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梁老的貴客
梁老在家裏澆花,最近他的大牡丹終于打了花苞了,一天恨不得來三回,想知道這裏什麽時候開花。
“爸,我回來了。”
梁老一聽是兒子的聲音連忙過去,瞧着兒子又大包小包的拿東西,心裏高興臉上卻道:“又拿這麽多東西幹什麽。”
他一個老頭子外加一個保姆吃能吃多少。冰櫃都快放不下了,浪費錢。
他兒子自是知道他爸這個脾氣,笑道:“就買了點肉,買了點幹菜。”
“幹菜?”梁老道:“前些日子,賀家那後生還拿了幹菜呢,都沒請他吃飯。”年紀越大越想起以前的事兒,這事兒他已經念叨好幾遍了。
梁老接過他的東西,一瞧這幹菜上面還帶包裝,看起來還蠻精巧的。他看那标簽倒有些熟悉,仔細一看上面寫的是陳家灣幹菜。
梁老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又看了一次。再次确認發現寫的是陳家灣的幹菜。這倒是奇了。
梁老對兒子道:“這幹菜,你是從哪兒買的?”
他兒子道:“買東西的事兒都是我媳婦買的。她估計去哪個菜市場買的吧。”不知道他爸為啥對這事兒這麽感興趣。
梁老道:“你過來看。”他把之前賀長風叫人給送來的幹菜拿出來。
雖然标簽不一樣但都寫着陳家灣。這陳家灣就是東北的一個小縣城,也不是什麽特出名的地方。
梁局長過來一看:“還真是一個地方!”
梁老有些高興:“上次那小子走的匆忙,也不知道再來看看我這個老人家。正好問問這幹菜是這麽回事兒?”
梁局長難得瞧着他爸這麽高興,這幾日嘴上沒少念叨昔日故人之子,道:“行,我這就給麗麗打電話,問她是在哪兒買的幹菜,把人叫來。”
梁老有些高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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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局長的愛人徐麗麗也是銀行的幹部,她經常去買菜的地方是很高檔的菜市場。
她得了電話之後又特意去問的,這攤主自是認識連徐麗麗,也不敢怠慢,連忙打電話給耀哥去詢問,耀哥又打電話給賀長風。
這麽一波三折的才知道梁老要見他。
賀長風一聽連忙準備見面的禮物,買了一點煙酒,又買了五十斤東北的大米。這是特級稻,焖出來的米飯,滿屋子都是香甜的氣味。
賀長風沒那麽多的糧票,是托人在平哥那邊弄的,還搬了兩箱水果。
賀長風要拿的東西太多了,哄白秋道:“咱們一塊去吧。”
白秋原本不知道梁老是誰,但是上次去過一次就知道了,以前聽家裏人說過。白秋的記憶力好,聽了一耳朵就給記住了。沒想到賀家還有這方面的關系。
白秋道:“行。”
第二天倆人早早訂了車,車子一塊開到了大院的門口。賀長風拎着大米和煙酒。白秋抱着兩箱水果!
估計是梁老提前打好招呼了,他說了自己是誰,站哨的就放他們進去了。
賀長風跟門衛打聽了梁老到底住在哪裏,拎着東西過去了。
遠遠的走到了,就看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道:“是賀長風吧?”
“是我。”
梁老瞧着他們倒實在,拿了這麽多東西。連忙開了門賀長風把東西放在門口,他們進去。
梁老瞧着賀長風道:“上次都已經帶了東西,這麽這次還帶東西。上次你跟白秋到這來都沒吃上飯,弄的我這心裏怪不得勁兒的。今兒我兒子也在,叫他下廚。你們倆小子陪我說說話。”
“是。”賀長風朗盛的應着。
倆人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有果盤,有瓜子盤,還有糖塊。
梁老看着賀長風,也是滿心的喜歡。怪不得劉班長說他是參軍的好苗子。這身高和身材要是穿上綠色的軍裝肯定好看,可惜啊……道:“你們那個幹菜是怎麽回事兒。”
賀長風随後把他們村的幹菜如何籌辦,又說了他們去參加省大會打響了名聲。現在來北京開分廠,講的十分精彩。
梁老聽了都不由得說了一聲好:“要是村裏都能這樣自給自足,就好了。”他雖然退休了,但是很多事情上很敏感,國內有太多村子了,要是他們也能把本地有特色的東西拿出來。就能帶領百姓們脫貧致富。
“你父親能辦好這件事,是個好村官啊。”梁老問着。
賀長風道:“我爸一心想着把村子管理好!”
梁老點了點頭,道:“要是每一個基層的小領導都能有這樣的覺悟,我們的國家一定會更有希望。”
梁老看着賀長風就有股親切的感覺。道:“不愧是你爸的兒子,你跟我講講,是怎麽把廠子又開到了這裏的?”
賀長風跟梁老開始細細的說。
賀長風身材高大性子又爽朗,很合梁老的胃口。聽的梁老也對賀長風也刮目相看,年紀輕輕就能有這樣的行動力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雖然賀長風是從小地方出來的,但身上卻一點自卑都沒有,說話侃侃而談十分自信。
梁老也時不時的抓一些糖果給白秋。
把賀長風當成年輕有為的後輩,可白秋長得乖乖的,坐在那裏聽他們說話,可招人稀罕了。梁老看着他也喜歡,像他那兩個兒子一天天忙的不着家,兩個小孫子也皮實,沒一刻安靜的時候,倒盼着能有個像白秋這麽乖巧的孫子,還把給小孫子買的巧克力找出來給白秋。
白秋道:“梁爺爺,我不吃。”
梁老對賀長風道:“長風你喂他,來這裏有啥不好意思的。這些玩意我們都不愛吃。”
賀長風一聽,把一塊金色糖紙包裹的巧克力給拆開,都能聞到巧克力醇香的味道了。
賀長風回看了一眼白秋。
白秋悄悄的側過了身子,耳朵尖也有些發熱。生怕賀長風真的喂他,當着首長的面他可不好意思。只好從賀長風手裏拿過這個巧克力,放在嘴邊輕輕的咬下一小塊。巧克力在嘴裏化開,醇香中帶着甜絲絲的味道,很好吃。
梁老對白秋道:“真乖呀。”長得還好看,他是從部隊退役回來的。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糙漢子,冷不丁看見一個白秋這樣的,心裏可喜歡了,道:“我聽長風說,你參加了這次高考,考上了醫學院。這個好,有發展前途。”
賀長風的敢想敢拼,白秋的學習好還乖巧,都是好孩子。
白秋道:“我學中醫。”
梁老道:“你好好學,将來梁爺爺哪兒不舒服,就可以找小白大夫幫忙看了。”
白秋道:“我會好好學習。”
梁老心裏喜歡,道:“吃糖吃糖。”
沒一會兒就聞道飯菜的香味了,梁老的大兒子梁哲聲是個國字臉,在外頭沒有不怕他的,都說他是活閻王一樣,在家裏倒也露出幾分溫和,只是久居高位,身上也不像平常中年人那麽平易近人,此刻帶個圍裙把菜端出來,道:“我爸可好久沒這麽高興了,你們倆小子以後應該多來。把一些外頭那些有意思的事兒說給老頭聽聽……”
大院裏也有孩子,但梁老是軍隊退下的身上煞氣太重,雖然養了幾年,但孩子是最敏感的,都不愛找他玩。偶爾有找上來的年輕人,都是過來攀關系的,梁老可不是尋常的老頭,他退伍之前可是個厲害的人物。怎麽可能看不出別人的算計,他也懶得搭理那些人。
時間一長,開始弄些花花草草,難免有些孤獨,難得看見他爸這麽跟人對脾氣。能給他添幾絲慰藉就好。
賀長風道:“可是,老首長……這會不會太打擾。”
梁老故意板着一張臉道:“什麽老首長,不愛聽。你就應該像小白一樣,叫我梁爺爺。你爸當初就一心想着不給組織添麻煩,其實他是最叫人省心的兵,我最看好你爸。想給調到身邊來,結果你爸回去當村長了。但只要腳踏實地的幹什麽都能成,以後你們沒事兒就過來,只要不嫌我這個老頭子煩就行。”
“怎麽會呢?梁爺爺。”賀長風說着。
梁老聽到這話,笑的更加開懷了!
梁局長瞧着也忍不住想嘴角上揚,他爸今兒還按頭讓人管他叫爺爺。可見是真的中意這倆人。
梁老要帶着他去院子看自己養的花。
“爸,快吃飯了……”梁局長鍋裏還炖着雞呢。
梁老道:“吃飯再叫我們。”随後對賀長風跟白秋道:“今兒都帶出來你們的份兒了,待會兒吃飯的時候都不許走啊。”
“嗯。”
白秋看着桌子上還擺着象棋。偷偷對賀長風道:“你會下象棋麽?”
“不會。”賀長風其實會一些,只是玩的不好。他在自家小知青的形象一直不錯,怕被瞧出來。
梁老對白秋道:“你會下象棋?”
“會啊。”白秋象棋和圍棋都會。
梁老道:“那我們殺一盤。”
白秋道:“梁爺爺讓我兩匹馬吧!”
沒有人抵得住白秋的撒嬌,梁老哈哈一笑,道:“好……”說的倒是很爽快。
倆人落了座,兩方擺開,紅棋先走。
三分鐘不到,梁老就被殺的剩光杆司令了。
白秋萬萬沒想到他的水平竟是這樣的,第二局白秋道:“要不這樣吧,第二局我讓您兩個馬,一人讓一次。”算是給他面子的說法。
梁老欣然答應。
第二局梁老也沒堅持五分鐘,就失敗了。
梁老人菜瘾還大。道:“再來再來,我就不信下不過。”
白秋又擺了第三盤,梁老不意外的又輸了。
白秋都有些懷疑他的水平了。按照他的話不能輕易放棄。于是又玩了五盤。
梁老依舊輸……他那個象棋的水平,白秋想讓兩步都很難,讓了他也看不出來怎麽走。
梁老郁悶道:“你還挺厲害的!”
白秋笑道:“是我爺爺教的。”他爺爺還有一個新疆白玉雕的象棋,小的時候白秋很喜歡抓着玩,他爺爺逗他,把其中一個棋子刻上了他的牙印,騙說是他咬出來的。
梁老道:“再來,我還不信了。”他越輸越想翻盤。
賀長風在旁邊道:“要不我試試吧。”他的象棋水平不怎麽高,也僅限于搞懂規則,在鄉下沒人玩這玩意。
白秋立刻讓開了位置,讓賀長風坐下了。
梁老跟他下棋,沒一會兒倆人互相走了幾步。白秋在旁邊看着偷笑。梁老難得抓到一個不如他的,很快就吃了他兩個炮一個馬。
賀長風損失慘重,偷偷看白秋,白秋剛要附在他耳邊說小話。就被梁老看出了意圖,道:“觀棋不語。”
白秋立刻站定。
賀長風只好憑借自己的實力繼續下象棋,最後他的小卒子過了河,還成挑大梁的了。重點棋子兒被殺了個七七八八,賀長風慘遭落敗。
梁老頓時出了一口濁氣。剛被白秋殺了那麽多盤終于贏了一盤。玩這玩意真的上瘾,輸了想翻盤,贏了還想玩,道:“再來。”
白秋道:“我去給你們倒茶。”還有人伺候局的。
梁老道:“小白可太貼心了。”他剛剛厮殺的時候專心致志,現在被白秋一提醒,發現還真的有點口渴。
白秋進屋端茶,卻發現他們這的茶葉還沒沏呢。白秋詢問了一下保姆,他給沖泡了點金駿眉。聞着茶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泡了一會兒,才端茶出去。
剛出去,就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大伯?”白秋看着他和白華站在院子外頭。
白大伯沒想到白秋也在這邊。瞧着白大伯拎着兩條好煙還有一些古董書畫過來。
白大伯聽說梁局長今兒在家特意過來探望,為的是給兒子白華補個空缺。他這個兒子自從參加了高考沒考上之後,就有點自暴自棄了,每天無心學習,反倒成天跟狐朋狗友一塊玩。
白大伯十分疼這個小兒子,以前跟梁局長是一個古玩鑒賞局上認識的。就想走走這方面的門路。他提着東西在這邊叫了半天的門,賀長風跟梁老正在下棋沒聽見,他敲門一聲比一聲大,隔着院子火氣很大。
他把梁老當成了領導家裏的老仆,白華認識賀長風跟白大伯這麽一說。白大伯心裏怒火更盛。心中冷笑尋思這賀長風怎麽四處溜須拍馬,先是給白孟舉和白秋灌了迷魂湯,現在又來拍領導家裏下人的馬屁,心裏十分不屑。
梁老跟賀長風剛注意到,還沒等出聲,白秋就端着茶水出來了。
白大伯沒想到在裏能碰見白秋,道:“這裏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別在這丢人顯眼了。趕緊回去……”上次白秋就頂撞了他,對他也并沒有親近,反倒一開口就是呵斥。
賀長風自己挨說沒事兒,但要是自家小知青被人訓斥心裏就不高興。道:“我們憑什麽來不得這裏?”
白大伯還站在院子外頭提着東西,他們在院子裏頭還有心下象棋喝茶。而且看樣子對方一點也沒有要給他們開門的意思,道:“這是梁局長的家裏,萬一沖撞了梁局長和老領導怎麽辦?一天天正路不走,成天就知道走歪門邪道。”
白大伯雖然也是來送禮的,但他一點不覺得自己跟賀長風是一路的。有身份地位的人怎麽能叫求人呢,這是資源置換。是鄙視鏈的頂端,瞧不上那些純粹拍馬屁的人。
梁老瞧着白大伯就知道他是誰了,只是沒想到白秋是他的侄兒。他很喜歡白秋本想看在小白的面子上給他一點臉面,可是聽着白大伯越說越不像話。
梁老這幾年修身養性了,但他是從軍隊內退下來的,也是個火爆的性子。這兩位都是他的重要客人,來了之後把他哄的高高興興的,甚至還逼賀長風叫他爺爺。真喜歡這個優秀的後生。
白大伯算老幾,竟在他的院子外對他的客人大呼小叫的,簡直不知所謂。
梁老道:“這裏不是你說話的地方。”他的語氣十分不客氣。
梁老一點面子都沒給他留,白大伯自诩自己是有身份的人。平日裏最能端架子了。今兒當着自家小輩被說,一下子下不來臺了。
白華哪兒能看着自己父親被人這樣落了臉面,道:“你這老頭看好你的院子得了,我們是梁局長的重要客人,還不開門,回頭小心我們跟梁局長報告,讓他開除了你。”
旁邊的白秋的臉色都變了,白家其中家規就有一條:凡我白氏子弟不可仗勢欺人。
白華是白大伯的小兒子,老來得子十分受寵竟這般無法無天。
白秋道:“白華。”他的聲音都提高了不少,帶着警告之意。
白華也怒瞪着他,自從白秋考上了大學之後,他就變成最沒出息的了。瞧着白秋心裏就有氣。
院子裏吵吵嚷嚷引起了梁局長的注意,他連忙出來。看着來人是白大伯,道:“你們怎麽來了。”
白大伯道:“哦,上次聽說你喜歡唐伯虎的畫,剛好我這裏有一副,想拿給你鑒賞鑒賞。”
梁局長雖然跟白大伯不算太熟,但是來者是客,總不好隔着院子說話,立刻過去開門。
白大伯心裏有些怪怪的。之前瞧着白秋跟賀長風在這邊,尋思梁局長不在家,他們搭上門衛大爺的關系過來玩的呢。在人家家裏還端茶倒水的實在是不像話。但梁局長在家,這就讓他有些不明白了!
白華瞧着梁局長對他爸這麽客氣,心裏大定道:“梁局長,剛才這仨人攔着門不讓我們進來。”他毫不客氣的用手指仨人,當着他們的面告狀。
白大伯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心裏也咯噔了一下,感覺要糟糕。
梁老道:“好沒禮貌的小同志。”穿戴這麽體面,但就是沒人教育,用手指着別人。
“爸,飯菜做好了,您去屋裏吧。”梁局長說着。
白大伯跟白華的臉色同時變了,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頭竟是梁老。
所以剛才白華是當着梁局長的面,指着人家的爹告狀了……
白大伯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他雖是清貴的書香門第出身,但家裏除了在教育口上有一些人脈。并無實權。本是想托梁局長給兒子安排一個出路,卻沒想到竟是把人得罪了個徹底。
嘴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道:“剛才是誤會……我替我兒子給你賠不是。”說完話陰陽怪氣對白秋道:“你怎麽也不提醒大伯一下,誠心看大伯笑話呢?”
在場的都是人精,還能聽不出來他這話裏有話的,賀長風道:“白秋倒是想說,但你也沒給別人機會。”
梁老皺起眉頭道:“可不,我們在裏面下棋你在外頭咣咣拍門。還說是梁局長的貴客……”
梁局長道:“爸,您消消氣。”梁局長最是孝順,對白大伯心裏有幾分不滿,瞧着他帶來的東西基本能猜到他是幹什麽的,求人辦事兒,還把他爸得罪了,真是又狂又蠢。
白秋過去扶住了梁老道:“梁爺爺別生氣了。咱們回屋吧。”
梁老看了一眼白秋,拍了拍他的手,心想白秋怎麽會有這麽不識好歹的大伯。道:“走吧,回屋,梁爺爺帶你們看老相冊去,長風也一塊去。”說完親昵的挽着倆人進屋。
這是用行動在打白大伯的臉呢。
白華跟白大伯父子倆有些局促不安,梁局長道:“今兒我父親有貴客,不得空閑,以後有機會再聚吧!”
白大伯的心裏涼了半截。
梁局長這是下了逐客令了。
梁局長道:“也不用送這些玩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貪污受賄呢。”直接就給他們扣了個大帽子,客客氣氣的把人給送出了大院。
白大伯想說的事兒,根本就都沒來得及開口,他現在操心的都不是兒子的前程,而是擔心自己。
梁局長根本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一直送到大院外。他們只好走了,想下次再賠禮道歉。至今都不知道為何侄兒從東北回來沒幾天,怎麽成為梁老的貴客的?
心裏像是被繩子提着七上八下的。
梁局長送人走後,對站哨的人道:“下次,不要讓他們進來。”
“是。”站哨的人回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