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塵舊夢
與那呆子分手後,我獨自駕車駛至江邊,那裏我常去,每次都能悟出些道理,我也甘做酸臭的文人。
我停好車,走到一家生意極好的燒烤攤,選好東西,撸起袖子自己烤了起來。
這家店提供自助服務。
我剛一坐下,就有人吆喝我,“簡繁,今天又來了啊,來來來,一起喝幾杯!”
我與這裏大部分人都已熟悉,有時我也會過去和他們不醉不歸,但是今天我不想了,看罷,我今天确實反常罷。
我對他們搖搖頭,大聲笑着說,“你們喝你們的罷,我今天過去怕是要掃興的了。”說罷,轉頭便看一精英打扮的人朝我走來。
我笑着招呼他,他也不含糊,直接坐下就開始大快朵頤。此人為我大學所識,雖未同寝,但我自覺與他感情最為深厚,故此我二人時常來此吃肉飲酒。
“你今日怎也來了?”我并未打電話叫其來此。
“煩。”他說話一向簡潔。
他悶聲不坑,埋頭只顧吃喝。
我問他要了一支煙,擡頭吸了一口,竟嗆出眼淚,不停地咳嗽。
他也不管,仍是埋頭苦吃。
我有時在想,為何我會與他成為朋友,我與他交往時并未從他身上得到半分安慰,我放着大把想與我相交之人不顧,反而熱臉貼他冷屁股,硬是跟人做了朋友,我當時是怎麽想的?
我咳着咳着,思緒就跑偏了,并且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值,心中那把無名火總算找到了出口。
我噌的一下站起來,叫道,“肖宇,我們分手吧。”
他總算擡起頭,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個字,“好。”
我整個腦袋轟的一聲,似有驚雷在耳邊響起。我哆嗦着嘴唇,卻始終吐不出一個字。
我感覺周圍靜悄悄的,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但是我明明看到他們張着嘴,不知道說着什麽開心的事,一桌人哄堂大笑。
我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肖宇,對不起。”我頓了頓,繼續說,“我不該拉你進這泥潭,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幾乎哽咽。
“哦。”他惜字如金。
我笑了,眼淚卻仍在眼眶,“那我走了,再見。”
他看着我付好錢,頭也不回地走了,卻始終沒說出一句挽留的話。
我開着車,臉上露出難看的笑,真真是比哭還要難看。
他果真也不喜歡我,人可以喜歡一個人很多年,人也可以很多年都喜歡不上一個人。
我與他相識六年,與他交往四年,便是一普通朋友,分別了也總歸要說些好話吧。
罷了罷了,我已注定孤獨一生,從一開始便知道的事,便是現在印證了也不會那麽令人難以接受罷。
我回到公寓,立馬将自己扔在床上,我想抽煙,卻發現我不吸煙,家裏也不會放有香煙。
我以手掩面,腦子裏閃過與肖宇相識的種種。
那年我大二,他也讀大二,奇怪的是兩年來我們同住一棟樓,我卻從未見過他,除了我們相識的那日。
那天陽光明媚,我旁若無人地躺在一片鮮少有人來往的草地上,即便現在憶起我幾乎都能聞到那草地的芬芳。
“學長,我喜歡你,你能跟我交往嗎?”我聽到一個女生的聲音,那聲音軟軟糯糯的,簡直教人沉迷。
于是我豎起耳朵偷聽,以往我從不理會這些爛俗的情節,可今日,我想做一回觀衆。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你。”冷淡的語氣聽得我想揍他。
我坐起身,偷偷朝那處望去,那女孩泫然欲泣,窘迫異常,我握起拳頭,密切關注其動向。
“學長,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女孩睜着水汪汪的大眼,擡頭再次看向對面那男生。
我心裏啐了一口那男生,不知好歹!
即使女孩不住哀求,男生也無動于衷,最後竟拂袖而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在那男生轉身後便沖了過去,跑到女孩面前對她說,“好男人那麽多,你何必一棵樹上吊死呢?那男生不值得你這樣。”
誰料女孩淚汪汪的眼睛朝我一瞪,冷漠地說,“關你什麽事,你走開!”
我震驚了,難怪說女人變臉如翻書,那人可還未走遠呢,她竟對我如此粗魯。罷了罷了,誰教我在追求她呢。
我腆着臉,“小茹,與其追逐得不到的太陽,不如回頭看看仍在眼前的星星罷。”
她絲毫不理會,徑直撥開我追向那男生。
那男生不知何時竟停了下來,直直看着我倆,他逆着光,午後的陽光為他鍍上一層佛光,整個人顯得愈發俊美。
我心道難怪方小茹會看上他。
我見他臉朝這邊,卻看不十分真切他臉上的表情。
我大窘,雖說他拒絕了她,但我這樣明目張膽的挖牆腳也着實不地道。
在我思忖間,那男生竟朝我這方向走了過來,我有些心慌,他長得人高馬大,一看便知打不過,若是他僅與我理論,我倒還能應付一二,就怕他二話不說直接上來便勒住我衣領,動武我可絲毫不在行唉!
我不停胡思亂想,終于,那男生已踱至眼前。
我咽了咽唾沫,不自覺後退兩步。
“你叫什麽名字?大幾的?哪個班的?”他開口,神情異常冷漠。
我望了望立在不遠處的方小茹,穩住聲線,“我叫簡繁,大二,經管九班。”
我本想胡編亂造一個身份,但我早将我的信息全部告知了方小茹,如今扯謊也是無用了,只得如實上報。
說完,我昂首挺胸看着他,表現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眼睛卻只盯着他的嘴唇。說實在,這男生也忒高了點,我本也不矮,怎奈在他面前就是矮了半個頭,我既不能低頭作小,也不想做出一副仰視他的樣子,只好雙目炯炯地盯着他的嘴唇。
一旦人緊盯着一樣東西,時間久了,就會忍不住去仔細觀摩。他的唇形接近完美,唇色略淡,一看便知情感意識薄弱,嘴唇也是薄薄的兩片,倒是極為貼合他這冷淡薄情郎的形象。
“你,在看什麽?”
他這一出聲倒是吓了我一跳。
我眼神飄忽,敷衍道,“沒什麽,你有什麽事嗎?”
我幾乎要拔腿便跑,唉,打架這事以往都是由方銳出手,方銳走後也有個陸子辰,我向來是在他們身後看戲的那個。
本想着到了大學應不會有什麽鬧到臺面上的沖突,更不用說要赤膊上陣打架了,誰料平平安安兩年後還是遇上這等糟心事。
唉唉,真是撞上的!
我努力建設心理,敵不動我不動。
“交個朋友如何?我覺得你這人挺有趣的。”
诶?事情大反轉?我總算松了一口大氣,确認性命無憂後,便揚起一個笑容,“好啊,不知閣下作何稱呼?”
他微笑,“你好,我叫肖宇。”
上天不公!這小子笑起來真好看!
“哦,那你是幾年幾班的?”
他愣了一下,驚訝地看着我,後來我才知,他當時高居校園風雲榜榜首,也只有我這種只知計較自身之人才不知他是誰。
随即他又笑着道,“我也是二年級的,我在經管三班。”
嚯,這家夥豈不與我同住一棟樓?我倆竟如此有緣。
于是我笑問,“那你住幾層?”
“我住418。”
“竟有如此之巧?我住518。”
我倆相視而笑,頗有幾分一笑泯恩仇之意。
我繼續道,“既然如此,朋友妻不可欺這個道理我還是曉得的,我保證絕不再糾纏方小姐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笑笑不說話。
此後,我倆親如手足,同進同出,幾乎形影不離。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遇見方小茹。
說來奇怪,那天以後,我便再沒見過她了,我問肖宇,肖宇只是說她有了新歡。我雖不信,卻也沒有再問。
方小茹一見我便沖上來劈頭蓋臉對我一陣數落,末了上下打量我後對我說,“你這麽個一無是處之人,他究竟喜歡上你什麽?”
我茫然地看着她,“方小姐,你在說什麽?”
她冷笑一聲,“瞧,就是這幅呆樣,是否你就靠這幅蠢相才勾得他失了魂?”
我向來便知她嘴不饒人,可我沒想到她說話竟如此難聽,什麽叫我這幅蠢相,當初我追求她時她可還同別人說過我眉目清秀似嫡仙,怎的到了現在就成了蠢相了?
我向來不是什麽君子,何況任誰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卻被人堵着大罵一通也不會有什麽好脾氣罷,于是我吼她,“你在發什麽瘋!”
她惡狠狠地盯着我,像是要用眼睛從我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我發瘋?呵,你也不看看你與肖宇兩人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我更加蒙了,這又扯着肖宇什麽事?
“你說清楚!我與肖宇堂堂正正,你不要得不到他就似瘋狗亂咬人。”我義正言辭,有理之人氣焰也壯。
她忽然大笑起來,狀若瘋癫,笑罷又輕蔑地看我說,“不過兩個惡心的的同性戀,還在這兒大言炎炎,真不要臉!呸!”
她濺我一臉吐沫星子,我卻渾然不覺,腦中只留下三個字,同性戀!
幽靜的小路上回蕩着方小茹的怒罵,但我卻置若罔聞,我從未想過我與肖宇會有什麽,即便我喜歡過男人。
我終于冷靜下來,問仍憤憤不平的方小茹,“你從哪裏聽來的?這完全是莫須有的事,我敢對天發誓我與他真的沒有什麽,如果你将追不到他歸咎于我身上會讓你好受些,那也請你換個怪罪我的由頭罷。”
她一臉驚愕地看着我,似是從來沒有認識過我,“你居然敢反駁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扯出一個笑,定定地看着她,“方小姐,我以前是在追求你,你可見過求人者語氣強橫的?”
她難以置信,突然擡頭盯牢我,“不管如何,他總歸是喜歡你的,我知道,我輸了,可我不服!”
我就奇了怪了,這女人怎如此不講理?
“你為何一口咬定他喜歡我?”
“昨晚他親口說的。”
昨晚?是了,昨晚肖宇醉醺醺跑到我宿舍,直拉着我不放手,我問他幹嘛去了,他只說去參加活動了,我廢了半天勁才将他哄去睡覺,心中早已認定自己前世是個老媽子命。
“醉酒之言當不得真,方小姐真是糊塗唉。”我輕嘆口氣打趣她。
方小茹此時也冷靜下來了,她顯然半句話都不信我的,自顧自說道,“如今世道開放,同性戀也不是什麽奇事了,只是我勸你一句,不要禁锢了他,盡早放開他吧。”
“方小姐,此話怎講?”
她擡眼看我,諷刺一笑,“你和他不是同一種人,他适合在衆人面前風采飛揚,而你,呵,就當你是合蚌之珠吧,你如何跟他比?你又有何資格在他身邊,跟遑論将他變成與你一般默默無聞!”
這下輪着我愕然了,我一直以為肖宇與我一樣喜靜,與我一樣願意做個與世無争的閑人,怎會?但我轉念一想,他以前是個如何張揚的人物唉!或許真是我耽誤了他罷。
她見我不語,輕哼一聲,“你想明白了便好,我想,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說罷便踩着三寸多高的鞋走了。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不,我不知道。我只能默默縮回龜殼,繼續做我的天煞孤星罷。
我終于從幻境中清醒過來,用力搓了搓臉,起身去洗漱,我現在只想躺下睡覺,然後明天早上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元旦快樂!(我實在沒啥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