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喉計都

第26章

我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這菜中有靈氣，尋常凡人廚師自是不可能攜帶靈氣。所以猜測是你。”

“原是這樣……”司鳳眼底的熱切漸漸黯淡下去。他胡亂的抓起酒杯想喝了一口，卻被嗆得咳了起來。

我本欲起身替他拍背，但司鳳卻揮了揮手制止了我的動作。

他以手掩口又輕咳了兩下，才慢慢擡起頭。

暖黃的燭火下，司鳳的眼尾暈着一抹胭脂紅，許是因為嗆着了，他的眼眶裏氤氲含淚。望向我時，竟似帶着化不開的纏綿情愫。

我連忙避開眸子，“羲玄，你無事吧？”

司鳳有些羞赧的拭了拭嘴角，重新坐正，“讓計都兄見笑了。”

“無妨。”我笑了笑，拿起酒壺将他和我面前的酒杯斟滿。“來，喝酒。”

司鳳也笑，他執起酒杯，抵到了唇邊，頓了頓，卻又放下了。

“計都，你希望我去佛祖座下靜修嗎？”

我留意到他去掉了“兄”字，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我将酒慢慢倒入口中慢慢的咽下，而後放下酒杯，擡起頭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羲玄，你是我唯一最信任的朋友，你去哪裏我都不會阻攔，但是，你歸來之日，我一定會帶着美酒親自去迎你。”

聞言，司鳳定定的看着我，嘴角勾起一絲似哭似笑的表情。他将酒杯重新端起，斂下眼中的情緒，輕聲道了句：“好……”

話題自此揭過。畢竟是餞別酒約，我與司鳳都格外珍惜。酒杯一端起，便沒放下過，借着美酒佳肴，我們從天南海北一直侃到三界傳奇。

司鳳的情緒空前高漲，單他一人，便足足飲空了六七個玲珑壇。

司鳳飲酒不易上頭，喝了那麽多，也不見他面皮和耳根發紅，但細看之下，他的眼睛裏卻已經蒙上了一層醉意氤氲的霧氣，說話也多了，一絲拖沓音。

見他擡手一揮，又卷起爐上溫着的一壇酒，我連忙奪過去：“羲玄，切莫再喝了。你已經醉了。”

司鳳酒品很好，醉了也不鬧，被我奪走了酒壇，便乖乖的坐回去，“好。不喝酒，那我們吃菜吧。”

說着，一揮袖，桌上的空碟憑空消失，空下來的地方又多了好幾道熱氣騰騰的菜。

亭子裏設有結界，連帶着這些菜肴擱置了一陣子再端出來卻依舊如剛出鍋一般冒着絲絲熱氣。

醉後的司鳳少了幾分平時的拘謹，抄起筷子殷勤的往我碗裏布菜，口中念叨着：“快嘗嘗，這些人界的食物卻然可以稱得上三界中最有滋味的，随便烹調，便能變化出無窮美味，可比天界那些仙草仙禽強上太多。”

我吃下他布給我的菜，認同的點點頭，笑到：“人界，卻然比天界和魔界有意思的多，羲玄，待你從西方佛祖那裏歸來，不如也去人界游覽一番罷，說不定又能在人界發現什麽更為有意思的事物。”

司鳳輕嘆一聲，搖搖頭道：“只怕我有心，也無時間了。”

我詫異道：“此話怎講？”

司鳳手一擡，掌心現出一道金令紋。那金令文在他雪白的掌心裏明滅生輝，我卻看的極為眼熟。

司鳳接着道：“今日，柏麟帝君不知為何，忽然将掌管天庭屏障的金令給了我。此金令幹系重大，涉及到許多權利要害，我猜或許是父帝交代帝君放些權打算來鍛煉我吧。只怕我從西天歸來，便再不能像現在這般清閑了。”

聽到柏麟兩個字起，我的心就忽然又開始如晨起那般砰砰跳個不停，再得知柏麟放權給司鳳時，更是油然而生起一種慌亂而怪異的感覺。

且不說天帝一直崇尚無為之治，怎會特地讓柏麟放權給司鳳鍛煉，就說按柏麟的性格喜惡而言，他也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權利交付給司鳳。他不是應該一直很讨厭身為仙妖之子的羲玄嗎，怎的會突然器重他？他這樣疑心重的人，怎的也不會啊……

除非……

腦海裏又浮現起一張蒼白憔悴嘴角帶血的面容。

我忍不住摸了摸臉，心一度亂到極致。以至于司鳳喚了我好幾聲我才醒過神來。

“計都，你怎麽了？”司鳳伸出手。

我下意識向後讓了一下，按下心緒搖搖頭：“沒……沒事。”

司鳳笑了一下，似不在意的收回了手。

他摩挲了一下掌心的金令紋，眉眼微垂下來：“計都兄，其實今日來之前，我便知道柏麟帝君也來約了你。但我……你會來的……一直等你……總之，你選擇來赴我的約，我真的很高興……這樣就夠了……你……”

他的聲音漸漸低垂下去，最後在呢喃中中斷。我正在詫異他怎的說話說一半沒聲音了。擡頭一看，他居然四平八穩端坐在桌前，微颔着頭睡着了。

不由有些好笑，喝了那麽多壇酒，也不知運功化掉，是該醉了。

我輕車熟路将司鳳扶起，把他送入客棧睡房中。放下了早已準備好的餞別禮，轉身離去。

身後，緊閉雙眸的人慢慢攥緊了手，一滴淚悄然滑過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