琛快步跟上他。"爺,你說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拿了您的玉佩的丫頭啊?"
花洛冷哼。"沒錯,她叫什麽?"
林琛想了想:"好像是叫梅英。"
花洛冷冷道:"嗯,叫馮全多給她安排點重活,沒必要顧慮她是個姑娘,只要死不了就行。"
"這個……爺,您不是一向最憐香惜玉的麽?"
憐香惜玉?花洛心中冷笑,一想起那張矯情的臉,花洛便覺得厭惡。
"像她那種順手牽羊的女子就沒必要憐香惜玉了,得讓她知道得罪我的後果。"
花洛說完走得更快了,林琛不上,便停了下來。
林琛望着花洛的背影,突然嘆了口氣,他的爺啊,總是令人摸不着頭腦。
哎……那位可憐的小姑娘。這哪是牽了羊啊,分明是牽了匹狼,爺也是,差點把人家姑娘的清白都毀了,為何就不能放人家一馬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