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1)
這周末要不要以肖淩骐女朋友的身份去見他父母,讓藍昕左右為難。要是去的話,只怕會拉遠她和秦昊哲的距離,也許他對自己有好感,只是還沒有到愛的程度。如果讓他知道自己确确實實是肖淩骐的女朋友,他會不會全身而退?要是不去的話,就是跟當初與肖淩骐之間的約定相違背,曾經他們約好,他們以假情人的身份出現在秦昊哲或者肖淩骐的父母面前。
肖淩骐之所以想讓她當自己的假情人,是因為身邊女性朋友很多,卻沒有一個固定的女朋友,他的父母想着快點讓他交個女朋友,這樣的話,一是可以讓他的情感生活穩定,而是可以有個人來管住他。于是,他的父母就給他安排了一場場相親活動,上次藍昕在紫色咖啡廳遇到的女人就是其中一位相親對象。
肖淩骐極其厭煩相親,他身為紅極一時的明星,竟然落到被相親的地步,情何以堪?在相親的女人看來,不知道緣由的還以為他鐵定是有某種缺陷才會相親,讓他顏面何存?
他受夠了相親,當時他在心裏琢磨了會兒,覺得藍昕不失為最合适的人選。兩人之間鮮有交會的場合,互不幹涉,又彼此不喜歡對方,絕對不會釀成假戲真做的慘劇。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他還有更重要的初衷,覺得此舉能夠成全秦昊哲和藍昕。他知道秦昊哲的性子,若是自己喜歡的女人,絕對會好好珍惜,不會拱手讓給他人,哪怕是自己的親弟弟,就如同當年那麽堅定地守護趙倩一樣。要是自己和藍昕僞裝成戀人,一定會激發秦昊哲的醋意,那麽他的內心定會蠢蠢欲動。
他記得在酒吧幫藍昕解圍的那一晚,到了半夜,他已入眠,被門外傳來擂鼓般的敲門聲驚醒,打開門,看到的是一張醉醺醺的臉,是秦昊哲。
秦昊哲有些搖晃地走進去,大力地關上門,滿嘴酒氣地質問他:“你跟她到底是什麽關系?”
肖淩骐揉揉惺忪的睡眼,沒好氣地說:“我跟她什麽關系,用得着你來管嗎?出去出去,我要睡覺。”他邊說邊推秦昊哲出去。
秦昊哲卻像個木偶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的腳仿佛與地面黏在了一塊兒,不管肖淩骐是多大的勁都移不開。
肖淩骐索性不推他了,輕撇嘴角,玩味般地看着秦昊哲,說:“你不會愛上她了吧?”
砰的一聲,秦昊哲跌倒在門邊,卻絲毫沒有痛感,微微閉上眼睛,喃喃自語:“不要……不要搶……走她。”
這是秦昊哲第一次在肖淩骐面前那般失态,沒了形象,沒了自尊,沒了驕傲,狼狽不堪地乞求肖淩骐。他曾經最落魄最難堪的時候,是失去了趙倩,此後,再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他如此落魄。
愛情就像一朵盛開的雙生花,可以讓人着迷,又可以讓人歷經穿心刺骨的痛,卑微到塵埃裏。
翌日,清醒過來的秦昊哲并不記得前一晚自己說過的話,卻被肖淩骐記在腦中,讓他确定了秦昊哲對藍昕的情感,所以他才會主動提出跟藍昕的那場游戲,不但可以幫自己擺脫父母的一次次相親,還可以幫助自己的哥哥,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在肖淩骐想讓藍昕做自己的臨時女朋友後,當晚她在床上碾轉反側,一直無法入睡,思量着要不要答應他。
她遇到過很多男人,卻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給她心跳加速、面紅耳赤的悸動,像極了年少時的那場暗戀,雖然只是一個人的單相思, 卻有着別樣的滋味。暗戀不會有兩情相悅時的濃情蜜意,卻有默默喜歡一個人的歡喜和憂愁,看到他便會雀躍不已,久久地看不到他便會失落、不安,就好像你的手中牽着一根細細的線,線的那頭系在他的身上,而他從來不會轉過身看你,你卻時時地想要看到他,最終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寂寞如斯,你卻不自知,反而會愈加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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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昕曾經犯過這樣的一次傻、一次癡,本該找個愛她的人過完餘生,可她更願意聽從內心真實的聲音,找個彼此相愛的人,攜手看盡這世間所有的風景,直至白發蒼蒼。她認為,如果愛了,便是愛了,如果彼此不愛,硬生生地扯到一塊兒,互相将就,終究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在世,本已苦短,為何不賭一次?而他就是她的賭注,她想押上一輩子的幸福。
最後,她答應了肖淩骐那場交易,願意做他的臨時女朋友,他需要女伴參加宴會時,需要女朋友見父母時,她都必須陪他演戲。
雖然肖淩骐是本着為藍昕和秦昊哲在一起的出發點去考慮的,但他也需要她有所犧牲,來為自己擺脫父母多次的相親活動。
這一次父母提議讓他帶女朋友回家吃飯,而他又向父母誇下海口,說已經尋覓到心上人。大概是父母想知道事情的虛實,所以才想見見未來的兒媳婦。他要是找各種理由說女朋友不來,想來父母會起疑心,還不如趁這次的機會,讓他們斷了再讓他去相親的念頭,好讓自己過一段清靜的日子。至于秦昊哲那裏,他思來想去,并不覺得有所虧欠,如果秦昊哲真的愛着藍昕,那自然會加快表白,而不是保持靜默的姿态,任他們做假情侶演戲。
是花兒總會盛開,是蒲公英總會飛絮漫天,是日落,天邊總會有絢爛的彩霞,是你的人,總會來你的身邊。
他一直篤定着這一點,于是靜靜等着周末那一天的到來。
(2)
最終,藍昕決定赴肖淩骐的約,既然他們有了那場游戲,她豈能做不守誠信的人?若這次她把愛情弄丢了,那只能說他們有緣無分,又何必強求?
她為了不麻煩肖淩骐,本想獨自驅車去他家,卻得到了他的怒斥:“這怎麽像話!你今天的身份是我女朋友,我是不是得做個稱職的男朋友?”
藍昕想,她一個人去他家的話,顯得有些冒失和唐突,他既然這麽說了,她自然不再推脫。
肖淩骐把車停穩當後,一擡頭,正好看到從樓上出來的藍昕,兩只手上全都是禮盒。他悠閑地走上前,摘下墨鏡,挑了挑眉,用墨鏡指指她手中的一大堆東西,說:“孝敬未來公婆的?”
他說得這麽直白,藍昕倒不好意思起來,臉嗖的一下紅了。禮盒是她昨天下班後去買的,第一次去他家就空手的話,未免顯得不夠正式,不懂禮數。既然裝裝樣子,就要裝得逼真,如果被看出破綻來,或者讓他的父母不滿意,她這個臨時女朋友,對肖淩骐就沒有任何價值了,既不是功虧一篑?
藍昕高高地舉起手中的禮盒,說:“都送你的……”她故意停頓了下,見肖淩骐略略蹙起眉,仰起臉說:“還沒說完呢,別急,都送你爸媽的。”
“喲,沒發現,藍總也有跟別人開玩笑的時候。”肖淩骐幫她拿過手中的禮盒,放到後備廂裏,替她打開門,微微彎身,一副極其紳士樣子。
在藍昕的印象中,肖淩骐一向是個纨绔的男人,見他這般舉止,便停下腳步,瞥向他,不可置信地說:“最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竟然把你調教成這樣!”
肖淩骐“哼”了聲,才說:“別以為披着狼皮的就一定是狼,有時候是羊。也別以為長着牛頭的就一定是牛魔王,有時候是孫悟空。我看啊,你需要滴兩滴眼藥水,讓眼睛更明亮,看清到底是別人調教了我,還是我調教了別人。”說完,他竟然真的從褲兜裏拿出一瓶滴眼液給藍昕。
藍昕瞪他一眼,連連說:“好好,你是仙女下凡、觀音轉世,無人能敵,無人能比,全宇宙第一美男子兼好好先生。”
仙女下凡?觀音轉世?第一美男子?好好先生?肖淩骐暗忖:她這到底是在褒獎自己,還是在嘲諷自己?罷了罷了,不跟小女子一般見識。
一路上,藍昕開着車窗,一直将視線投向窗外,以此想排遣內心的緊張與不安。一家家小小的店鋪掩映在枝繁葉茂的樹後,只能隐約看到每家店鋪的顏色,卻看不清店名。車疾馳着,鳳一波波地襲來,吹亂她的發絲,微微遮住她的眼。
為了見肖淩骐的父母,早上天尚未透亮,她已轉醒,特意把衣櫥裏的秋裝都試穿了一遍,在一款V領黑色長袖蕾絲裙和一套乳白色雪紡襯衣、黑色包身裙之間猶豫不決,蕾絲裙襯得她膚如凝脂,婉約動人,但是V領太深,春光乍洩。那套雪紡襯衣,就少了女孩子的性感可人,多了成熟女性的幹練和知性,荷葉邊的領口設計唯美典雅,在簡約中呈現女人的柔美。
她站在試衣鏡面前,拿着兩套衣服,一邊又一邊往身上比畫,想了又想,終究覺得那一套雪紡襯衣更适合去見長輩,蕾絲裙固然襯得她性感美麗,但她畢竟不是去參加晚宴的,沒有必要穿成那樣,所以最終選擇了雪紡襯衣。
肖淩骐見到自己,并沒有對她的衣着進行挖苦,這讓她稍稍安下心。
然而,她害怕遇見秦昊哲,害怕他看到她和自己的親弟弟在一起後,他們徹底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暗戀幾乎讓她發了瘋、犯了癡,想擁有他,卻走上了一條迂回曲折的路,這大抵是她今生做過最勇敢也最愚蠢的事,一切只不過是為了她那高傲的自尊心。
如果能摒棄掉心頭的顧慮,也許她能早一點觸摸到愛情?
他不知道結局會是怎樣,緊張和不安就像一個個小鼓般,在她心頭敲出節奏不一的鼓點,讓她心驚,讓她不知所措。即便在着陽光明媚的早晨,她不安的情緒依然揮之不去。
不安歸不安,車子快開到肖淩骐住的別墅時,藍昕依然調整好情緒,方才被風吹的迷蒙的雙眼,已然變得亮晶晶,如同黑色幕布的耀眼星子。
印入她眼簾的是一棟豪華而精致的別墅,共三層,上面兩層的色調為白色,最下面的一層由深淺不一的淺棕色磚瓦砌成,整體的風格及不失時尚感,又不缺複古的氣息。四周綠樹環繞,飛鳥栖息,一派悠然閑适。
藍昕仰起頭,視線所掠過之處,無一不給她驚豔的感覺。她見過不少別墅,但還沒有見到過如此壯觀宏偉的。此時的陽光溫度剛剛好,吻着她的臉,和煦溫柔。她沉浸其中,直到看見有一扇窗戶後面的白色窗簾被風掀起了一角,才赫然回神,細細凝望。
白色窗簾的後面似乎伫立着一個有些模糊的人影,穿着白色襯衫,卻看不太真切。
不知為什麽,藍昕總覺得窗簾後面有人正朝自己投來炙熱的目光,帶着無法抗拒的熱度,似雲,似煙,似幻覺。
她速速低下頭來,神色如常地與肖淩骐交談:“這兒的風景很美。”
肖淩骐聽聞,輕笑起來,說:“我以為你要說,傳說中的秦家祖宅這麽霸氣外露。風景是不錯,你要是喜歡,可以常來玩。”他邊說邊伸手指了指別墅的右方,“後面有個游泳池,場地大,我們經常會在那兒舉行露天party。”
“什麽露天party,是你泡妞的絕佳場所吧?”藍昕并沒有朝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低垂眉眼,始終沒有擡頭。
“別把我想得那麽不堪。雖然對于本少爺我來說,女人如衣服,但不至于每一件衣服我都想穿。不過,絕對是美女帥哥的集中營,可以大飽眼福。”肖淩骐微微眯起眼,一臉春風得意。
藍昕沒再接他的話茬,問出早就埋藏在心中的疑惑:“你跟你媽姓?”
肖淩骐倒是愣了下,看了一眼藍昕,又轉過頭去,說:“要我誇你很聰明嗎?”
“那你當初跟我們公司解約,做了樂橙的代言人,就是因為你哥哥的原因嗎?”藍昕追根刨底地問。
“以你的頭腦,應該能想得出來吧,還需要我親口說出你心中的答案嗎?”肖淩骐朝正在修剪花草的園丁師傅招了招手,一點也沒有明星的架子,要比平時見到的他親切和氣得多。
然而,藍昕對上他目光時,他正緊緊地皺着眉頭看她,刻意壓低聲音,說:“你知不知道今天來我家的目的?再讓我聽到你提工作,我就讓……”話到嘴邊,又像吸果凍一樣吸了進去。
藍昕憑自己的感覺判斷,他接下來要說的也不是什麽好話,大抵是一些威脅的話,便說:“臨時女朋友又不是女神,也有凡間的憂愁和苦惱的。”
“要不要我賜你一杯忘憂水?或者……孟婆湯?”肖淩骐看似好心得意地說,還說得一本正經。
“免了,我願意把我的那一杯忘憂水送給你,好讓你忘記一次次被女人傷害的痛苦。”藍昕特大方地說。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就算你送給我,我也沒有用的機會。這世上,能讓我傷心痛苦的女人就只有一個。”肖淩骐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那個已然镌刻在他心底的女人,是他不願意去觸碰的傷口,每想一次,傷痛就多一次。
藍昕了然,便不再多問,換了個比較八卦的話題。
兩人一路上說說停停,走至門前,迎面走來一位風韻猶存的女人,看上去不過四十歲,穿一身黑色金絲絨長袖連衣裙,脖子上戴着一條鉑金的項鏈,吊墜上的鑽石大而灼目,熠熠發光,藍寶石耳釘亦是無比耀眼,整個人看起來雍容華貴。她的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目光停留在藍昕身上,先開了口,說:“淩骐,這位就是你的女朋友吧?”說完,看向肖淩骐。
肖淩骐猶豫了下,剛想啓口,秦母的身後傳來低啞的男聲:“媽,她是我的女朋友,藍昕。”
(3)
藍昕的心猛然一顫,滿臉震驚。她一擡頭,望向前方,看到門前站着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男人,手悠閑地插在褲兜裏,目光直直地望着她,許久都不曾移動,仿佛他的世界裏唯有她一人。
她以為自己方才聽錯了,依然怔怔地望着他,心中如翻湧的江河,泥沙湧動,渾濁一片,無法恢複到澄澈的畫面。
藍昕無法理解秦昊哲為什麽要說出這樣的話,投向他的目光裏充滿了困惑和不解,他卻神情淡然地回望她。
秦母亦是萬分驚愕,轉過身來,問秦昊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進屋說吧。”秦昊哲走過來,從藍昕的手中接過禮盒,低聲說,“有做秦家媳婦的潛力。”
藍昕完全蒙了,一旁的肖淩骐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姿态,明明是他讓自己來扮演他的臨時女朋友的,為何此時他卻不言不語?而秦昊哲的語氣卻那麽篤定,好似她就是他的女朋友,她不由得也壓低聲音問:“誰是你女朋友?”
“難道你以為你跟肖淩骐演的這場戲能騙過其他人,就業一定能騙過我嗎?”秦昊哲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
溫熱的氣息如輕盈的羽毛掠過她的耳畔,并沒有給她帶來溫暖的感覺,反而讓她不寒而栗,身體微微一哆嗦。她豈能料到他已經知道她和肖淩骐是假情人的事,難不成是肖淩骐告訴他的,或者是他看出了什麽端倪猜出來的?此刻并不方便問,只能先尾随他進屋。
這時她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到男方家裏,拘謹又緊張,心髒怦怦怦地亂跳,但是面上卻依舊佯裝很淡定的樣子,一進門就看到蹲在白色地毯上的棕色泰迪,見到她并沒亂叫,而是非常乖順地走到她的腳邊,蹭來蹭去,十分友好。
秦母喚了一聲“毛毛”,但一向聽秦母話的毛毛像是沒聽到叫喚,依然親昵地依偎在藍昕的腳邊,秦母一邊問藍昕“怕狗嗎”一邊蹲下身來抱起毛毛。
好在藍昕非常喜歡小動物,伸手輕輕地撫摸着毛毛,說:“我很喜歡小動物。”
“毛毛性子烈,見到陌生人就亂叫,還好,跟你自來熟。:秦母萬分寵愛地望着毛毛。
秦父也在家,他是個神采奕奕的男人,臉上并沒有外界傳言中的冷漠厲色。見到藍昕,投以微笑,倒顯得親切。
周圍的氣氛甚好,這讓藍昕的緊張少了很多。
秦母吩咐傭人上了幾杯熱茶,茶香四溢,熱氣袅袅升起。
這次先開口的是肖淩骐,在父母面前的他,像個大男孩,身上的雅痞氣少了些,說:“本來我女朋友已經答應我今天過來,沒想到她有急事,來不了了。”
秦母輕抿一口茶,慢條斯理地問:“怎麽跟藍小姐一起來的?”按理說,如果藍昕是秦昊哲的女朋友,理應由秦昊哲去接,哪裏會是肖淩骐?
肖淩骐正捉摸着該說什麽時,秦昊哲接過話,聲音清冽:“是我讓他去接藍昕的。”
秦母百思不得其解,藍昕是秦昊哲的女朋友,為什麽讓他的弟弟去接?但礙于今天的主角在場,也就生生地把心中的疑惑壓了回去。
坐在沙發上的藍昕,目光有些迷離地望着面前的茶杯,滿腦子裏纏繞了細細密密的線,剪不斷理還亂。她不明白為什麽秦昊哲今日與往日截然不同,所說的話句句讓她陷入雲裏霧裏,他到底在演哪一出戲?
處于應有的禮貌,藍昕等他們停止了對話才起身,走到秦昊哲的身邊。他們挨得有些近,在旁人看來,顯然是一對登對的男女朋友。
秦昊哲徑自把她帶到二樓的陽臺,陽臺上放了幾盆綠蘿和四季海棠,有幾朵海棠花開得正盛,花朵成簇,嬌豔美麗,散發出醉人的清香。
藍昕本是喜歡花草之人,此時卻不看它們一眼,而是仰起頭,有些生氣地問:“我什麽時候成你女朋友了?有沒有搞錯?”
“藍昕。”秦昊哲似是沒有聽到她的問話,而是喚了她一聲,繼而靜默少頃,幽幽啓口,“你是不是在懷疑是我弟弟告訴我,你們在一起不過是演戲?其實,你懷疑錯了。你是當局者,怎麽會察覺到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戲竟會被我識破。還記得上次我把你強行從飯店帶走嗎?那時候我就開始對你們的關系起疑,我弟弟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将心愛之人拱手讓給別人的人,但是,那次他竟然放我走了,輕易地讓我帶你離開了。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為什麽你們要演這麽一出戲?有什麽目的?我猜了很多遍,那些答案就像停不下來的雨水,一遍又一遍地沖刷着我的大腦。”
藍昕聽得心中一驚,卻又保持着鎮定的姿态,語氣狀似不經意的問:“答案是什麽?”她的心髒跳動得萬分厲害,就好像每一次靠近他時的那樣心跳加速,卻有一些不同,還夾雜着些許緊張和不安。
如果他說的答案跟真相背道而馳,那她大可不必記挂心上,更不會告訴他真相。她怕的是,如果他說的答案跟真相相符,她該如何做?是否定他所言,還是勇敢地承認自己對他的愛?此時的她仿佛站在天平的兩端,不知道該站在哪個位置,才能保持天平的平衡。
秦昊哲伸出雙手,立刻将她貼向牆壁,把她圈在雙臂之間,讓她面對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說:“非要我說出來,你才肯承認?”
藍昕承認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怯弱過,他咄咄逼人的語氣沒激起她的反擊,反而讓她乖乖地躲藏在小小的空間裏,生怕他能窺探到她的秘密。
而她以為只有她和肖淩骐知道的秘密,他早已猜透,她卻不自知,把自己武裝成無法攻破的模式。
她看到他輕輕啓了薄唇,那些字像一顆顆跳跳糖從他的嘴裏蹦了出來,長了腳似的,鑽進了她的耳中:“藍昕,別再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了,你以為把自己打扮成一朵棉花,我就會以為你是棉花?你以為有些是別人不會知道,就真的不知道?你以為愛情就是一場戲,演給喜歡的人看,讓他吃醋,讓他來追你?你以為你追求愛的方法讓你押上了一生的賭注?但你有沒有想過,有時候勇敢地去表白,會為你扳回一句,贏得你所有的賭注,即便你輸了,也不會後悔,畢竟你曾為愛義無反顧過。”
“別說了!”藍昕的聲音有些低啞,心控制不住地起伏着,她憋回眼中的濕潤,迎上他淡然的眼神,“是,就算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也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哪裏會像你這樣,明明……”明明對我有好感,明明想讓我成為你的女朋友,卻要用那樣迂回的方式把我以你女朋友的身份介紹給你的父母?
後半句想說的話淹沒在了她的唇齒間,他的唇舌靈巧地探了上來,一邊輾轉纏綿,一邊低聲呢喃:“你用了太久,這次換我來勇敢一次。”
她幾乎忘記了要推開他,忘記了這樣做到底合不合适,也忘記了他們到底是朋友還是戀人,随着他霸道又溫柔的動作而作出回應,有些生澀和僵硬。他卻似極有耐心的老師,慢慢地指引着她,吻着她的唇,繼而吻上耳垂、頸脖和鎖骨,惹得她的身體如同陣陣細小的電流竄過,微微發顫。
這一次,她清醒地在她溫暖的城池裏沉淪。
(4)
噠噠噠,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即使藍昕沉浸其中,有些無法自拔,卻依然警醒,聽到聲響,忽然慌了,她下意識地推開秦昊哲,疾步超前邁出一大步,卻不料撞上了海棠盆栽,整個人趔趄了下,朝後傾斜。
眼見自己便要與地面親密接觸,藍昕的心都提了上來,低呼出聲,跌入他溫暖的懷裏,對上他一雙柔情的雙眼。
秦母走上來時,正巧看到這一幕,心知來得不是時候,朝他們笑笑,便轉身去了她的房間。對于秦昊哲和藍昕的男女朋友關系,她本不太信,方才的畫面剛好消除了她心中的疑慮。
已從秦昊哲懷裏脫離的藍昕,心有餘悸地說:“能不能換個地方聊?有些話要是被你父母聽見了可不妙。”
“好。”他言簡意赅地說,也不征求她的同意,便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朝他的房間走去,關上門。
他的手溫潤微涼,握之如玉石,令她的心小鹿亂撞,手心竟微微滲出薄汗。
關上門的那一刻,他輕而易舉地松開她的手,微涼瞬間流失。她像情窦初開的少女,羞澀地搓搓手心,試圖讓薄汗散去。
落入她視線裏的是一間灑滿陽光的卧室,房裏的設置與她想象中的男人卧室大相徑庭,她以為男人的卧室會亂糟糟的,東西随意擺放,但是,今日所見卻颠覆了她以往的想象。他的卧室極其幹淨,地上鋪着灰色地毯,不染纖塵,黑白色系的床單、被子格外平整,不見一點褶皺。
他示意她在黑色真皮沙發上坐下,兩人面對面地坐着。
這一刻,時間仿佛走得萬分緩慢,慢得她只想這麽靜靜地坐着,靜靜地望着他,即使沒有任何言語,只要能望着他的眉眼,也不會覺得尴尬。
溫和的光束傾灑了他的半張臉,多了些許柔和的意境。
他微微眯起眼睛,先開了口:“你是不是有什麽忘記跟我說了?”
她垂下眼眸,盯着他腳上的那雙暗灰色細格的布面拖鞋,猶豫良久,繼而迎上他的目光,緩緩道:“我的小小計謀還是沒能逃過你的法眼,你都猜對了。”
他刨根問底,眼中透出期待的光,“猜對了什麽?”
她不依不饒,偏偏不說出他想要的答案,“我和肖淩骐是假情人。”
他的眼神黯了下去,不滿地望着她:“不是這個。”
她做出很為難的樣子,癟癟嘴,說:“你是什麽?”
正在她故意犯迷糊之際,他倒是格外清醒,語調平和,“你對我的那種心情,我能體會,因為我跟你懷着同樣的心情。藍昕……”他突然頓了頓,坐到她旁邊的沙發上,握住她的手,深情地凝望她,“以後的日子,願意陪我一起過嗎?”
明明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表白,藍昕卻感動萬分,淚盈于睫。她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終于等來了,卻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笑着流淚,笑着點頭,然後像小女人一樣被他擁入懷裏,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衫。
愛情這條路,她繞了些彎路,走過崎岖,越過迷霧,終于觸到愛之彼端。
此刻,幸福滿溢藍昕的心房,她把眼淚盡數擦到他的襯衫上,從他的懷裏擡起頭,淚眼朦胧地看他。
秦昊哲擡頭,輕輕擦掉她眼角殘留的淚水,低聲說了句,“傻瓜。”
第一次戀愛的人,何嘗不是傻瓜?可以為了愛,變成另一個自己。
“今天的事,是你跟肖淩骐早就串通好的嗎?”藍昕的頭抵着他的胸膛,問出心中疑惑。
“如果不這樣做,你想等到什麽時候才跟我表白,還是打算一直等我表白?”秦昊哲撩開散落在她臉頰的一绺頭發,動作輕而溫柔。
藍昕在他的懷裏蹭了蹭,乖順得像只貓,低低地說:“在我的愛情觀念中,是沒有女追男的。”她伸手環住他的腰,“說說,肖淩骐怎麽願意跟你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
昨晚,秦昊哲一到家,秦母就把肖淩骐要帶女朋友回家的好消息告訴了他。他聽後覺得萬分詫異,傳聞中肖淩骐的女朋友無數,卻從來沒有帶回家一個,這次怎麽會這樣做?如果帶回家的女人是藍昕,該怎麽辦?
于是,他一直沒睡,等肖淩骐回來。事情果真如他所擔憂的那樣,肖淩骐要帶回家的女人正是藍昕。秦昊哲一時心急,心中只有一個念想,千萬不能讓自己的弟弟帶心愛的女人回家,如果以後他再帶藍昕見父母,事情會變得錯綜複雜,難以言說。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他終于做出決定,承認了對藍昕的愛意。而肖淩骐格外理解他,當時揚唇一笑,對他的話語了然,所以出了個主意,跟他演了今早的這場戲。
肖淩骐不是沒有猶豫,但在父母的催促和哥哥的幸福之間,他會選擇後者。假情人何其多,可哥哥就一個。
藍昕聽完,揚起臉看秦昊哲,說:“你們倆這麽做,是故意給我驚喜的吧?”
“怎麽,滿意嗎?”秦昊哲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
藍昕反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笑意一點一點地浮上來,說:“下次我也來這麽一出,你看看會不會滿意。”
秦昊哲故意沉下臉來,壓低聲音說:“你敢!”
“有什麽不敢的,你還能把我怎麽樣?”
“我怎麽舍得把你怎麽樣。”他低頭看了看窩在自己懷裏的她,沒了平日裏職場女人的淩人氣勢,完全變成了一個小女人,眉眼彎彎,嘴角上揚,面容滿面,如同一朵綻放的花,嬌豔而明媚。
藍昕的手指觸摸着被淚水打濕的襯衫一隅,一下一下地劃過,過了一會兒,擡起頭看他,問:“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表白?”
這個問題讓她糾結了很久,曾經無比期許得知答案,此刻卻問得有些風輕雲淡。其實,到這一刻她才發現,不管過程有多迂回曲折,走上不同路途的兩個人,最終能在終點會合,便是一種幸運,而過程中發生了什麽,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秦昊哲表情淡然,心中不再起波瀾,說:“我想給你最好的自己,而現在、此刻、此時,我內心的角落裏不再有趙倩,滿滿的都是你。”
藍昕不再多問,已明白所有。
愛能讓一個人義無反顧,亦能讓一個人停滞不前。他要經歷怎樣的內心掙紮,才掙脫了過往的枷鎖?她不知道。然而,她知道愛終究能沖破黑暗的光芒,抵達彼岸。
再也不用去猜想對方怎麽想的日子要簡單很多,再也不用去想自己該用什麽樣的方法去贏得對方喜愛要自在很多,再也不用繼續一個人的單相思要幸福很多……
是的,藍昕再也不用擔心這一堆的事情。今日上班,臉上浮現笑容,透出幸福的滋味,惹來同事們的紛紛側目,暗暗猜測,她是不是要結婚了?
與他們想法不同的只有一人——李立明,他把藍昕叫到辦公室,直接問:“藍總,今天有什麽好事嗎?難道是找到洩露配方的罪魁禍首了?”
藍昕坐到一旁,雙手交疊着放在膝蓋上,微微蹙眉,說:“李總當我是福爾摩斯啊?上周秦總說,他那邊也會去調查。”說完,看向李立明,發狠道:“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洩露的,決不輕饒!”
李立明面色沉重,輕聲嘆口氣,說:“你說會不會是樂橙布的局?你想,他們一家大公司為什麽要跟我們小公司進行合作,一起推出新産品呢?僅僅是想抹掉他們上一次在食品上的污點嗎?”
在沒有确鑿的證據前,藍昕不會去斷定誰在使詐,“李總,放心,我一定會查出真相的。”
“對了,我們公司要參加電視臺廣告植入的競标,這事由你全權負責。”
如果這次競标成功,能夠提升鮮果公司的品牌形象,并且能夠帶來利潤,藍昕自是願意全力以赴,但心中有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