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房間的人都是鴉雀無聲着的。
畢竟在這樣的生離死別面前，他們也說不來更多的話語。
不過良久後,還是有其中一位醫生上來,開始把旁邊的很多的儀器設備都要拔掉的了。未料到旁邊的夏芸一把奪住醫生的手，不甘的喊道，“醫生,求求你——不可以拿掉這些！”
醫生也是左右為難的,還是硬着頭皮勸道，“小姐，你還是面對事實吧——”說完還是吃力的将夏芸的雙手給推開。
不過大約是見着夏芸的情緒過于激動,他們一時間也沒有将病床上已經離去的病人送走。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時,專門處理這方面事務的醫護人員這才重新過來。
是要将病人送到太平間那邊去的了。
他們進來的時候，見着面前的女孩子正蜷縮在角落裏。雖然整個人都毫無生氣的,不過相比先前那樣情緒激動的時候,已經是平和的多了。
幾個醫護人員将冷冰冰的屍體擡上推車後，便往外面推去。
見着那幾個穿白大褂的人要出去了，夏芸這才怔怔的起身，也跟在他們身後，朝外面走去。
她出來的時候，顧辰韬也正在隔壁的ICU病房外踱步着。
裏面是他的妹妹顧琪。
今天早上他一起來便趕着去機場，是要去參加臨時更改了庭審時間的一個辯護。他這樣天南地北常年在外的人，這次也是難得回到家裏，原計劃是要在家裏在呆上幾天的。不過因為庭審時間臨時通知提前了時間，他也是更改了下計劃直接讓司機送了自己去機場的。
他計劃是第二天就可以回來的。
所以出發時也沒有和妹妹顧琪說。顧琪和他都是判給父親那邊的，不過大男人的，他父親向來都忙于工作，只是在金錢上盡到了義務，其餘的卻是不見得有多少盡責的。
大概是父母離異的緣故，顧琪自小就沒有安全感，而且什麽都賴着他，早上睡眼惺忪的起來，聽聞顧辰韬已經去機場的路上了，她這才難得鬧了一通脾氣。
其實今天湊巧是顧辰韬的生日，先前顧辰韬在外面出差的時候，她私下還專門去學了幾個月的糕點手藝，打算着今天在家裏給顧辰韬親手做個蛋糕的，做蛋糕的面粉和其他材料她昨晚入睡前都已經準備好了的，只是沒有和忙于公務的哥哥提起過而已。
顧辰韬在車上時，接到琪琪的電話時，才聽到電話那頭琪琪的啜泣聲，原本還覺着她小公主的脾氣又發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她寵溺太過的緣故，都已經二十初頭的人了，還是說哭就哭的，直到聽到後面她說的專門去學了三個月的手藝，本來都想着今天給他親手做個蛋糕的時候，向來寡淡無感的顧辰韬內心也是剎那的酸楚上來了。
“從小到大，哥你給予我的太多了，這是我唯一一次花了那麽大心血準備的一點心意，哥你都不給我面子——”電話那端的顧琪很是委屈的說道。
“琪琪，對不起——我想着這麽點小事就沒有和你說——”顧辰韬難得滿懷歉疚的應道。
“不是小事的問題，而是在你眼裏，我一直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是不是？哥，我今年都已經二十二了，沒多久，我也可以出去賺錢養家了，哥你就不用為了養家糊口天天這麽忙的不見人影的，以後你完全可以減少點工作量——”顧琪在電話那端一本正經的勸道。
顧辰韬也不知道自己妹妹怎麽會有這樣糟糕的錯覺，誤以為他是為了生計才要忙得不見人影，其實完全是因為名聲在外的緣故，要找他的人多的不計其數。不過那時的他也的确是幹勁十足，一年只要接幾筆單子，其實完全就衣食無憂的了。不過他還是本着不超身體負荷的原則都還是盡量多接酬勞不菲的CASE的。
其間的緣由，其實是有幾分為了顧琪的打算。爸媽沒有給顧琪的安穩，他這當哥哥的，只要有能力，他是要給她撐起這片天的。他是給顧琪的将來都打算好的了。他不要求她成為商界精英或是職場強者，他只要她能無憂無慮的過度日子就可以的了。
那些金錢物質有關的，只要他一個人處理完畢就好的了。
畢竟一旦牽扯到金錢，這個世界總歸不會是如期望中的那般美好。
他的妹妹顧琪，一個原本就對着這個世界充滿幻想的女孩，直到現在這樣的年紀了，還是活在他給她營造出來的城堡之中，任性并且随意的過着屬于她這個年紀的爛漫，發起脾氣來也是說來就來的。
其實也許是他的過錯更多一些，是他的過度呵護将她護成了現下驕縱自我的樣子。可是他也不想去提醒乃至糾正她。
所以眼下難得聽到顧琪竟然也開始大人般的和自己說着這些，也談不上是欣慰還是怎生的，顧辰韬一時間竟然覺得有幾絲酸楚上來。
他自懂事起，便負擔起了照顧妹妹的職責，他身邊的人，有周到齊全的秘書有盡職工作的員工，卻沒有一個是這樣切身實地的真正想着念着他的。
被人真心實意關心的感覺，其實真的是挺好的。
“哥，你幾點的飛機啊？”顧琪靈機一動，忽然開口又問道。看來是哭訴過一會，已經解氣的了。
“11點的飛機。”顧辰韬看了下腕間的手表。
“11點，那還有點時間。哥你等我下，我半個小時內就搞定，待會把蛋糕給你送過來好嗎？”顧琪忽然又歡欣鼓舞起來，無比期待的問道。
“琪琪，不用這麽麻煩的——我明天下午就回來了，你做好放冰箱裏好了。”顧辰韬還是推辭道。
“哪裏麻煩。生日只可以提前過，不可以延遲過的。哥，你在機場等我好了，我待會就送過來！”大概是為了節約時間，顧琪剛說完就啪嗒一下挂了電話。
果然，顧辰韬剛到機場不久，顧琪的電話就重新進來了，大概邀功的緣故，語氣也是格外的開心，“哥，大概再半小時後，我就到了，你得在機場門口那邊等我——”只是她話剛說到一半，只聽到一聲劇烈的碰撞聲，還有顧琪瞬間的慘叫聲，沒一會就再無聲響的了。
“琪琪！”顧辰韬早已對着電話大聲喊道，可是顧琪的電話早已沒有丁點音訊了。他這才大步朝外面狂奔而去。
冷靜如他，都有點回想不起來醫院是怎麽聯系上他，他又是怎麽趕到醫院裏的，那一截的回憶像是突然删除斷裂掉了。其實是前面的大貨車側翻壓到了後面的車子，顧琪因為一直催着出租車司機，那司機車速也是開得夠快，一時間來不及剎車，就直直的撞了上去。
出租車司機運氣還好些，只是胳膊骨折而已。反倒是顧琪，直接當場昏迷過去了。
等顧辰韬趕到時，只見着顧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形形色色的管子。
他不知道有多悔恨，悔恨為什麽單單今天要出門，為什麽偏要趕着今天生日，而且還讓顧琪特意給他送了生日蛋糕過來。
這樣矯情的片段，平常是斷然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發魇了還是怎麽的，竟然也縱容着顧琪的随心所欲，才會攤上這樣的飛來橫禍。
他的琪琪，是一定不能出事的。
等候的時光，漫長的讓人實在難熬，饒是向來沉得住氣的顧辰韬也是發慌的一直在來回踱步。他是太過于心焦了，乃至于都沒有留意到旁邊經過的夏芸。其實他也只是稍微碰到夏芸而已，可是才瞧了一眼身邊的陌生人，倒像是一不小心就要倒了下去。
出于平常良好的教養，他這才出手相扶了下。
“小心——”他開口提醒道。
然而那女孩子還是毫無反應的，他松開了手，她便也繼續讷讷的朝前面走去。
方才隔壁房間裏推出來的推車，上面蓋着的白布他是看到了的。這幾個病房裏住的都是這場事故裏重傷昏迷的傷者，他也是知情的，腦海裏閃過方才被推出去的推車，他心下頓時了然了，想必離去的是這個人的至親家屬，所以才會如此悲恸欲絕。
可是這樣的事情，若是攤上他的話，他是連想象都不可以去想象的。
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顧辰韬這才又擡頭朝面前的陌生人望去。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的緣故，面前的陌生人正好穿了一條及膝的白裙子，他這樣自身後望去，正好望見鮮紅的血跡一直在面前的陌生人小腿上蔓延了下來。而那女孩，竟然渾然不覺，還是一直軟綿綿的朝前面走去。
出于直覺，顧辰韬一瞬間便想到不好的念頭了，這才大步朝前方走去。
“你沒事吧？”他沒幾步就走到了夏芸的身邊，關切的問道。
順着他的目光，夏芸這才遲鈍的低頭朝自己的小腿上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暈血的緣故，下一刻，她早已綿軟的昏倒了。
顧辰韬餘光裏見着面前的女孩直直的便要朝地上倒去，他這才順手一把扶住了夏芸。因為有那麽一小會的停留，此時連着地上都有點血跡滴了上去，眼見得周圍沒有其餘的醫護人員經過，下一刻他早已打橫抱起昏迷的病人，大步朝急救室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