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真的好久沒見了
八年後 江北市
“我這剛上高架,你先找個喝咖啡的地兒等我會兒!”
灰藍色的Cayenne在去往機場的高架上疾馳,駕駛座上的人穿着身浴袍,頭發濕噠噠的往後背裏淌水,中控屏右上角的時間要是沒看錯的話,現在才早上七點半,他被窩裏還埋着一個美人,春宵一夜後的清晨,該是美人在懷無限溫存的時候,不知第幾次了,只要那家夥一個電話,什麽好事都能草草了之。
不知那頭說了什麽,袁野無奈的嘆氣,腳下又不自覺的壓了壓油門。
大約二十分鐘後,Cayenne行駛進了停車場,爬上環形的上坡,到二樓時,袁野才看見圍欄邊的人。
江北五月的天,人穿了件短款夾克,坐在行李箱上,那雙長腿一曲一直,隔着擋風玻璃看過去,袁野忍不住惡作劇式的摁了下喇叭。
那人随即擡起頭,嘴裏銜着一根煙,煙霧很快散開了。
袁野緩緩将車子停到他面前,“小半拉月,您這趟出差可真夠久的啊!”
男人不急着起身,只在他的話裏點了下頭,等抽完了煙,湊到駕駛門邊捏了捏‘司機’的臉,“困,走吧。”
說完,繞過車頭上了副駕駛。
袁野瞧着那孤零零的行李箱,又好氣又好笑,随後下了車,将箱子放進了後備箱,車子往出口去,很快駛離了這裏。
回市區的路上,袁野發覺頭發已經幹了,副駕駛上的人自打上了車就沒吭聲,這會看過去,人還望着車子前頭發呆,叫他一時沒分清這到底是困了還是沒困。
“唐老師什麽時候回雁城的?”
“前兩天吧,我不在,她呆不了幾天。”
袁野揚揚眉頭,“也是,學生她也得顧着,”說完,又想起來問,“香港怎麽樣,好玩兒嗎?”
“還行,沒什麽特別的。”他似乎不太想多說,很快将視線挪到車窗外,這個點趕上早高峰,車子貪吃蛇一樣的越積越多,陳延青懶洋洋的靠着椅背,不易察覺的是,他右手正握着左手手腕,在夾克袖口的掩蓋下,很輕很輕的揉着那塊泛疼的位置。
“到了,”袁野再開口時,車子開進小區停在了一棟樓下,“你歇着,休息好了打給我。”
“嗯。”
陳延青下了車,從袁野手裏接過行李箱,等袁野開車走了,他才回身上了樓。
唐萍來過,家裏一塵不染,茶幾上連遙控器也擺的整齊,陳延青進屋後,難免産生了一種進到酒店房間的錯覺,他脫下外套,先去沖了個澡,結束後穿着身帶着洗衣液香味的浴袍徑直去了廚房,冰箱裏塞滿了蘇打水,做好的熟食被分包密封,水果盒也碼的整整齊齊。
視頻電話的等待音響了半分鐘後就被挂斷了,蘇打水喝了三分之一,屏幕上來了條消息——
【等會說,在上課。】
陳延青便鎖了屏,拿了盒洗好的水果,回客廳窩進了沙發裏。
這裏的房子他住了有一年,碩士畢業後也一直在現在這家貿易公司的海外事業部做海外市場開拓,當然,偶爾會兼職給上司做做翻譯,工資可觀,待遇不錯,跟同事相處和諧,看起來,一切都按部就班,過的順風順水。
事實也的确如此,除了,沒有戀人。
用袁野的話說,太監也有春心萌動的時候,他陳延青沒有,男人都活在塵世裏,只有陳延青活在了少林寺。
陳延青沒反駁,他也無處反駁,一瓶蘇打水見底,他探身将瓶子放在了茶幾上,收回手時又滞住了,原來手腕起了青紫色的印痕,在他的白皮膚上顯得格外清晰,産生這樣的痕跡,需要足夠的力道,還需要足夠的時長,陳延青想,究竟多久呢,一刻鐘,還是半小時......
商研會結束後的派對,大部分受邀參與者都留下來了,更何況後面還有聞着味兒趕來建立社交關系的無關人員,陳延青覺得自己也屬于這一類,因着他是被老板謝景瑞帶進來的,在那些人端着高腳杯圍在一起探讨國內外經濟形勢的時候,他百無聊賴的站在謝景瑞身後...摳指甲。
指甲長長,雖然只冒出了一點苗頭,陳延青也不喜歡,他時不時還會跟謝景瑞搭兩句話,淡定的外象跟這裏的每一個精英人士差不多。
“感謝諸位前來參加今晚的宴會,五分鐘後宴會開始,請各位入座。”
按着前面音響裏傳出的指示,陳延青跟着謝景瑞找到了座位,也是那會兒,有個人來跟謝景瑞敬酒,倆人就在他身邊,說着有機會合作的話。
“延青,來,認識一下,這位是MT的孫逸傑,孫總。”
陳延青起身,朝這位年紀輕輕的孫總伸出手,“您好。”
“是不是覺得這種場合很無聊?”孫逸傑回握住他的手,說話時也沒有要松開的跡象,陳延青原是想承認的,說這種場合太浮誇了,實在沒勁,想着謝景瑞在,還是不要太丢臉的好,便搖了下頭,“挺有趣的。”
孫逸傑笑起來,随後才松了手,轉而跟謝景瑞說,“你們呆幾天?”
“後天回江北了,事情忙完,本來昨天就該回的。”
“合着你們也不是沖這商研會來的?”
“嗯,還真不是。”
“行,那我先過去,我這沖人來的,得去堵着了。”
說完便走了,謝景瑞坐下來,給陳延青添了茶,嘴裏道,“再忍忍,一會兒就帶你走。”
陳延青坐直了,“我沒事啊謝總。”
“孫逸傑都看出你不習慣了,我又不是瞎的,我訂了餐廳,等會帶你去那邊吃。”
陳延青默下來,等了會,才跟他說,“我去抽根煙。”
“嗯,快去快回。”
從宴會廳出來,他在門口巡視了一圈,最後抓住一個服務生問了吸煙室的位置,直走左轉,盡頭,聽起來也不近,找到後便推門走了進去,可能是宴會開始了的原因,吸煙室沒人,他在長椅上坐下來,點了根煙。
這是他剛落地那天買的一包特富意,一直忙沒空抽,到現在還剩半包。
煙點燃沒多久,右手邊的門便被推開了,有幾人湧了進來,将這個不大的吸煙室填了個半滿,陳延青不自覺的往左邊牆角挪了挪。
“Frank said it's impossible, but it's not without feasibility. Can you tell me when he will have such an attitude?”
“Emmm, maybe he had a drink, and tomorrow he won't think so.”
話畢,衆人皆是一笑,随後才有人問,“God, where's Frank?”
門再次被推開,随着一聲‘here’,那幫人重新吵鬧了起來。
排氣扇抽走餘煙,發出嗡嗡的聲響,吵鬧聲散去的時候,吸煙室裏看起來又像是空無一人。
陳延青很久才擡起頭,特富意的煙盒夾着煙一起被他揉爛在了左手手心裏,他緩緩放開,一同放開的還有握着自己左手手腕的右手,那會兒只是有手指壓出的慘白而已,沒想到轉天就淤青了,不,是沒想到他真的遇見伏城了。
伏城,Frank。
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沒見了。
手機一陣振動,陳延青猛地回過神來,是唐萍的視頻電話。
接通後,滿屏都是唐萍的臉,陳延青換上了笑意,“下課了?”
“是啊,累死你媽我了,”唐萍應該剛到辦公室,這會兒坐下來,将手機放在了辦公桌上,“你已經回江北了嗎?”
“嗯,剛到。”
“冰箱裏留了吃的,這兩天要趕快吃完,那些熟食不要放太久了哦。”
“知道了媽,老楊呢?”
“我哪知道,估計也剛下課呢吧,”唐萍說,“你姥姥最近又鬧腰痛,這禮拜我們得帶她去醫院,周末沒事記得跟你姥姥打個電話。”
“好。”
又聽了一陣叮囑,電話才挂斷,陳延青癱倒在沙發上,他有些後悔,或者說,有些慚愧,他應該從人縫中多看他幾眼,亦或是站起來叫他一聲,可他猶豫,畏懼,以至于等他追出去的時候,偌大的酒店,連影子都沒找見。
陳延青是謝景瑞一手帶上來的,研究生後期大家都給自己接了不少活兒,陳延青撞到謝景瑞手底下,這一做就是兩年,要論兩人間的關系,亦師亦友最合适不過,只是今年‘友’的部分占的比較多,私底下陳延青也不叫他謝總,而是直呼他大名,比如謝景瑞一大早來摁門鈴,陳延青會在開門後一臉喪氣的沖他說,“謝景瑞,你自己說這次出完差給我三天的假期,這是做什麽啊?”
謝景瑞跟在他身後進來,手裏拎着早點,先去廚房分裝,又熟稔的從牛奶箱裏拿了兩瓶奶,倒進奶鍋後,開火加熱,沖倒在沙發裏的人道,“陪你度假不好嗎?”
“不好,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有數據顯示,”
“人類的充足睡眠時間在7到8個小時最佳,”陳延青搶話說,“人的身體需要運動,膳食和睡眠各方面達到均衡才能保持健康狀态,謝總,謝老板,我不想活的那麽健康可以嗎?”
奶鍋熱了,謝景瑞将牛奶倒進兩個玻璃杯中,将早餐和牛奶一同用餐盤端了出來,“不可以,我之前提過,如果你把煙戒掉,”
“打住,”陳延青翻身坐起來,“我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