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位少女在醒來之後迅速達成了和解。
“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妹妹啊。但看你這樣誠心誠意地道歉,我就原諒你了!”記憶中只有自己被高壓電槍擊中片段的魅音這樣說,并沒有追問自己怎麽會出現在神社、詩音原本的打算又是什麽。
“老姐……”詩音呆呆地注視微笑着的少女,握緊了拳,“其實,我差點就殺死了你們。這都是為了……”
“哎呀,我和沙都子不都還活蹦亂跳嗎?理由什麽的,我不關心。”魅音點了點頭,“在不愉快的事情上糾結不已,詩音你真是個讨厭的家夥。”
話雖如此,但臉上毫無陰霾的少女,顯然并不厭恨自己的姐妹。
“對不起了,老姐。”詩音擁抱了姐姐一下,轉向已被從木架上放下來、身披男生外套的沙都子。
對了,那個溫柔的、不知名的少年,在自己睡着後,僅僅是幫忙處理傷口、将衣服留下來就走了嗎?
詩音腦中閃過小小的疑惑,但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女孩身上。
沒辦法喜歡對方,沒辦法原諒對方;自己喜歡的人,就是因為這個累贅而發瘋死掉的。
但……如果說還有什麽是自己能為那個逝去的少年做的,大概就是照顧好對方的妹妹吧。
詩音不知如何道歉,然而小小的少女卻先開了口:“詩音你之前說的沒錯。就是因為我太軟弱,總向哥哥求救,他才會不堪壓力。所以,我已經不會再哭泣和依靠別人了。這些傷痕,就算是給哥哥賠罪吧。”
詩音驀然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打量對方。
女孩□□在外的手臂上印着不少青紫傷痕——是對方叔父留下的。
分明這個孩子一直在默默受苦,自己卻令對方遭受了更大的傷痛。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怨恨自己吧。
如果能照顧對方最珍視的家人,那麽,自己的作為也并非毫無意義吧。
深感罪孽深重的少女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将沙都子額角上幹涸的血印輕輕拭去,而後拉住了對方的手:“我們回去吧。”她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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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先去圭一家!”魅音大聲提醒,“不是早就約好了下午打牌嗎?”
“好噢!”沙都子歡呼着附議。
少女們攜手走出陰暗的神社,明亮的陽光透過林蔭投射下來,在她們嬌美歡欣的臉龐上投下淺金色的陰影。她們有說有笑地離開,并沒有聽見密林深處,被蟬鳴遮蓋過去的輕聲細語——
“還以為至少會大吵一架呢。”跪坐在灌木叢後的士郎小聲自語,“魅音真是不可思議的存在,分明是極端自信和要強的人,卻坦然接受了自己單戀的事實以及妹妹的陰暗心理。但……”
但失去了兄長的沙都子,似乎已經在愧疚感與無盡的折磨中變得麻木了。那個明明是微笑卻無比空洞的表情,簡直……
“那個小丫頭的事你無能為力,胡思亂想除了平添煩惱之外毫無用處。”熟悉的冷酷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把受虐狂和那個瘋婆子做堆就夠了。”
士郎身體微微一顫。無論是英靈去而複返這件事,還是對方近乎安慰的話語,都令他頗感意外。
方才,自己說不放心這邊、要留下來看看的時候,英靈分明就生氣地消失了啊……
士郎緩緩轉過頭去。靠在樹上的英靈冷冷地垂眸看他,臉上的怒意已然所剩無幾。然而,英靈銳利的眼神,還是令士郎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我知道,詩音和沙都子會互相治愈。我只是在想,擁有某種心結的人,會在病毒的推動下妄想與發狂;可自私與心中的陰暗面,不人們與生俱來的東西嗎?”
“所以說,人類就是一種樂于自毀的生物,并不值得拯救。”英靈沒有噴灑毒液,只是陳述他早已認清的事實,帶着深入骨髓的落寞。
背對英靈,士郎鼻子有點發酸。
Archer是比誰都更有資格說出這句話的人。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拯救所有人的理想,是不可能實現的。
但難以實現的美好願景便不值得追求嗎?在絕望與狂暴的土壤中便不會開出希望之花嗎?就算是注定毀滅的雛見澤,也有象征希望的愛與友誼存在。
這,就是自己要用行動來告訴Archer的事情。
眼神在倏忽間變得堅定,士郎邊說邊起身:“至少圭一和他的夥伴們都安全了。堅強如魅音,大概不需要任何人來拯救吧?禮奈也是聰明的女孩子。至于沙都子與梨花,就僅僅是小學生而已。我倒是要趕緊回去,不然詩音她們會懷疑……欸?”
士郎原本已經接近站立的身體,因為右腳的疼痛無力而跌回地面。冷眼旁觀的英靈見狀,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剛剛被那女孩子撲倒的時候,你扭到腳了吧?”
“嗯。我以為等下用魔力修複就好,沒想到因為跪坐壓迫的緣故,整條腿都麻掉了。”士郎有點挫敗地按壓着高高腫起的踝關節。
“那你就在這裏等他們來找你好了。哎呀呀,在神社附近被發現的你,一定會被剛才那三個女孩當成竊聽的變态的。”
“不要開玩笑!”士郎被Archer的調侃弄得火大。仔細想了想,他又将聲音放輕柔:“那個……Archer?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英靈默默地注視少年的側臉。有一點粉紅色在少年白皙的皮膚上漸漸暈了開來,将整個臉頰都渲染上淺淡的紅豔。
挑了下眉,英靈徑直走上前,将少年抱了起來。
“欸……欸?!”士郎因這粗暴的舉動驚叫出聲。
“不是想讓我抱你回去嗎,小鬼?”英靈微微蹙眉,似乎有點不滿。
反射性地抱住了對方的脖頸,士郎小聲抱怨:“的确是想讓你帶我回雛見澤,但……”
——但并不是讓你用公主抱啊。
未竟的話語,因為英靈突然的行動而終止。飛越山林的英靈擁有獵豹般的迅捷,士郎幾乎能感到風聲呼嘯而過。
聖杯戰争的時候,遠坂也有過這樣的待遇吧?
怎麽說呢,這家夥雖然總是噴灑毒液,但懷抱卻很有安全感。士郎迷迷糊糊地想道。
前原家的宅院建于雛見澤外圍,離開深林的士郎很快便看到了那座熟悉的房子,以及,坐在臺階上的圭一與禮奈。
“Archer,可以放我下來了。”不能讓他們看見Archer!
“噢?既然你拜托了我,當然幫到底才行。更何況,把你放在這裏,難道要你爬回去?”英靈仍舊是一派調侃。
“我剛剛用了魔力,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士郎有點焦急,“而且,身為英靈的你,被他們看到,不是會有麻煩嗎?”
聞言,英靈的腳步停下了:“原來,你是在關心我啊。”
之後,紅色的英靈便迅速隐匿了身形。失去了可靠懷抱的士郎,則在猝不及防間摔到了地上。
——Archer這個混蛋!
輕揉隐隐作痛的椎骨,士郎隐約聽見英靈低沉的笑聲,不便發作的他只能暗自生氣。
緩步走近大門,士郎遠遠地聽見二人的對話。
“真的沒關系嗎,禮奈?你剛剛回了趟家,之後就一臉有心事的樣子。”
“沒有啦!禮奈只是擔心失蹤的夥伴而已。而且,無論是什麽困難,禮奈都能獨自解決的!”
“別逞強。一個人做不到,向夥伴求助就好。至少,我一定會幫忙。”
“是嗎?可之前下暴雨,圭一君可是大聲地趕我回家呢?”少女已經淚水漣漣了。
“那個時候,真的很抱歉!”被少女的可憐神情弄得手忙腳亂,少年索性再次鄭重承諾,“不會不管你啦。無論你是傷心也好,憤怒也好,憎恨着誰也好,我是一定會去拯救你的。”
禮奈一怔,刻意表現出來的可憐兮兮的神情逐漸淡去了。
得到承諾的少女,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碧藍的眼閃耀着寶石般的光輝:“那麽,就說定了。”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無論怎樣,要捉住我的手噢。”
停住腳步,士郎嘆了口氣,轉而向房屋另一邊的陰影內走去,原本想上前打招呼圓謊的打算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開玩笑,誰要去打擾這種事情!破壞如此暧昧的氛圍,那也太差勁了!
***
龍宮禮奈,的确是聰慧敏銳到了極點、也冷靜到了極點的女孩子。
因此,除了憑直覺發現微小跡象的前原圭一,再沒有人能看穿她內心的煩惱。
在傍晚時分離開圭一家的禮奈,玩牌時連勝的喜悅在她轉身後從臉上徹底消失。她定定地看着前方,幽靈般蒼白的臉上一派堅定。
在發現即将成為自己繼母的女性其實是與當地流氓勾結、玩“仙人跳”把戲的騙子之後,少女與對方約定晚上在後山見面。
——父親已經被那個女人蠱惑了,而自己的家事也不便勞煩夥伴們。
——反正,只要拆穿了那女人,對方就會灰溜溜逃走吧?
少女樂觀的想法,在對方撲過來狠狠卡住自己脖子的一刻徹底粉碎。
呼吸困難,腦海混亂,少女在這樣的情況下擡眼看去。似乎是試圖将她扼死在後山的雜物堆上,女人用盡全力,面目都因此而猙獰。
禮奈掙紮着将随手摸到的尖銳利器握緊揮舞,歪打正着地刺穿了女人的手腕。在對方慘叫着試圖止血的空檔,終于擺脫桎梏的少女翻身站起,手中緊握從地上摸來的粗長鉛管。
突出的雙眼閃爍着貪婪與兇惡的光,美豔的女人已然是一副醜惡的形态。在她伸手想要捉住禮奈的時候,少女将那堅硬粗重的武器高高舉起,朝向女人的肩膀重重揮下——
咔嚓!
骨骼碎裂的聲音即便伴着慘叫也異常清晰。仿佛有無數纖細的裂紋在空氣中不住地延展開去,成了綿延不絕的恐怖之音。
“我來這裏的時候,”少女喃喃道,“好像,只是想保護父親,保護我們父女的幸福而已。”
但是,如果幸福這種東西,需要付出極大代價的話;
但是,如果幸福這種東西,需要殺人的話。
——自己也必須争取這血淋淋的幸福才行!
少女再度舉起染血的武器,輕柔的聲音中有致命的冷酷彌散開來:“就死在這裏吧,你這垃圾。”
像武士那樣将長長的鉛管舉起,少女瞄準了女人的頭部——
作者有話要說: 公主抱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