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原諒......”
我忽然覺得很想笑。
這個詞說起來多輕巧,好似呼吸一般容易。若是旁人,或許我會大度些,就這麽罷了了。可是,這個人,偏偏是柏麟......
我低頭看着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手腕處冰涼一片,好似被冰雪所包圍。那寒氣順着手臂直傳遞到心口,泛起一陣陣抽搐的幻痛。一如記憶裏那把深深紮進心髒的匕首。
“計都,你......你怎麽了?”
柏麟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我狼狽的睜開眼睛,才發現我竟在這個時候走了神。
柏麟都自顧不暇了,卻還要露出一臉擔憂的模樣看着我。他不知何時離我極近,一張稍稍回泛了血色的俊美面孔湊到我的面前,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到了一起。我一睜眼,便撞見了他瞳孔裏倒映的我,目光哀傷痛苦而又失落。
原來,我竟是這個樣子的......
我笑了,笑意一來,便停不下來了。直笑的眼角未澀,才慢慢停下來。
柏麟的手還緊緊的抓着我的手腕,像是怕我跑了似的。我也懶得掙開。就着這個咫尺的距離諷刺的看着他,語調平淡的開口:“柏麟,你可知,我心悅于你......”
曾經這句話在我心頭寶貝似的揣了無數個日夜,總是在午夜夢回裏幻想着該在什麽情形下說出來,是修出女身時,還是哪次酒醉後......誰知,還沒等我做夠美夢,柏麟便用一杯摻了天嬰汁的毒酒讓我徹底清醒了過來。
如今,這句話終于得以見天日。卻早已蒼白泛黃了。乍眼看,只剩下了諷刺。
柏麟眸子驀然睜大,欣喜之色立刻溢于言表。他呼吸急切的又湊上前一步,雙手抓住我的雙腕:“計都,這是真的嗎?其實我也......”
“曾經。”我打斷他,吐出兩個字。我看着他茫然似的啊了一聲,繼續道:“也只是曾經而已。在你計劃暗害我時,我對你,便再無所求了。我不會原諒你,但為了天魔之間的和平,我也不會殺你害你,所以,煩請你好自為之,不要再來挑戰我的耐心。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微微用力,有電流順着雙臂震蕩出去,柏麟被震了個踉跄,被迫松開了手。
我不再理會他此刻是什麽反應,轉身下了溫泉池去看司鳳。
此刻司鳳已泡了有些時辰了,身上被魔氣所傷的暗創都修複的差不多了,神魂也穩定了許多,連面色都恢複如常了。我把了把脈,确認他無虞後,便将他打橫抱起,準備離開淨池。
柏麟一直站在池邊,失魂落魄似的看着我。直到我走出了山洞,離開了那片結界,也不見他追上來。
心裏莫名的有些空空的,說不上失落,卻平添了幾分寒意。
駕雲離去時,我恍恍惚惚的響起了一個問題:為何我出現在淨池,柏麟卻一點都不驚訝?明明重生這一世裏,柏麟還未曾對旁人提起這一處地方,也不曾将結界解法授予第二人......
重新回到客棧時,已經是第二天正午了。才把司鳳放回床上,他便悠悠的睜開了雙眼。
我故作生氣的冷哼一聲,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瞪着他,“天界的硬骨頭雖少,卻也不差你這一個。受了傷還要咬着牙硬抗着,真當你這只十二羽金翅鳥同鳳凰一樣可以浴火重生嗎?”
司鳳牽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抓着床欄坐起來,低頭摸了摸胸口,有些不好意思道:“計都兄,都知道了啊......”
“誰幹的?”我道。
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在這個節骨眼偷襲司鳳,做下這種挑撥離間的下三濫勾當,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将他的心魂捏成粉碎。
司鳳蹙着眉想了一下,茫然的搖搖頭:“我不知,那天我就拿着計都兄的通行符偷偷去計都兄寝宮送......送信,出來時,就被偷襲了。那人速度極快,我根本沒看清他的樣貌和衣着。”
能出現在我寝宮周圍的,必是高等妖魔族人,還得是有魔職的。至于速度極快......
腦海裏迅速閃過魔域所有有嫌疑的人。
“司鳳,沒看見,那你可否聽到什麽生意,比如鈴铛聲,或者扇子之類的?”
司鳳想了想,回答道:“鈴铛聲......沒有聽到。不過,你這一說,我昏迷前似乎聽到了收扇的聲音。”
扇子......魔職......能出現在寝宮附件......
“計都将軍,你拿這些幻象來磨滅我們妖魔族的鬥志到底是何居心?妖魔族宣戰是衆心所向,豈是你一句休戰就能罷了的?吾王,您千萬別聽計都将軍的,他怕是已經瘋魔了......”
當年宴會上的一句話忽然在腦海裏響起。
我忍不住咬牙,竟然是元朗這厮!
在前世記憶裏,元朗這厮就一直陰險狡詐,為了達到他的野心,什麽道義廉恥都可不顧。重生一世後,我因柏麟之事,心神俱疲,無暇去理會魔域裏這些宵小之輩。本念着若他們不造次,便不計前嫌。
孰料,元朗這混蛋果真無論什麽時候,都如同毒瘡爛膿一般,不處置,遲早都要出來興風作浪。
他打傷司鳳,又不殺他,就想讓司鳳回天界療傷,讓天界人拿到魔域傷天族的把柄,然後讓天魔重新發生沖突,引發戰争。他元朗便可借戰亂渾水摸魚,圖謀野心。
簡直是其心可誅。
“司鳳,你且在此處好好休息。我先回一趟魔域處理些事情。”
司鳳看到我眼底的肅殺氣息,知道我要回去做什麽,便沒有挽留,只點了點頭道:“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