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程冬按約定時間到了黃文堯的住處,泳池邊的燈光已經打開,音樂聲隐約傳來,有人穿比基尼在池邊嬉戲,見到程冬走進來後,有短暫的噤聲。
程冬察覺到不少眼睛在打量自己,他渾不在意,掃了掃确實看見幾個伯誠的熟人,笑笑算是招呼,然後往旁邊的桌上拿了杯喝的,又往屋裏去。
雖然天氣轉暖,但一直呆在室外,穿了外套的程冬還是覺得偏冷,剛剛那一溜光裸的大腿胸膛都讓他覺得想發抖。
進到別墅裏面去後,很輕易便見到了黃文堯。黃文堯穿了很居家的衣服,寬松背心和棉質長褲,赤腳踩在地毯上,正跟人聊在興頭上。程冬本來想着過會兒再上去打招呼,結果黃文堯眼尖,瞥見他進門,立刻揚手把他喊了過去。
程冬走過去,很明顯感覺到了黃文堯身邊彌漫的熱度和酒氣,現在不過八點多,看來自己到之前黃文堯已經喝了不少。
“這是程冬,我工作室的意向藝人。”黃文堯左手攬過程冬的肩膀,右手還捏着香槟杯,跟對面的人介紹到。
程冬不動聲色也毫不掩飾地把黃文堯的那只胳膊從自己肩膀拿下來,與對方點點頭,那人也淡淡颔首致意,看了程冬一陣才移開目光。
“你工作室?”程冬扭頭問黃文堯。
“對啊,我要單幹了。”說着舉了一下自己手裏的杯子。
程冬默默在心裏算了下,伯誠一般全約是簽五年,黃文堯也才出道兩年而已,跟伯誠的約斷不可能結束,更何況黃文堯現在的定位,還遠遠不及可以違約出來自立門戶的地步。
他對黃文堯有好奇,或者說疑慮,所以才保持來往至今,而現下聽黃文堯放出這麽個重磅炸彈來,更是準備在這個亂七八糟的party上繼續待下去了。
心裏雖然驚訝,但程冬還是沒什麽表情:“是嗎,恭喜你。”
黃文堯朝他對面的人挑挑眉,顯然有些醉态,興致勃勃地接着來攬程冬:“給你介紹,這位是原先生,去年剛從國外回來的,我的工作室能不能成,還要全仰賴他。”
程冬聽到他姓原,本能地仔細注意對方的面貌,正當他覺得隐約跟某人相似的時候,黃文堯附到他耳邊:“他是原殷之的小叔。”
程冬楞了一下,才想起把黃文堯推開:“你喝醉了,歇着吧。”說完也不等黃文堯還想湊過來,跟那位原先生點下頭,就走開了。
他在伯誠呆的時間不長,本身也不是那種能左右逢源的人,所以旁人越玩越瘋,他只是靜靜待在一邊……把海鮮刺身解決了一半。
最近訓練都很辛苦,并沒有休息日,所以程冬今天是直接從訓練室過來的,想着到這裏混兩個蛋糕填肚子,結果一吃就吃了個十成飽。程冬摸摸肚子,往人群中心望了兩眼,并沒有加入的興趣,扭頭發現那位原先生也坐在角落,嘴巴裏嚼着東西,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看着像是正無聊。
程冬來不及想太多,走過去問對方:“可以坐這裏嗎?”
對方看看他,點頭同意,程冬這才發現這人是在嚼口香糖,一身剪裁得體的西服,雖然是休閑風格,但腮幫一鼓一鼓的模樣還是挺不搭的。程冬把手上剛剛端來的一杯雞尾酒放到桌面上:“這個喝起來還不錯。”他還是不太擅長跟人搭讪,說完這話就不會接了,還是原先生拿過酒喝了一口,露出滿意的表情來。
“我認得你。”對方沒頭沒尾來了這麽一句,程冬以為是見過自己的銀幕形象之類,卻沒想到對方繼續道,“那小子最近怎樣?”
程冬楞了一下,想到了跟“那小子”這個稱謂完全不搭的某個人,他猶豫地說:“如果你是問原殷之的話,我不太清楚。”
“哦……”原先生把嘴裏的口香糖用錫紙包了,丢進煙灰缸後又剝了一片,“那你要怎麽跟我繼續話題?”
老實說程冬都有些打退堂鼓了,這人說話太噎人,但中斷交談好像比搭讪更困難。他無意識地幹掉了手上的雞尾酒,把空杯子放到桌上:“我就想,打聽打聽黃文堯說的工作室的事情。”
“那你不去問他,跑來問我?”
程冬接不下去了,他果然不适合這種交際。
原先生卻笑出了聲來,順勢吹了個泡泡,程冬看這他發愣,心想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把口香糖吹出那麽大個兒來。
“跟你開個玩笑,別介意。”原先生說,“既然咱們不談我侄子,那我就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原缜。”他說着伸出手跟程冬握了一下,這時候剛好另一手裏的酒杯裏也空了,便将空杯放到桌上,程冬注意到他把杯子放下後移了移杯底,似乎是讓桌面上的兩只空杯位置平均。
“你好,我叫程冬。”程冬也認認真真報了名字,不知道對方又被戳了哪個笑點,再次盯着他眯了好一會兒眼睛。大概是表示尊重,原缜把很快就沒味道的口香糖吐了,語氣平常:“想打聽工作室?怎麽,你也感興趣?我看黃文堯是很想拉你入夥的。”
“我不會加入任何娛樂公司或者工作室的。”程冬說。
“為什麽?我聽說你最近是打算複出,還是原殷之那小子又鬧別扭了?”
他語氣裏對原殷之還是很親昵,程冬不由疑惑地微微皺眉。
“并不是,我跟人有約定。”程冬答道,“而且我說不清楚他的近況,是真的。”言下之意便是把跟原殷之的關系撇開了。
然而原缜只是笑笑:“你肯定是奇怪我跟原殷之既然是親戚的話,怎麽還跟伯誠對着來吧,确實,如果黃文堯的工作室弄成了,伯誠肯定不樂意見。”
這也太開門見山了。
“不過我關心的不是這個。”程冬說,這個時候正好有人端了托盤往旁邊過,程冬站起身,頗自然地伸手取了兩杯過來,對那個并非侍應生的人笑笑,說了句謝謝,複又坐下來,按着剛剛原缜擺放杯子的方式,把酒杯擺對稱。
原缜看着很受用,投過來的目光耐人尋味。
“我知道黃文堯這個時候找我,應該是有關合作的,但問題不僅僅是我并沒有與他合作的意向,還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對我的興趣到底來自哪裏。他總是話裏有話,并不直接,所以我想問問原先生,如果你們确實在籌備工作室的話,是需要我填什麽位置呢?”
“你都說了沒有合作意向,問這個有什麽用嗎?”
“我現在非常需要定位,不論是在粉絲心目中的還是同行心目中的。”
這倒是個看着很誠懇的回答。
原缜端起杯子來慢慢喝:“黃文堯跟我談過,他不介意有人比他站得高,事實上他也介意不過來,但是那些站得比他高的人,有沒有跟他站一邊,就是值得介意的事情了。所以如果你加入的話,優質資源和策劃,我們都不會吝啬,黃文堯他就想要個他說了算的場子,這場子不可能一個人就能撐得起來,所以也會分出去。”
“我明白了,所以這可能對于我來說是個好機會?”
“在我看來,不能更好了。”
“不,應該還有更好的。”
“?”原缜不由歪了歪頭,程冬發現面前這人跟原殷之相像的地方,還有這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稚氣。
“如果黃文堯可以的話,為什麽我不可以呢?”
程冬叫了車回家,離開party之前,他看到黃文堯正在唱歌,哪怕室內并不比舞臺,他的明星氣質還是讓人移不開眼。
黃文堯是個讓人摸不透的人,而自己正在試圖遵循這個人給出的線索,就像啄食沿途的面包屑,然而等着自己的到底是什麽,程冬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想要把所有事情弄清楚的話,就得先按別人的劇本走一會兒。
到家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但看到停在自家樓下的那輛邁巴赫時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程冬覺得自己勉強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莫名放松了。
程冬記得自己答應過對方,人來了不會不給進門,何況原殷之相當安分,連個催促的電話都沒打,也不曉得在這裏等了多久。此時他看程冬來了,下車站到昏暗燈光下,臉上微微有點兒不高興,眼睛卻是亮亮的,腦後有頭發翹起來,大概是靠在車裏睡過一覺。
程冬走過去對他說:“上去喝杯熱茶。”語氣還是控制在疏離。
這間簡陋公寓剛剛修好電梯,使得兩人上升的過程才不算那麽難熬,等到電梯停了,原殷之率先走出去。他身上有種抹不去的自在氣質,到哪兒都像莅臨自個兒底盤,毫不拘束,也不等程冬開燈,徑直走到門口去。
程冬忍了一路,臨了到底沒忍住,伸手壓了一下原殷之腦後的那撮頭發。
然後兩個人都愣了。
走道裏一時靜悄悄的,半晌後才被程冬掏鑰匙的聲音打破,他掩飾尴尬,邊開門邊說:“等下用梳子沾水順一順。”然後忙不疊拍亮客廳頂燈。
原殷之臉上那點兒因為程冬晚歸但自己又暫時沒資格教訓的不高興無影無蹤了,跟着進門也忘記換鞋,大搖大擺在沙發上坐下,靜了一會兒,伸手摸摸自己那撮翹頭發,跟摸了什麽寶貝似的。
而後他在這裏喝了熱茶,猶猶豫豫說自己加班後就來這兒了,還沒吃飯,便又騙得了一頓夜宵,他現在算是明白了,程冬是個典型吃軟不吃硬的,所以那些理所當然的話到了嘴邊,拐個彎兒就變成嗫嗫嚅嚅,有話不好好說的撒嬌,反而能多騙點兒待一塊的時間。
于是順其自然到了淩晨,程冬很困,原殷之杵在客廳也趕不走,他累得很,就沒管對方徑自去睡了。原殷之乖乖說睡客廳,其實沒二十分鐘就蹿到程冬房門口,結果一按門把,發現從裏面鎖了,頓時洩氣。
不過他是有備而來的,親近不了程冬,這屋裏還有另外一個生物——從他進門後就十分歡迎他的蛋黃。
原殷之從Burberry風衣口袋裏掏出幾根牛肉棒來,大爺地坐在沙發上,一口氣全剝了喂狗。
就算這狗再乖,嘴養叼了,也是十分麻煩的。
他想的很簡單,程冬不粘他,狗粘他,程冬肯定特歡迎自己來。
完全不覺得這撬牆角的行為可能會引起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