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梅朵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她感覺到自己身上被小心地蓋着一件大大的外套,耳朵裏也不知道被誰惡作劇地塞了兩團枯草絮,這讓梅朵莫名地有些生氣,可是腦子裏卻隐約地想起了什麽恐怖的東西,而在她緩緩地坐起來之後,她便看見離她不遠處的山洞口正點着簇暖暖的篝火,那個這幾天一直在村子給那些壞人做翻譯的大個子正靠着石壁一聲不吭地坐着,而他的懷裏正蜷縮着一個看上去睡得很香的身影。
坐在洞口的沈蒼術此時倒還算精神,相比起累的早就睡找了的張連翹,他的腦子裏興奮的厲害,一時半會兒還真平複不了。剛張連翹醒着的時候,他們倆黏黏糊糊地依靠着在一塊簡單地說了幾句話,而讨論的無非就是接下來這事情該怎麽處理的問題。
首先他們倆身上都沒有任何能夠于外界溝通的通訊設備,這也就說明這接下來的自救和逃離還得靠他們自己。雖然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如今他們不僅要帶着梅朵,更要兼顧這山底下那些還被扣留着的村民的安全,而與此同時,沈蒼術也必須按照動物戶籍辦事處的要求将那個至今連個毛都沒見着的動物給找出來。
“唉,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是我想了很久我都沒想明白這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照理來說在藏區,受到廣泛流傳的神秘動物不過就是那幾只,藏羚羊,白牦牛什麽的……可是這些動物藏民們肯定都認識,不可能一副見了什麽稀奇東西的模樣,但是我找來找去也沒找到任何相關的資料,所以我就想啊……”
低聲地和沈蒼術嘀嘀咕咕着,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張連翹這般說着,沈蒼術也默不吭聲地在一邊聽着。在這方面,張連翹知道的相對比他多些,因為專業性質問題,張連翹能給他不少工作上的參考,而在打了個呵欠之後,張連翹揉着眼睛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這裏附近距離城市較遠,普通話都尚未普及,所以他們的受教育程度也可想而知,從我的角度來說,我是相信梅朵和村民們都的确看見了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動物的,但是他們沒有見過,并不代表這種動物就十分稀有,因為這很有可能就是一種本不該生活在藏區但是意外來到這裏的動物,而因為信息閉塞和虛假杜撰,這裏有神秘動物的謠言就這麽散播開來……當然了,這也只是我的一個猜測,咱們繼續找找看吧,畢竟咱們國家地大物博的,隔了這麽長時間産生個新物種也不是不可能……”
張連翹絮絮叨叨的推測不無道理,事實上沈蒼術在這一路上也沒有太把那個神秘的傳說放在心上,不過因為這夥偷獵組織和村民們都深信不疑的樣子,所以一直以來,他也在努力着試圖搶先于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把那動物找出來,可是現如今梅朵雖然跟着他們一起逃出來了,這小姑娘卻對他并不友好,而見他這個眉頭皺緊的樣子,張連翹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笑着道,
“你之前不是很會哄浩然嘛,別那麽害羞啦,好好和梅朵說,小姑娘不是最喜歡你這樣可靠的大哥哥了嗎…哦,當然啦,我這樣小夥子也挺喜歡的。”
張連翹的調侃讓沈蒼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厚臉皮的張連翹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也不在意。結束了對話,兩個人之間暖烘烘的溫度很快讓張連翹睡着了,于是等梅朵醒過來的時候就只有沈蒼術清醒地在洞口那兒那兒坐着,而一見梅朵看過來,沈蒼術下意識地開口道,
“肚子餓了嗎?”
這般說着看了梅朵一眼,沈蒼術臉上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吓人。一想到之前在山底下他把那些可怕的禿鹫召喚過來的情景,梅朵就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些從來只掠奪腐肉的禿鹫像是發狂了一般去攻擊那些壞人的模樣讓梅朵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天葬時的可怕的情景,可是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她最終還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咬了咬唇小聲道,
“餓……”
小姑娘怯怯的樣子看上去怪可憐的,沈蒼術知道她肯定在害怕之前在山底下發生的事情,所以也難得放緩了些神色,畢竟這事原本就是他的問題,讓那些無辜的藏民受這無妄之災也并非他所想。将睡着了的張連翹往自己的懷裏摟緊了點,他擡起手掌沖梅朵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點,而當機靈的小姑娘一下子跑到他的面前蹲下後,他從邊上拿過一塊看上去粗糙難以下咽的青稞餅,接着遞到她的手裏道,
“吃吧。”
說這話的時候,沈蒼術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怕驚動誰一樣,而見狀的梅朵先是愣了一下,忍不住将視線落在張連翹的臉上。
“他怎麽了?生病了嗎?臉為什麽這麽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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咀嚼着嘴裏的餅小聲地問了一句,梅朵盯着臉色泛紅的張連翹忍不住問了一句。之前她曾受過張連翹的幫助,所以也下意識地關注着張連翹的情況。見他臉色異樣地像個小動物似的窩在沈蒼術的懷裏,梅朵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奇怪,而聞言的沈蒼術撇了她一眼卻沒吭聲,只是用手掌摸了摸張連翹汗濕的額頭,好一會兒才不自在地錯開了眼。
剛剛他和張連翹兩個人因為一時沖動做的那些事幸好這小姑娘什麽都沒不看見,要不然他此刻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是頭一次,他也沒什麽經驗,張連翹本來就身體不舒服,現在更是筋疲力盡地睡了過去,此刻只獨留他一個人面對着這種他最招架不住的小孩子,而看着這小丫頭眨巴着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天真樣子,沈蒼術嘴角抽動了下,接着別扭地壓低了些聲音沖她道,
“姑娘家不該知道那麽多,快把餅吃幹淨,躺下睡覺,等明天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沈蒼術的這種兇巴巴的口吻讓梅朵鼓起了臉,在心裏默默地嘀咕了一句果然是個壞人後她嫌棄地低下頭撇了撇嘴。可是出于對沈蒼術這種未知的強大的害怕,梅朵最終還是選擇了不和他計較。不過在聽到沈蒼術說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之後,這個小姑娘還是一下子露出了些許猶豫的神情,而沈蒼術看她這樣,也瞬間明白了她在擔心什麽。
“我們不是要去抓那個神明,你不要怕,我和那些人不是一夥的,我發誓,我的目的只是想找到那個神明,并确認他的安危……你的奶奶還有其他人很安全,我的朋友一直在保護着他們,他們不會有任何安全問題,我保證。”
這般說着,燒紅的篝火打在沈蒼術的臉上,他說話的聲音帶着沙啞和磁性,眼神也像甘醇的酒液一樣讓人讨厭不起來,他身上帶着些雪域男兒特有的硬朗,讓人發自內心地有些信服,而年紀尚小的梅朵看着他這幅不似說謊的模樣心裏一時間也迷茫了起來。
照理說她不應該相信這個人的,但是或許是大個子剛剛救了她又收拾了那些壞人的緣故,所以她倒也沒那麽害怕他了。如今就只有她和大個子還有這個好心哥哥一起逃了出來,山底下的大家卻還在被那些壞人抓住着,雖然大個子是這麽說,可是沒見到奶奶他們平安無事,她還是放心不下。
年幼的小姑娘因為這次村民們的遭遇明白了不應該過分地相信陌生人,但是當她看見靠在沈蒼術懷裏的張連翹時,她又有些茫然了。這個說着她聽不懂語言的大哥哥曾經義無反顧地擋在了她的前面保護了她,這在她看來就和曾經幫助了她的神明一樣慷慨無私,所以她肯定也應該予以回報。如今這情況,大哥哥和大個子明顯是好朋友,否則他們也不會這般親密地像家人一樣依靠在一起,而這般想着,梅朵先是深吸了口氣,接着喃喃道,
“我看見神明的時候他正在吃草料,他的毛皮是雪白的,和我以前在藏區見過的動物都不一樣,他比牦牛要輕快,比藏羚羊要強壯,還會發出尖銳的叫聲……”
幹巴巴地把這些記憶中的東西一點點地說出來,梅朵有些緊張,所以聲音也有些發抖。她人生最神奇不過的一次經歷就是邂逅那一次雪山的遭遇了,所以難免印象深刻,可是因為當時實在太過害怕,所以有些東西她也記不太清了,于是在颠來倒去地将這些話反複說起後,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而見狀的沈蒼術也有些煩躁地皺起了眉。
對于這些陳詞濫調的,沈蒼術早在那些村民那裏就聽過無數遍,他原以為梅朵作為第一個目睹的人一定會知道些不一樣的東西,所以才會想盡了辦法把她給帶出來。可是現在這個情況,沈蒼術開始在心裏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而就在他以為梅朵也不能給他更多有用的信息時,這個小姑娘卻忽然眼睛一亮,接着忽然拍拍手掌道,
“我想起來了!神明說他的名字叫尼瑪!對!就是尼瑪!我絕對沒有記錯!就是尼瑪!!”
沈蒼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