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9)
膝蓋道歉，可她也說不清戎謝為了什麽道歉。
姜眉霜安安靜靜的坐在原處，沒有在輕易回答他，沒關系。
……
在戎謝的記憶裏，對不起這句話沒有任何意義，他說對不起，有時為了麻痹對方，有時為了諷刺，有時是禮貌用語，總歸這是一句像“你好”一樣沒有任何含義的措辭，選擇場合使用，戎謝的對不起沒少說，可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真的對不起誰。
哪怕是戎蓉被捉走，戎謝也只是覺得自己被綁匪挑釁了，沒有保護好戎蓉，是他的問題，戎謝并不會覺得對不起戎蓉。
哪怕是姜眉霜為救他險些喪命，這個共情能力為零的男人扛着天天造訪的心痛，也沒有腦子突然開竅，在體貼懂事的路上轉個大彎，覺得自己對不起姜眉霜。
但就在剛剛，戎謝一邊掉眼淚，說了兩次對不起。
讓姜眉霜看到她異世界的身軀，絕了她回家的念頭，這本是戎謝計劃中的一環。
果然，看到了自己異世界的身軀，姜眉霜幾近崩潰，像一只失了理智，拼命撞擊籠子的困獸。
計劃是一回事，真真切切的看到崩潰的姜眉霜又是一回事。
他在摧毀姜眉霜。
他會徹徹底底失去姜眉霜。
意識到這件事後，戎謝放棄了所有的計劃。
看着姜眉霜膝蓋的瘀血，戎謝就能想起她那時跌坐在地的絕望模樣。
遲來的後怕像是決堤的洪水，聲勢浩大的沖垮了戎謝堅守了二十多年的孤傲。
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這樣能坐着讓他治傷的姜眉霜就沒了。
有生以來，戎謝第一次知道了對不起究竟是種什麽心酸難當的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戎謝這應該算活的比較透的，他的愛是真的，手段肆無忌憚也是真的，把自己虐的眼淚決堤也是真的
我感覺很多病嬌不是真的病嬌，有些病嬌傷害了愛人，但是他的愛人反過來這麽傷害他的話，他就不幹了，他只能接受自己傷害別人，所以我不喜歡這種病嬌
戎謝就是做事沒有邊界的渣男，雖然他手段肆無忌憚，好在他的愛是正常的，他不算病的太重哈
戎蓉說戎謝自己不好過，也不讓別人好過，評價的就是他跟姜眉霜的關系
如果沒有姜眉霜，戎謝是呼風喚雨的一代奸雄，絕對不會有這些情緒，虐戎謝不是因為他是渣男，也不是因為他沒有男德，等你們看到我的第九第十的後記，就明白為什麽我要對他下這狠手了，總結四字，他自找的
☆、戎謝（二）
記吃不記打這個詞說姜眉霜剛剛好。
治好腿後，姜眉霜就順帶在實驗室外的房間睡了一晚，當天晚上她在自己床上輾轉反側，對姜眉妩那具身體産生了濃重的好奇心。
怎麽說呢，她懷疑戎謝騙她的。
戎謝可是一本書裏的人，能把她在那邊世界的身體抓過來？戎謝是很有本事，總不至于本事超出這本書吧？
就算這不是一本書，跨世界把她的身體弄過來，超越世界法則什麽的，可能嗎？
……
姜眉霜翻來覆去，一夜沒睡。
第二天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見到姜眉妩的震驚害怕，直接跳到了“這身體真是我嗎”的情緒中。
真理誕生于一百個問號之後，姜眉霜覺得自己應該發揮人類敢于質疑善于反抗的天性。
萬一戎謝就是整的假人來騙她呢，是吧，這事兒也說不好。
姜眉霜進了實驗室，繞着姜眉妩躺的手術臺轉了兩圈，表面鎮定的發問：“這真是我的身體，嗎。”
戎謝在做自己的産業跟軍部接洽的規劃，從前他挂着戎公爵的名頭，跟軍部徹底割裂，只能從航道維護費等邊邊角角的小地方鑽研些利益，聊勝于無打發時間，現在他當上了将軍，終于有機會跟軍部做正經買賣了。
戎謝假惺惺的贊同道：“你想的很對，這不是你的身體。”
姜眉霜掐了一下姜眉妩的指尖，幾乎是同一刻，她痛的縮回手指，若有所思道，“啧，這身體的痛覺會反饋給我。”
戎謝刷的擡頭，看的直皺眉，這可是她自己的身體，姜眉霜也真是下狠手。他話裏有話：“就算我說是你的身體，你又不會去試試真假。”
姜眉霜有點怕，有點躍躍欲試，走到戎謝身邊坐下，鼓勵他繼續說：“……怎麽試？”
戎謝側過身瞧了她一會，确認她的眼睛裏沒有留下陰霾，放下了心，雙手松松攬着她的腰，擡了擡下巴，看着一邊的維生艙道：“諾，只把身體拘來有什麽意思，維生艙能讓你回到這具身體，我本來就做了這種打算。”
姜眉霜愕然了一會，看了眼姜眉妩的身軀，開始打退堂鼓：“我也不是那麽好奇。”
戎謝挑眉，紅眸沉澱着溫柔又明亮的光彩，顯出一種少年人才有的昳麗神秀：“不好奇？”
姜眉霜看了下戎謝，又看了眼那具身軀，苦惱了一會，道：“……還是算了吧。”
戎謝點點頭，狡黠的笑了笑：“你不試試那具身體，就別想走了。”
他一提這個，姜眉霜就發虛：“……戎謝，出爾反爾不好的。”
戎謝低了眼，嘴角也不翹了，整個人氣質一變，方才還很開朗的表情瞬間陰郁孤單了：“眉霜與我談戀愛的時候見過我的全部，與我一起去過自由區，我卻沒見過另一個眉霜，也不知道她動起來是什麽模樣，笑起來是什麽樣。我明白，眉霜把我看做一本書的npc，我們那段過去，是我自作多情，眉霜跟我玩玩而已……”
姜眉霜被他說的頭皮發麻：“不、不至于此！”
她後腰突然傳來異樣觸感，姜眉霜往前一傾，按在戎謝大腿上：“戎謝！”
戎謝秒放手，笑的清淺單純，好像剛才在姜眉霜後腰畫圈圈的人不是他：“這是将軍的命令，試過才放你走，監察官，乖。”
姜眉霜累了：“別說了，我去，屬下這就去。”
她站起身又想起什麽，回頭跟戎謝嚴肅道：“上司不許跟下屬啵嘴。”
戎謝贊許：“真不錯，有了這種規矩，偷情才刺激，監察官要不要來試試勾引将軍？”
姜眉霜。
無言以對。
他們真的分手了吧，還真刀真槍的室內激戰來着。
……
戎謝還真做了讓姜眉霜回到姜眉妩身軀的研究，甚至不用額外做什麽安排，姜眉霜只要進維生艙，開啓沉睡維生的模式，那些設備就會開始工作，另一邊的姜眉妩就能醒過來。
姜眉霜鑽進維生艙，在營養液中眨了眨眼。
戎謝短暫思考，在倉壁上畫了個笑臉，然後他也朝姜眉霜笑了一下。
好像他們從沒分開過。
姜眉霜的眼神滞了滞，她急促的伸手蓋住那個笑臉，遮住了戎謝的目光。
姜眉霜發現自己的動作不妥，又很突兀的放下手，回身按開內置開關，背對着戎謝合上眼睛。
覺得戎謝看不見了，姜眉霜才默默在手心也畫了個笑臉。
……畫的真難看啊，姜眉霜。
……
姜眉霜以為回到姜眉妩的身軀就睡一覺的事，但實際的感覺有點像意識窒息，像在沒有氣泡的海裏深潛，且漫無盡頭，離譜的有些難受。
大意了。
度過不知漫長還是短暫的時間後，姜眉妩的眼睛動了動，慢慢睜開。
身體的記憶逐漸複蘇，她好像随口辭職了……
辭職。
姜眉霜，也就是姜眉妩精神一振，社畜終于反應過來她渾渾噩噩的說了什麽，從手術臺上坐起來，第一念頭想要去跟小組長解釋，小腹傳來一陣絞痛，成年人沒有太失态，她用胳膊撐着手術臺，臉色一陣發白。
……罷、罷了，辭就辭了，痛經在前，工作是什麽。
姜眉妩看着手掌下銀白色的手術臺，情不自禁思考這是哪裏。
“姜眉妩，27歲，沒談過戀愛……”
好聽的男聲悠悠念着什麽，姜眉妩擡起頭，看到了說話的青年。
灰金發色，眼眸鮮紅，五官好看的不像話。
青年盯着姜眉妩，她條件反射的轉過臉，不肯讓他繼續看。
青年繼續道，“身體不好。”
姜眉妩痛經重感冒雙重加持，思緒有點昏沉，“你是誰啊？”
“果然如此，”青年靜默一瞬，不在意的微笑道：“我是戎謝，alpha大人的強制愛中的男二，恭喜你，穿書了。”
姜眉妩被這個消息震的有點恍惚，她爪子發抖，強笑道，“您……真是鎮定啊。”
名為戎謝的青年坐在手術臺邊上，他想了一會，笑眯眯道，“你是我跟作者讨來的，我當然鎮定。”
姜眉妩不行了，她眼前發黑，“你說什麽……作者……？”
虛弱的姜眉妩被戎謝攬住，她的嘴唇似乎貼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視野中是那名青年放大的臉。
難不成是接吻了？
一觸即分，緊接着對方又湊近了，這回是個深吻。
姜眉妩昏昏沉沉之中，隐約聽到青年斷續的聲音，“……治療艙沒用，精神力也沒用……”
她靠着青年的肩，無意識的問：“……你是人販子嗎……”
戎謝正在琢磨怎麽幫姜眉妩舒服點，他答應的很順暢，“是啊，聰明的監察官。”
……
戎謝試遍了這個世界的醫療手段，沒有一樣能治療姜眉妩的病痛。
姜眉妩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埋在一床軟和的不像話的被子裏，周圍光線很暗，前面是泛着微光的街景，早點鋪的包子在冒着熱氣。
姜眉妩仔細瞧了瞧，這街景雖然真實的不像話，但比例不對，是微縮在前方空間的，有點像電影。
說起來，剛才那個青年叫什麽來着，姜眉妩自言自語道：“戎謝……”
“我在，眉妩，你好些了嗎？”
聲音從姜眉妩旁邊傳來，姜眉妩仰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豐神俊逸的紅眸青年，姜眉霜開始回想之前的對話，心亂如麻，沒緩過來自己穿書這件事。
“眉妩，普通醫療手段對你不起效果，你平時都吃什麽藥？”
心亂如麻的姜眉妩宕機了：“止疼藥，紅糖水，四季感冒片……”
糖，止疼藥等等東西在這個世界已經被淘汰了，戎謝盯着光腦篩選出來的幾百個分子式，随口道，“眉妩知道他們的分子式嗎？”
姜眉妩被這個問題噎住了：“……抱歉。”
戎謝失笑，悠悠道：“好客氣呀，眉妩。”
姜眉妩有些不知所措，面對這樣一個自來熟的，危險聰明的男二號，她覺得自己肯定玩不過對方的，不如提前攤牌，她撐着眼皮道：“戎謝先生，你專門把我帶到這個世界，又這樣照顧我，是不是有什麽話讓我給作者傳達，我記得作者，叫妃子笑，雖然我不熟，等我回去聯…系…”
她漸漸合上了眼睛，未說完的在唇齒間消弭。
一直沉默的戎謝伸手撫了撫姜眉妩的眼睛。
他緩緩開口。
“好啊，你幫我跟作者說，男主跟女主甜甜蜜蜜，男二我很嫉妒，我也想要個與我兩情相悅的人。”
寂靜的黑暗裏，戎謝的聲音像那失了光的寶石，無數刻面，卻無光點亮。
“這個人啊，我想想，她會原諒我行事善惡不忌，容忍我手段狠辣，不計較我獨斷專行，恣意妄為……哦，還得受得了我嘴巴壞。”
戎謝自嘲笑了。
他知道，他怎麽會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模樣呢。
戎謝一直活的很得意，從沒覺得肆意妄為的自己有什麽不好。
可他的生活裏多了一個姜眉霜，透過姜眉霜的眼睛，戎謝看到了一個可怕無情的自己。
“就算，我傷害了她，我們可以精神的吵幾架，可以分開一段時間……”
那個可怕無情的自己傷害姜眉霜，而疼痛統統加倍償還于他。
“但，終究，終究她不會害怕我，厭惡我……也不會不要我。”
……
作者有話要說： 後媽假惺惺的掬一把鱷魚淚，戎謝估摸就可憐這一次，之後他就不會在這樣了，珍惜吧。
☆、戎謝（三）
姜眉妩睡熟後，一通加密通訊點亮了戎謝光腦的通訊界面。
正在組裝各色分子式的戎謝看了一眼，接通了通訊。
窗口出現一個水藍發色的青年，他衣着樸素，雙眸淺紅，“戎謝，我們應該談一談，約個時間？”
戎謝臉上露出他那種慣常的表情，漫不經心道：“就這麽說吧，路易，畢竟我可沒有那麽想念你呀，老朋友。”
路易似對戎謝的做派很熟悉，他調出幾份文件發給戎謝：“這是蟲族最近的動向，蜉蝣回報，蟲族的病毒研究已經取得關鍵突破，征讨蟲族勢在必行。”
文件被戎謝拒收了：“文件不必了，我一介商人，沒有什麽了解軍機的必要啊。”
路易擡眼看戎謝，路易是那種無害單薄的長相，走在路上只會讓人覺得他是個挺清俊的年輕人，現在他的目光好像千鈞的釘子，話說的舉重若輕：“戎謝，你已經包攬了軍部戰鬥和非戰鬥類的艇艦單子，戎岚已不及你，将軍的游戲你要玩到什麽時候？”
戎謝不緊不慢：“過獎了。這樣吧，蟲族的礦石資源我想要很久了，送我如何？”
路易盯着戎謝看了好一會，表情又放松下來，不經意道：“你若想要，不妨親自去取。”
戎謝撐着頭，順了他一句：“你的意思是？”
“跟我一起出征蟲域，開采區劃給你，相對的，你卸任将軍。”
戎謝露出一種滿足又不滿足的笑，他的眼瞳裏浮着明晃晃的貪欲：“成交。”
路易笑笑，笑容像白雲霧氣一樣飄渺，“戎蓉怎麽樣，代我問好。”
戎謝懶散道：“溫阮阮怎麽樣……”
戎謝看着路易神色的變化，了然的調侃道，“就不必代我問好了。”
路易臉上隐約有些放松的意味，他笑的很淺：“瞞不過你。”
戎謝微不可查的搖頭，一副我對情情愛愛不感興趣的樣子：“多餘的寒暄留到下次吧，王太子。”
戎謝按滅了通訊，似沒事人一樣繼續檢查ai挑出來的分子式，他挑出其中一樣确認無毒的成品，手指沾了點粉末，放到嘴裏嘗了嘗，結果被舌頭上的味道刺激的皺眉。
戎謝回味了一會這個刺激的甜味，看了眼旁邊的姜眉妩，喚她的名字：“眉妩，醒着嗎？”
姜眉妩睡的淺，做了好大一圈噩夢，聞聲就醒了，她哼唧了一聲：“……嗯。”
戎謝又用手沾了糖粉，道：“眉妩，張嘴。”
姜眉妩依言張嘴。
什麽溫溫熱熱的東西放到姜眉妩唇間，她迷迷糊糊的湊近舔了舔，甘甜淌過味蕾。
戎謝輕快的問：“是糖的味道嗎？”
“是呀，是甜的。”
那溫溫熱熱的東西拿走了，緊接着一顆糖被塞到姜眉妩嘴裏，她含了一會糖：“我剛才舔的是……”
姜眉妩睜開眼睛，看向戎謝。
戎謝正在舔他沾了糖粉的手指，表情有點嫌棄，舉個例子，很像品嘗聖水的英俊惡魔，不得不說戎謝這張臉絕對是可以降智的，加上他這個動作，效果堪稱下蠱。
姜眉妩自問自答了：“……是你的手指？”
她的臉泛起紅色，把自己鎖回被子，堅強道：“這樣不太好，戎謝先生。”
戎謝道：“哦？”
随後她又感覺自己有自作多情的嫌疑，小聲亡羊補牢：“……不衛生。”
姜眉妩的反應太有意思，戎謝不說話，挑着眉看她能糾結出什麽來。
戎謝不說話，姜眉妩更自閉了，一個萬年單身狗把自己給說愧疚說絕望了：“對不起，我單身太久……”
反應過來單身太久聽起來好像在說自己饑渴，姜眉妩頭昏腦脹，不敢相信自己說了什麽蠢話，自暴自棄閉眼：“……不是，沒有，其實我有男朋友，就，這樣對你不太好……冒犯了，可以忘掉剛才的話嗎。”
戎謝起身，從姜眉妩躺的這張超大沙發床上下來，他蹲在姜眉妩面前，笑吟吟的：“眉妩。”
姜眉妩羞愧到不敢看戎謝：“嗯。”
姜眉妩反應太有意思了，戎謝被叫先生的那點火都沒了，他決定順着姜眉妩說，做個好人。
戎謝愈發湊近姜眉妩，“我是alpha，家財萬貫……那些，嗯，書裏的設定你都知道，眉妩，看看我，真要發生什麽，吃虧的人是誰？”
姜眉妩看了戎謝一眼，聲若蚊蠅：“大概是你吧。”
戎謝贊許，“我不做賠本買賣，不會主動送便宜給你占，簡單的品嘗，為什麽眉妩會想那麽多？”
戎謝一字一句，敲擊萬年單身狗的內心，“難不成，是眉妩對我心有所圖？”
姜眉妩要害羞炸了，她剛醒，腦子斷片，完全沒想起來戎謝親了她兩次的事情，大腦空白，成年人的社交禮儀占了上風，她羞恥道：“對不起。”
戎謝一怔，他很快反應過來，“眉妩啊。”
戎謝從被子裏撈出姜眉妩的手，親了下她的手心。
姜眉妩呆了。
戎謝坐到姜眉妩身邊，俯身吻了姜眉妩的唇，用一種微有波瀾，逗人心癢的語氣問她，“我什麽意思，你明不明白？”
吻意外的熟悉，姜眉妩居然不覺得害羞，話聽起來深情的很，也不知為什麽，姜眉妩突然就冷靜了。
她有些恍惚，有種命運相逢之類小說才有的荒謬錯覺，不由得伸手拽住戎謝，“不太對，你再讓我看看。”
腦海中記憶的片段逐漸清晰，姜眉妩皺眉，遲滞的舉起手，似要觸碰戎謝的臉。
那只手啊，繼續往下，依稀循着記憶，重現了過去的某一幕。
好像當頭一盆冷水，戎謝怔了怔，低頭看向姜眉妩的手。
那只手停在他的咽喉上。
昔日種種惡果，終将百倍報償于他。
戎謝的表情像一段故事的剪影，高興的，痛苦的，揉成了一個說不出味道的笑，“眉妩啊，你瞧清楚了嗎，能讓你隔世不忘的人，到底還是我啊。”
姜眉妩費解的看着戎謝，“你喜歡我，為什麽是我？我想起來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我的意思是我們認識……？”
戎謝看了懵懂的姜眉妩一眼，面上還挂着笑，“我們不止認識。”
姜眉妩看了看自己放在戎謝咽喉上的手，遲疑道，“我們的關系不好？”
戎謝話說的悠閑又漫不經心，雙眸鮮紅而熾燙，宛若惡鬼，“應當是不太好？我們經常吵架。”
戎謝伸手握住姜眉妩的手，糾正她掐着自己咽喉的姿勢，“你記起來的這個啊，是我在說，不在這裏殺了我，我就會把你搶走，徹底标記。”
戎謝說完這話的時候，姜眉妩仿佛看到了當時的情景，姜眉妩暈頭暈腦的想，什麽樣的情況下，兩個人才會到生死相見的地步？
腦海中又浮現出戎謝的另一個樣子，他臉上帶着血，眉目舒展，邪肆而張狂，像貪婪飲血的魔鬼，他淺笑着跟自己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
畫面像靈感一樣一閃而逝，姜眉妩收回自己的手，朝自己的後頸摸索，茫然卻很肯定，“标記我，但我不是omega啊。”
戎謝直起身體，他看着前方影像中的姜眉妩，看不出什麽表情，好半天才道，“傻眉霜，難道alpha就不會被永久标記嗎。”
他說的是傻眉霜。
那一瞬間，姜眉妩眼前閃過了很多景象，心中有着莫測的疲憊和傷感，她靜靜的說，“我知道。”
姜眉妩說完後，頓了頓，才有點恍然道，“剛才……”
她看看戎謝，戎謝似乎不覺得她那句話有什麽不對，姜眉妩只好說，“我們真的認識啊。”
那天的戎謝怪怪的，但姜眉妩覺得，他這個男二本來就很怪，所以也沒留意。
她還是會時不時想起一些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大多數是一個叫姜眉霜的小女孩的生活，姜眉妩百分百确定，她就是姜眉霜。
至于戎謝嘛，以他謎一般的動手能力造出來了姜眉妩需要的藥，姜眉妩三四天就恢複行動力了。
戎謝這幾天尤其荒廢時光，有時候他一小時推了5波通訊，但他不在乎，天天帶着姜眉妩鏈接星網（姜眉妩沒有精神力，接不了星網，需要戎謝帶着才行），了解這個與地球不同、奇宏壯美的世界。
姜眉妩也問他，為什麽這麽忙？
戎謝對這個有點懵懂的姜眉妩充滿新奇和熱情，恨不得天天抱着不撒手，聞言想了下，“因為我是将軍？”
姜眉妩思考：“将軍是什麽層次的？”
戎謝不以為意：“帝國統帥的下屬。”
姜眉妩按照慣性思考：“帝國統帥聽皇帝的？有皇帝嗎？”
戎謝笑笑，“有啊，他們是平級，皇帝調用軍部的人之前，需要帝國統帥的同意，不過皇帝更具有代表性。”
戎謝想到帝國統帥威爾，“這屆統帥有點意思。”
姜眉妩：“他長什麽樣子？”
戎謝頓了頓，冷哼一聲，不滿之情溢于言表，“很一般。”
姜眉妩見戎謝态度奇怪，便親自搜了搜帝國統帥。
她用的是虛拟屏，因為沒有精神力。
一搜，就看見了一個藍紫色眼睛，長的特有高嶺之花那味兒的青年軍官，姜眉妩順嘴溜出來了，“長的挺好看的。”
戎謝語氣陰陽怪氣的，“以前眉妩還跟我說，威爾長的平平無奇。”
姜眉妩順理成章的設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完全沒想過這句話可能是她哄騙戀愛中的戎謝的，非常理所應當道：“我應該是再跟你客氣，畢竟你上司嘛，他眼睛真挺好看的。”
觀察了一下威爾的雙眼，戎謝的臉色極其不好看。
威爾一直使用藥劑壓制發情期，這不是什麽秘密，無論alpha還是omega，當他們處于發情期，信息素被壓制時，他們會無意間對适合自己的人發出信號，而且大概率是通過眼睛，科學家還沒給出特定原因，目前只能說是ao的天賦。
戎謝看威爾的雙眼就毫無感覺，而姜眉妩這種一上來就覺得威爾眼睛好看的，只有一個可能，她适合威爾。
如果威爾也覺得姜眉妩眼睛好看，那他倆各方面肯定合拍，別誤會，也包括男女那種合拍。
想起來姜眉霜跟自己因為尺寸不匹配每次都挺費神的，戎謝陰森森道，“我應該安排兩個omega幫統帥疏解發情期啊。”
姜眉妩一個什麽廢料都有的成年人，欲蓋彌彰的掠過發情期這個話題，“欣賞，欣賞而已。”
戎謝不辨喜怒的看了姜眉霜一眼，随後閉上眼睛，也就過了幾秒，他睜開眼睛，看着姜眉妩道：“眉妩。”
姜眉妩看了看戎謝，又多餘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嗯，比寶石都好看，而且充滿誘惑力。
戎謝輕笑。
見到戎謝笑，姜眉妩覺得不對了，她發現周圍多了一種特別清幽的味道。
香倒是不香，也沒什麽花裏胡哨的，就是清靜悠長的味，一般這類型的香味都是淡而無争的，偏偏這個味道特別讓人上瘾，吸一口經久不散，能回味出一種跟前面相反，妖魔般誘人的奇香。
優雅又色qing。
姜眉妩捂住鼻子，可那股味道就是能感覺到，且戎謝身上尤其濃郁。
“信息素怎麽會只要聞？你的皮膚，頭發，指甲，連腦電波都能感受到我的信息素，”戎謝湊近姜眉妩，“好聞嗎？”
姜眉妩已經伸手握住他的手了，用臉頰陶醉的蹭，“戎謝，嗚嗚嗚嗚嗚，快點拿開，你的信息素怎麽這麽上瘾……”
戎謝抽回手，姜眉妩幾乎是本能的抱住他的腰。
戎謝安慰她，“我的信息素危險度是s級，大部分人都受不了，這種反應很正常。”
這話戎謝沒說假，很多alpha都受不了他的信息素，前面聞着柔柔弱弱挺有欺騙性的，後面勁兒一起來，甚至能直接壓垮意志薄弱的alpha，所以儀器直接判定此階段他的信息素侵略性sss，綜合下來好不容易才給戎謝一個危險度s，免了他帶壓制器。
姜眉妩：“收，趕緊！馬上！我不行了……”
戎謝解釋：“s級精神力也不能那麽快，還得一小時。”
姜眉妩拒絕回憶那天的場景。
之前戎謝給了姜眉妩一個小本子，戎謝說她可以寫點什麽，省的下次再忘了。
于是姜眉妩寫：“穿書第五天，聞到戎謝信息素，非禮戎謝嘴唇五次，親其脖頸三次，咬三次，也就是連親帶啃三次，摸其胸肌腹肌後背大腿等等不記得幾次。”
姜眉妩寫的很心梗，緩緩留下結語，“……該死的他居然很配合，還表示是他的錯。”
姜眉妩大致了解了一下星網上的基本常識，她很好奇這個世界的飛船怎麽超越光速，戎謝帶她去了他平時開的飛船。
戎謝的光腦一直開着，投出一塊屏幕，上面是飛船粗略的介紹，姜眉妩認真跟戎謝聊着關于光速的問題。
戎謝聽了一會姜眉妩的疑問，邊思考邊打開飛船的門，“這個世界的光速與眉妩世界的光速不同，能量傳遞的方式也不同。”
飛船檢測到戎謝的身份認證，主控室的透光材料自動撤去，等戎謝進去。
戎謝走進主控室，打開模拟駕駛系統，略顯空曠的主控室投影出模拟的外界場景，無數儀表數字□□在主控臺上不斷出現又消失。
戎謝看着那些儀表，介紹道，“飛船大體分三個部分，動力，引力，方向……”
姜眉妩太久沒說話，戎謝問了一句，“眉妩？”
姜眉妩聲音自然的應了一聲，“嗯。”
戎謝看向姜眉妩，她站在主控臺旁，臉白的吓人，小腿微微發抖。
姜眉妩察覺戎謝的目光，她強笑，“我沒事，突然有點害怕，克服克服就好了。”
戎謝似沒放在心上，随口而問，“眉霜，你要怎麽克服？”
剛剛姜眉妩一走到主控臺，腦子裏莫名其妙蹦出來飛船在眼前爆炸的情景，她自己就在飛船的主控臺旁，被炸的屍骨無存。
那種瀕死的痛苦和恐懼讓姜眉妩動彈不得，幾乎站不住。好在這害怕只是一瞬，姜眉妩緩了一會，感覺自己恢複不少，跺了跺腳，“多練練，練多了就不怕了。”
戎謝的笑意淡了些：“是麽。”
那天晚上，姜眉妩睡後，戎謝一個人在實驗室查閱軍部的檔案。
認證身份後，戎謝選擇後勤部，姜眉霜所在的星區，光腦快速調出了那個星區所有二級監察官的檔案。
軍部的資料都有保密鎖，完全鎖死，除非戎謝一份一份解鎖打開查看，才能知道是誰的。
戎謝翻了大半，終于找到了二級監察官姜眉霜的檔案。
履歷中，心理考核那一欄，有四次不及格。
軍部的心理考核有三次機會，如果全失敗，将被遣返或是停職。
在昏黑少光的夜裏，戎謝眸子瞧着沒那麽明顯，看着就像一個善良寬厚的好青年。
戎謝的目光在不及格字樣上停了一會，才繼續用精神力繼續查看當時的考核報告。
四次心理考核不及格，前兩次發生在姜眉霜任職監察員的考核中，姜眉霜沒有按時将貨艇運到目的地，她中途崩潰，最後默背了押運路線，封閉視覺聽覺才堪堪完成考核。
第三次不及格，發生在姜眉霜升任一級監察官的考核，記錄顯示她在模拟貨艇操作中遭遇了時空亂流，她停止操作了十分鐘。
而第四次不及格，就在幾個月前，姜眉霜出院後接受的複任心理考核，不及格原因是她啓動貨艇慢了七分鐘。
四次都是模拟貨艇操作出了問題。
ai判斷，姜眉霜對操作貨艇有創傷應激精神障礙，正在積極克服。
光腦熄滅，投影出的履歷一同消失，戎謝閉上眼睛。
戎謝的心腸很硬，沒人能讓他的人生蒙上陰影，就算王太子暗害他的同胞妹妹，他依然能跟對方洽談自由區的生意。
那次自由區的事故，沒讓戎謝留下半分害怕，他甚至在覺醒alpha後，為了檢查自己的反應能力，又去自由區開了一次無引力飛船。
戎謝以為姜眉霜也是這樣。
心腸很硬的戎謝，以為姜眉霜不會受傷。
白日裏，姜眉霜換了身體，沒了記憶，一無所知的她在主控臺前臉色煞白，一步都動不了。
戎謝帶姜眉霜去自由區開無引力飛船，一來是因為無法繼任公爵，心情郁郁，二來是戎謝想要姜眉霜回到自己身邊。
戎謝什麽都算好了，若飛船不出事，就借着刺激的瘾頭跟姜眉霜告白，若出事，飛船系統和他身上的芯片機器人是雙重保險，生死之後，姜眉霜一定會答應他。
戎謝那時覺得，姜眉霜未必真的喜歡他，想要姜眉霜回來，需要一些刺激。
戎謝沒有算到姜眉霜會救他。
沒有算到事故給她留下了嚴重的精神障礙。
戎謝走到姜眉霜躺着的維生艙，借着維生艙的微光，拿出姜眉妩的那個小本子，翻看她寫的淩亂感想。看着看着，戎謝低聲笑起來：“眉霜，”
小冊子掉到地上，他按着心口，聲音低啞，“……眉霜啊。”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戎謝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