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金條
正月初一,白秋起床就開始揉面和餡兒準備包餃子。
賀長風也一同起來,瞧着他家小知青忙前忙後的樣子,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腰。
屋裏傳來收音機播新聞的聲音,隔着牆也聽不真切。
白秋道:“別鬧。”他手裏還有面呢。
賀長風道:“怎麽那麽高興?”
白秋道:“上頭不是下來批文,給牛棚那倆人平反了嗎?”那倆唱戲的從昨兒收到文件告訴了他們,他們都平反了,那他爸他們也快了……
他們打算今天走,要過年了經常會有一些汽車在村口拼人,可以去縣城。
白秋真的很替他們高興。
今天是元旦,也算是新的一年的開始,要是記的沒錯的話,這只是一個開始,10月份會徹底結束這一場噩夢。
這也是他接手牛棚以來得到的第一個好消息。
賀長風看見白秋高興,他的心情也很好,昨兒下了一宿的雪,今兒早起來停了。
白秋對他道:“你先回老宅那邊吧,等忙完了我也過去。”過節的時候村裏和家裏忙。賀長風是小村長,這種時刻他要是不回去怕會引起村長的不悅。
白秋是因為父親在這邊,想着把餃子包了,好歹陪他吃上一頓。
賀長風道:“那你早點來。”他整個人靠在他的肩膀上,千盼萬盼的好不容易等的到這一天。
白秋道:“我還得送牛棚那兩個人呢,拿到了文件就回來。”本來這活兒是賀長風的,但村長提前說了讓他回去,怕是有很多事兒要忙,還要廣播宣講寫報告,甚至還準備拜訪一些人,賀長風作為家裏最重視的兒子怎麽能不到場呢,所以這事兒就落在了白秋的頭上。
白秋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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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長風不放心他一個人去縣城,道:“你要是暈車了可咋整。”要是他在那,好歹還可以讓小知青靠一會兒。
白秋道:“我拿了一塊橘子瓣水果糖。”不舒服了就含上一塊,酸酸甜甜的能驅散暈車帶來的不适。
賀長風道:“別去縣裏玩,弄完就回來。”把人送去那邊有接應的。這麽點事兒,原本不用叮囑,但他怕自家好看小知青被拍花子拍了去。要不是他爸那的事情催的他着急,恨不得就跟白秋一塊出發。
白秋催着他快走,他那個腳步遲緩的,白秋裝作生氣道:“要是回去老宅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倆人才開始處對象,正是黏糊的時候,賀長風恨不得把白秋拴在褲腰上,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在這邊也就算了,白孟舉雖然知道倆人的事兒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見他這一刻也分別不得的樣子,白秋臉都燒得慌。
被他這麽一說賀長風不痛快了。報複性的親了白秋一口才走,弄的白秋臉頰越發紅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繼續包餃子。
和面,拌餡兒,擀皮,包餃子全都他一個人。
平日裏吃什麽粗糧窩窩頭,但今兒過節了。包的是豬肉白菜餡兒的……
他包了二百多個餃子,每一個都胖乎乎的像個小金元寶似得,像這樣的餃子他最多吃十個。吃不完的可以放在外頭。要不了幾個小時就會凍住,到時候想吃的時候抓一把直接煮就行了。
白秋又煮了兩碗雜糧糊糊。
滾開的餃子煮熟之後一個個都飄了起來,點了三次水才熟,撈起放在盤子。回屋把小炕桌給放好,端着一盤餃子,醋,醬油,還有兩碗雜糧糊糊進了屋。
白孟舉也聞到香味了,白面餃子在北方絕對算是過年了。
白孟舉看了一眼白秋,道:“長風呢?”
白秋道:“他那邊有事兒。爸,餃子包好已經凍在外頭了。中午和晚上那頓飯,您自己煮吧。”
“你不用惦記我。”白孟舉說着:“今兒早我還聽見新聞上說要‘全面整頓’呢。”
“嗯。”白秋道:“說不定就給您平反了,到時候您還回去教書嗎?”
白孟舉笑道:“不中用了,我這知識落後了這麽多年,要是真的能平反,我就在咱家的院子裏養鳥種花,把以前那些筆記捐給老單位。”白孟舉說着:“我就是惦記你。”
白秋道:“我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的。”
白孟舉笑道:“也是。”
牛棚那倆被平反的人,這讓白孟舉的心裏也有些松動。
夾了一個餃子送在嘴裏,肉餡緊實像一個小肉丸,餃子皮也帶着一股糧食香味,再沾上一點醋,又開胃又爽口。
白秋包的餃子餡兒大,他一個人就吃了十六個。
“爸你多吃點。”白秋在旁邊笑眯眯的說着。
一頓飯吃的倆人都很高興。白孟舉都沒想到,他還能跟兒子團聚,還能吃上熱乎乎的豬肉餡兒餃子,一切都跟做夢似得。
吃完飯,白秋要再另外煮一鍋,帶到牛棚那邊去,送那倆唱戲的去縣城。他們在舊社會的時候也是名角,雖然耽誤了嗓子,但有過去的地位撐着,将來也算個老藝術家了,無論是再次登臺,還是退下來教學生,日子肯定比在這邊的時候強!
今兒過節,給他們帶點餃子,離開的時候也能吃頓熱熱乎乎的,出了這裏,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他今早五點多就起來了。連包餃子,再陪他爸吃完現在才剛七點啊。
白秋拎着滿滿的兩桶餃子到了牛棚,這是一天的量呢。
白秋打開牛棚的屋,所有人都圍着床上的張華,他不住的瑟縮發抖。白秋之前給他們找的那三床舊棉被此刻都蓋在張華的身上了。
平日裏朱老師成天跟他吵嘴,這會兒看見白秋來,道:“可了不得了,從早上起來他就開始發燒。”
他們這些被關押在牛棚裏的人,平日裏身體還算好,可他們都知道這是虧了底子,不定啥時候發作起來,就奪了性命!
白秋立刻把餃子放在一旁,用手摸了摸張華的額頭果然很燙。
白秋道:“那我先送他去衛生所。等打了退燒針,再過來接你們一塊進城行嗎?”
那倆唱戲的都說他們不着急,先給張華送去看病要緊。
白秋立刻出去,養豬這邊偏僻,但是附近也有幾戶人家。白秋敲門過去求助。村裏人還是很熱心的,一聽說牛棚裏的人生病要死了,立刻跟白秋過去,見狀背起張華就往衛生所那邊跑。
白秋一路跟着他去了衛生所。把人送到了,白秋謝他,他還反倒不好意思了擺了擺手就走了。
大元旦的衛生所這邊也只有一個值班的小大夫。測了體溫,道:“三十八度七,得打一針退燒的針。在這邊觀察觀察,吊幾瓶鹽水。”
白秋道:“嗯。”
大夫立刻去準備肌肉注射的,說是能快速退燒,白秋在旁邊等着。這個退燒針果然有用。打上之後沒多長時間,他的發燒就降下來了。
但衛生所裏的小大夫說這根本不穩定,還要在這邊吊水觀察,看看後面還不會發燒。
白秋謝過大夫,用手摸了摸張華的額頭,張華緩緩的睜開眼睛,不像平常鬥嘴時候那麽有精神,此刻對白秋道:“小白咳咳……我……”他的嗓子沙啞的厲害。
白秋道:“你就先別說話了,這邊有大夫,需要什麽就跟他說,你好好養病,我還要去縣城裏。”
張華一聽坐了起來,病房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張華滿臉的病氣:“白秋……我知道我的身體,怕是不中用了,咳咳……之前關進來的時候被用過刑,身體有舊傷的底子。”
白秋道:“別亂講,會好起來的。”瞧着他這個樣子,白秋心裏也不好受。
張華湊在白秋的身邊,道:“你照顧我們牛棚這幾個人,我們嘴上不說,心裏都很感激……我跟你說個秘密,後山原來荒廢的狐仙洞外頭的大石頭下面有我藏的金條。一共十塊。你幫我取出來,五塊歸你,五塊幫我交給他……就說,不用等我了。”
張華一向是聰明,那時候他察覺不好,早就把錢四處藏匿了。
他們抄家的時候,那些人只得了一些運不走的家具,古董,瓷器和大型的屏風書畫之類的。竟沒搜出幾個錢來。要知道當年的聶家祖上可是做過官的,幾代的積累,那可是他們這最富庶的人家,怎麽可能沒有錢,那些小人為這事兒沒少毆打他,張華也是那時候開始身體變差的。
張華怕白秋不要,道:“你千萬拿着,就把五根給他就成。”他這也是品了一段時間才做出的決定,萬一所托非人這十根怕是都保不住,還要遭禍。
張華握着白秋的手,道:“求你了。”
白秋沒做對。
張華又咳嗽個不停,看那樣子似乎肺都要咳出來。
白秋道:“行,你別太激動。好好養傷。”
張華疲憊的閉上眼睛:“如果他問,就說不知道我在哪兒。”
白秋道:“別想那麽多,說不定會好起來呢。”
白秋知道張華說的那個狐仙洞。以前也有供奉和香火,最神奇的是頭天壓包香油錢,第二天錢沒了會多一顆藥。附近可多迷信的人都來這邊找狐仙賜藥,後來被人發現了,根本就沒什麽狐仙賜藥,是一個附近的游手好閑二流子弄出來的,正好趕上破除封建迷信,給抓了個典型。他一抓走,狐仙洞也落魄了,平日裏也沒什麽人過去。
白秋從衛生所裏出來之後快步的上了後山,現在下了雪,山上的野菜野果子都沒有,根本沒人上山。他快步的過去了,他果然看見那個破敗的狐仙洞,張華說是在洞口的大石頭下面藏着。
白秋過去就看見一塊巨石,足有兩百多斤的石頭。
山上亂石多的很。這塊石頭上還有不少青苔,長得也不方正,拿去壓鹹菜缸這都不夠格。反倒給他安全的隐匿了在錢財。
白秋撬開,稍微用樹枝扒了了一下上面的拂土,就看見一個紅布。白秋打開一看。紅布裏包這十根金條。哪怕是在土裏掩埋了這麽久,拿出來還依然是金燦燦的。
每一根看着并不大,但拿在手裏沉甸甸的,這一根差不多一百克。
黃金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是硬通貨,現在78一克,一根金條就是七千八。夠人在工廠裏幹上二十年了!
白秋拿了東西,回了一趟家,把自己那五根藏在了櫃子裏,另外的幾根用草紙給包好。
他爸還對他的突然回來詫異了一下。
白秋道:“我臨時回來取點東西,馬上就走。”說完又取了一點零鈔,這才又回了牛棚。這麽一來一回的折騰,就已經九點了。
白秋回來,這幾個人都圍了上來,別看平常不對付,可好歹在一起住了這麽多年了。多少也有些感情。
“小白,他怎麽樣?”
“就是啊,怪叫人惦記的。”
白秋道:“燒已經退下了,不過還需要在那邊觀察一段時間。他什麽時候病的?”
朱老師道:“就是今早燒起來的。也不知道是咋地了。”
石老師道:“哎,但願沒事兒。都熬到現在了。眼瞅這日子就好起來,他咋還能感冒呢。”
沒等白秋安慰,朱老師就道:“禍害遺千年,肯定沒事兒的。”
白秋瞧着那倆唱戲的已經穿戴整齊了,東西也都裝進了包裏,道:“那邊有大夫看着,應該沒什麽大事兒,我先帶他們走了!”
他幫着其中一個人拎了兩個包,三個人走到村口那邊等車。
很快車來了,拼車去縣城的人多。司機和售票員為了多賺一些,緊着往裏塞人。他們幾個跟班沒撈到坐的地方。人挨人,不用扶這東西也能站住。
很快車子開了,白秋運氣好,離車窗近一些,玻璃也不嚴密,冷風順着縫隙呼嘯的往裏刮。
雖然冷,但被風一吹也能緩解掉車裏煩悶的感覺。一路上晃晃蕩蕩的到了縣城的時候都已經兩點了。
白秋立刻把人送到地方,得到了縣裏的批文,這事兒才算辦完。想了想又直接去了紡織廠。
“師傅我想找聶國安。”白秋說着。這次換了幾個門衛大爺,但他把名說的對了。沒一會兒熱心腸的大爺就把人給帶回來了。
聶國安記得白秋,這會兒看見他垂下眼睑道:“我上次說了,以後不見面了……”
白秋道:“嗯,我就是送點東西。”說完直接把一個小紙包外頭外頭還系着麻繩呢,遞給了他。
聶國安聽見裏頭一聲清脆。拿過來沉甸甸的非常壓手,頓時就明白了裏面裝的是什麽。此刻臉色一變:“他怎麽了?”
“他讓你別等他了。”白秋把原話複述給他。
“啊?”聶國安一聽臉色蒼白。
聶國安每次都說兩人再不聯系這樣的話,可是接到東西卻很慌亂。
白秋想要隐瞞,可瞧着聶國安的手都在輕微的發抖,白秋到底還是動了恻隐之心,道:“他生病了。”
一句話,聶國安身形一晃,道:“我……我想去看看他,好歹認識一場。”
村裏沒有介紹信是不讓外頭的人進來的,但衛生所在兩個村之間,去那裏不算進村。瞧着他像是大受打擊的樣子,道:“好。”
聶國安立刻回去請假,那金條也另找地方安置了。急匆匆的出來跟着白秋一塊回去了。
回來的車倒是快一些,下車的時候已經五點了,白秋先帶着聶國安去了衛生所。那邊有爐子,而且有空的床位,他這一來沒有落腳的地方,可以暫時在衛生所住下。
白秋跟着他一塊去了。小大夫正在爐子上給鋁飯盒熱飯呢,道:“他是誰?”
聶國安道:“我是他朋友,順路過來看一看。”
“哦。”小大夫也沒管。
聶國安推門的手都是顫抖的,生怕進去看見他難以接受的一幕,誰料他剛進去,就看着張華正在床上坐着呢。聽見門響立刻回頭,哪裏還有生病的樣子。
此刻張華嘴角向上彎了一下:“你來了。”
倆人這才知道被張華擺了一道。白秋道:“你還挺能裝的。”
張華為了見他給自己折騰病了,此刻瞧見他了一直想見的人,笑的賊兮兮的:“這大晚上可沒有回去的車了,這旁邊還有個床要不你就對付一宿,明兒再走。”
聶國安道:“有意思嗎?”剛才把他吓的不輕,他是親手把一個又一個親人送走的。張華是這世界上最後一個跟他有關系的人。那種折磨的滋味原來是他的玩笑,剛才有多擔心,現在就有多生氣。
張華笑道:“哎呀,不要氣,不要氣,誰過節還不吃一頓餃子。”
随後拼命的給白秋使眼色,讓他該幹嘛幹嘛去……
白秋:……從來沒有被人利用的這麽徹底過,估計連他那點恻隐之心對方都算計在內了。很不痛快,道:“既然沒事,那就趕緊回去吧,朱老師跟石老師還擔心你呢。”
張華立刻捂着腦袋唉唉的叫喚:“頭疼啊……嗓子疼啊……胳膊疼啊……全身疼啊。”
白秋懶得看他演戲轉身出去了。随後對小大夫道:“他這個朋友外地來的,晚上可能要在這邊将就一宿。”不管怎麽樣張華沒什麽事兒他也松一口氣。
小大夫吃這從家裏帶的餃子道:“住可以,不過事先說好,要是半夜來病人了,可得給我騰床。”
白秋道:“行,回頭您再跟他們說下。”說完把張華打針的這一塊錢給付了。道:“大夫,我還有事情,那就先走了。”
“嗯。”小大夫吃餃子吃的頭都沒擡,白秋從這邊出來了。外頭已經陰了下來,馬上就要黑天了,白秋快步的往村長家去。
在半路上就碰見賀長風了,道:“你怎麽才來,今兒順利不。”
“嗯。”白秋哼了一聲,随後從兜裏掏出了那個交接平反的文件。
賀長風道:“怎麽了?”
被他這麽一問,白秋立刻被張華算計那事兒說給他聽。賀長風沒想到他這麽能整事兒。笑道:“他這是想對象了,別氣了。”
白秋以為他真的不好了,一路懸着心,又爬山又找人的結果竟是這樣。
賀長風見四下無人,用手抱着白秋,在耳邊小聲調侃:“我家小秋秋心眼好。”
他的聲音熱乎乎的,弄的白秋有些不自在,道:“就說好話。”被他這麽一說,就奇異般的不生氣了。他也不算虧,今兒得了五根金條呢,随後還把這事兒跟賀長風一說。
賀長風笑道:“我這發現你這人就是個有福氣的,你一來就開始發補助了。薛海的爸爸給了兩千,如今又得了這麽一筆,整個村裏現在就屬你最有錢。”
白秋嗯了一聲,下巴微微上揚:“到時候咱們一塊花。”
賀長風一聽他這麽說心裏軟的不行,真是叫人愛不夠的小家夥,用手撲棱撲棱他的頭發:“我們回家吧。”嗓子有些緊,他家小知青這種直白對他好的方式,太窩心了。
白秋跟着他往回走,賀長風還想偷偷拉他的手,被白秋躲開了,怕叫其他人瞧見。
白秋剛一走,不遠處就有一道身影久久的伫立在那邊,把剛才倆人擁抱的樣子看的正着。
“星河,你怎麽在這啊?”黃曉追着他出來。
“哦,随便溜達。”陳星河的語氣有些低沉。
黃曉卻沒有聽出不對勁兒來,道:“那咱們回去吧。知青所裏包餃子呢,今天過節,要不你給大家拉點過節的歌曲吧。”也能熱鬧熱鬧。
陳星河嗯了一聲:“回去吧。”
……
白秋再次的回到了賀家,剛到院子裏,賀小三跟賀小四就大喊:“小白哥哥。”
白秋在村裏就很讨小孩子的喜歡,賀小三跟賀小四見到白秋就一個個的往他懷裏撲,被賀長風用手撈起來,道:“別鬧。”
但是白秋是最能慣人的性格,朝着他們招呼了下,倆人就湊過來,跟白秋比跟賀長風還親呢。
他們一路回了屋,屋裏的碗筷都已經擺好了。
一桌子的菜,主食是水餃也是白菜肉餡兒的。炖了個排骨,做了個豬肉酸菜血腸,炒了個花生米,拌了個涼菜,十分豐盛。
白秋進屋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這些人竟都在等着他。“建國叔,蘭姨,大哥,你們不用等我。”
蘭桂英道:“不是特意等你,這菜剛做好你回來的正是時候。再說,一家人熱熱鬧鬧的才有意思。”
賀建國還給他們倒了白酒,東北這燒刀子都是五十六度的,沒點酒量的真喝不了這麽烈性的酒。
“白秋來點?”賀建國說着。
白秋連忙用手擋住輩子:“建國叔,我不會喝酒。”
“喝點沒事兒的,都是自己家裏人,喝多了躺在床上可舒坦了。”賀建國說着,他一年才打二十斤糧食酒,平常被蘭桂英藏着,也就大日子能拿出來喝幾口。
蘭桂英道:“酒是什麽好東西?不喝就對了,你瞅你自己是個大酒鬼,把倆兒子也弄成小酒鬼,咱家就白秋一個乖孩子,可不能讓你給帶壞了。”
賀建國一聽她這麽說就不贊同了:“白秋也成年了,能喝點了。再說在東北不會喝酒讓人笑話。練練……”
蘭桂英道:“可別把你們這些陋習帶給白秋。去去去,不喝不喝。”
賀建國一聽這麽說,才沒給白秋倒。
賀建國對白秋道:“長風真是不像話,自己的活兒推給你,這麽冷的天去縣裏多遭罪啊,對了送人都正常吧。”
“嗯。”白秋說話間就要把縣裏的文件拿出來。
蘭桂英給他按在凳子上了,道:“你咋回事兒,在家就別老提工作上的事兒。還能不能讓我們小白吃點飯。”
賀建國道:“好好好,我不說,飯菜都要涼了,快嘗嘗。”他盯着那個排骨都半天了。他這個一家之主一動筷,其他的人才紛紛開始吃。
東北菜量大管飽,端在桌子上都是按盆裝的,不自覺的就能吃很多。
白秋回來最高興的就是蘭桂英,一直給他夾菜。
“姨我吃不下了。”有的時候太熱情白秋也有些招架不住。
蘭桂英道:“你呀就是吃的太少了。你看長海跟長風,小的時候都跟小豬羔子似得。多吃長得高。”
白秋聽見她這麽說又吃了兩口。
過節了,大家都高興,賀建國拉着賀長風跟賀長海喝酒。嘬着小白酒,就着花生米和涼菜,舒坦的不行。恨不得天天有這樣的夥食。
賀小三跟賀小四很快吃完就先下了桌子,他們跟白秋感情可深了,之前白秋搬走他們還哭了一場呢。如今可算看見他回來了,就要粘着白秋。
“小白哥哥,你給我們講故事吧。”
“小白哥哥,我好想你的。”
白秋摸了摸這個,又摸了摸那個,賀小三跟賀小四都是賀家人的性格,很皮實的,現在一動不動站在那裏讓白秋摸,連旁邊的蘭桂英看着也啧啧出奇。
白秋道:“待會兒給你講故事。”
“太好了。”賀小四歡呼着。
賀小三道:“白秋哥哥,今晚跟我們一塊睡吧。”
賀長風正要喝酒,很敏銳的聽見了這句話,立刻放下酒杯道:“不行。”他還要跟白秋睡呢,都盼了好幾天呢。
賀小三小眉毛頓時擰起來了,仗着有爸媽撐腰,此刻也不怕賀長風了,道:“憑什麽不行,我們就要小白哥哥。”
他這麽一喊,賀小四也跟着起哄。
“我說不行就不行。”賀長風也落下臉色。他在村裏是當小村長的。平日的威嚴還在,也挺吓人的。
賀小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小孩就容易被別人的情緒感染,賀小四也跟着他哭了起來。
賀小三哭道:“就要小白哥陪我睡。嗚嗚嗚……二哥兇我。”
蘭桂英對賀長風道:“他們好長時間沒看見白秋了,親近也是正常的。你是當大的,別老跟弟弟一般見識,難得回來一趟,小白,今兒你就去他們那屋講故事吧。”
聽見他媽發了話,賀小三跟賀小四頓時蹦起來:“太好了,小白哥哥我們走。我那還有啪叽呢,彈溜溜也行。”全家也就白秋願意哄孩子玩。
小白道:“行,那我今天就去你們那屋睡!”一句話剛落就能感覺到賀長風的眼神能把他身上戳個洞似得。
白秋連忙催促着:“走吧,咱們去玩。”
賀小三跟賀小四忙帶着白秋走了,一直到出了那個屋還能感受到賀長風的怨念呢。
去了屋裏倆小崽子平常舍不得拿出來的小玩具,這會兒都拿出來跟他展示和炫耀。
賀小三更滑頭一些道:“咱把門鎖上,省着二哥一會兒來揍我。”二哥可是家裏的山大王,剛才惹了人家,這會兒也害怕他翻舊賬。
白秋忍不住笑。
玩了一會兒果然聽見賀長風擰門的聲音。
“鎖上了,哈哈哈哈。”賀小三說着。
賀長風的聲音傳過來道:“白秋,開門。”帶着不容拒絕的味道。
賀小三道:“小白哥哥不給他開,不然他要揍我的。”
白秋道:“你先回屋吧,今兒我跟孩子們睡。”賀長風打的那個鬼主意別當他不知道。
賀長風在門口站了半天,最後不甘心的走了。
白秋給倆小孩子講了不少抗戰小英雄的故事,本來是想哄他們睡覺,誰知道起了反作用,倆小家夥興奮了,非說也要當兵當英雄,被白秋好說歹說才給弄睡下。聽着外頭老鐘的報時,都已經十一點了!
白秋早就把燈關了,此刻蹑手蹑腳的打開了門,回去找賀長風。
回到房間,瞧着賀長風負氣的趴着睡呢。他還喝了不少酒,很是不痛快的樣子。
白秋脫了衣裳躺在他的旁邊,把他緊縮的眉毛用手輕輕的撫平。
賀長風被酒勁兒弄的一時半會兒也清醒不了,被窩裏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溫度比,白秋這才沉沉的睡着了。
早上是被蹭醒的,賀長風的粗粝上面帶着薄繭的手一直在他的脖子旁邊摸來摸去。
很快還被他用牙齒輕輕的摩挲了一下脖子,像是找一塊好入口的軟肉下嘴。
白秋睜開眼睛就看見他那張放大英俊的臉。
賀長風一臉危險,咬牙切齒道:“你個小沒良心兒的。”
說完不解恨咬了他脖子一口,沒舍得用勁兒,可還是聽到小知青一聲驚呼。賀長風又心軟的幫着舔了舔。
白秋道:“幹什麽呀。”
賀長風道:“你別動。”他也僵住了,大男人的早上容易激動,更何況又碰上白秋這麽誘人的小知青。用半天才舒緩下去那陣悸動,随後去了廁所。走之前看了白秋一眼,眼神裏有些哀怨。
白秋一時沒忍住,笑了……
摸了摸脖子上那淺淺的牙印起了床。用高領的毛衫遮住了,昨兒他們喝酒喝的晚,今兒難得都懶起了床,白秋煮了個早飯。
很快大家就都起了床,吃飯的時候還能感覺到賀長風快爆發的荷爾蒙呢。
白秋低頭吃飯都沒擡過頭。
吃完早飯,賀長風想跟着白秋一塊回來,又被賀建國給叫過去說話。
白秋臨走時候,賀長風貼着他的耳朵小聲道:“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手從白秋腰間過的……弄的白秋也不自在了。
不過第一次看見賀長風竟還會因為這種事情委屈,跟蘭桂英打了個招呼,就回豬圈那邊。
打算先去衛生所看一看張華再回去。
冬天,北方人喜歡躲在家裏貓冬,路上沒什麽人。白秋看見陳星河迎面走來,白秋怕冷所以穿得多,可陳星河身上就穿了個黑色的羊絨衫,外頭套了一個棉襖,一點都不顯得臃腫。
有的時候白秋也挺佩服這種人的,無論什麽時候都能穿的得體,在知青隊裏也算是頭一份兒了。
白秋跟他打着招呼:“早啊。”
陳星河看着白秋,眼睛裏有些讓人看不懂的深邃,道:“你跟小村長在一起了嗎?”
白秋臉上的笑意頓時收了起來,道:“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陳星河一步一步朝着白秋走過來,道:“你跟他在一塊是為了回城名額嗎?不惜出賣自己。”
每年回城的有那麽幾個,都是要各種争搶的。時間長了也有些人想那些邪路子。
白秋的臉色一白,他有些怒了:“神經。”
說完就要走,被陳星河抓住白秋的手腕,他看着白秋:“我也可以帶你回城,我們是一類人,你選我更安全。”他自從昨兒看見白秋跟賀長風那麽親昵,長久以來的僞裝差點崩了。
白秋看着陳星河道:“我跟你只是普通的熟人關系,你逾越了。”
陳星河內心的煩躁更勝:“白秋,我等你的回複。”
白秋道:“不用等,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對你沒有任何的感覺。”
陳星河竟抓着白秋的手。被白秋一揮,只聽啪的一聲精準的砸在了他的眼眶旁。陳星河的頭歪了一下,白秋沒想這麽做,可是他動手動腳的實在是太煩。
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不遠處有個知青過來,道:“你們倆怎麽在這?陳通爸媽來了,要是沒事兒的話一起去迎接下?”
白秋低頭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兒。”
這知青又問陳星河。
陳星河冷着一張臉色,直接離開了連話都沒說。
“哎……怎麽了?”
白秋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回過神道:“可能是過節想家,心情不好。”
“哦。”知青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