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手機屏幕的光自動暗了。
黑暗中兩人的臉離得很近,一時間只能聽見兩人的喘氣聲。
“小岷……”商遠摸索上他的臉,從側邊的骨頭摸上去,不碰他臉上的傷口。
“小岷,我知道了。”商遠聲音裏有一種罕見的哽咽,于岷耳朵動了動。
“我知道我哪裏做得不好,我太糟糕了……”商遠發覺自己居然還有這個機會和于岷說清楚話,就覺得心裏澎湃着不知多少東西要吐訴。
于岷特別安靜,安靜得一呼一吸都聽得清楚。
他好久沒這麽心平氣和地聽商遠說話,每一個呼吸都放輕了,商遠似乎在穩定自己的情緒,于岷眼睛盯着腳下一株看不清形狀的草看。
商遠又說了一大串,而那一串,好像是故意不讓于岷聽清楚一般含糊,勉強聽清的不多,幾句。
他說。
“我這麽糟糕……”
“我這麽糟糕,你怎麽還在我身邊……”
于岷又被商遠拉着窩進他懷裏,商遠不敢碰他腰,只拉着他的肩膀把他抱在懷裏。
于岷低着頭,那株草被風吹得有些歪了,一片葉子碰着了地面,滑稽地彎腰。
“你寫的那首歌,我聽到了。”
“我真的找不到你,手機裏的你卻在對我唱歌。”
“還好你還在,還好,還好……我還想聽你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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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遠說出的話很暖和,暖得于岷的冰涼的鼻尖都被烘得凝了細小的水珠。于岷沒吭聲,只把擱在商遠肩膀上歪了的腦袋,正了正。
商遠一邊說,還帶着撒嬌的味道,那已經是商遠能說出的最平穩的語調了,商遠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他和于岷抵着額頭:“你不唱,我給你唱。”
就着呼嘯的風聲,商遠開了口,他唱歌并不好聽,以前常被于岷笑。卻也,很久沒被他笑了。
表白那天
許多悶在心裏的話
我想以後的時間很多
我想我可以慢慢說
如果那天
許多悶在心裏的話
我可以想清楚
想清楚以後的時間很少很少
沒有人
等得及我慢慢說
商遠唱歌從來唱不準調,他很想表達自己記住的曲子,卻跑得沒了邊。可他還是沒有停,那曲子,那詞,不唱一遍出來,不痛快,心裏的刺不紮得深一點,他長不了記性,結婚那天,你和我說的話
病痛貧富不離的誓言
雪地的電話亭
你指尖勾住我指尖
商遠的聲音不算小,乘着風走了好遠。山裏面很冷,冷得像那個糟糕的晚上。
那個于岷心裏面最糟糕的晚上,就是那個晚上,于岷栽商遠身上栽了一輩子。
他們在教堂互換誓言、戒指和吻。
西裝和西裝勾勾纏纏一路回了旅館。
于岷從沒有一刻那麽想吻商遠的嘴唇,兩人在床上交疊纏綿得喘不上氣時,房間門開了,商遠動作很快地蓋住了兩人的身體。
那個晚上真的是糟糕,一場婚禮之後的洞房,他們被旅館老板趕出來。
那年的荷蘭罕見地下着雪,老板好歹讓他們穿好了衣服才出來,雪天晚上的荷蘭大街很美,也很冷。
身上沒錢,最後他們歇息在一個電話亭。
電話亭有二十四小時不斷的暖燈,可以關上門。
那天,兩人睫毛上都落了許多碎小冰晶,兩人靠在一起,那樣竟也過了一夜。
後來于岷因為拍MV去過荷蘭,那家店外面,多了個告示:不歡迎同性戀人入住。于岷不懂荷蘭語,卻看懂了,因為那上面用很多種語言強調好幾遍,其中就有中文。
再去的那一次,荷蘭沒再下雪。
那天的電話亭,分明很冷,卻不過兩件大衣,一扇遮風的門和依靠就過了一個下雪天。
歌聲在黑夜的山裏很突兀,商遠唱得幹澀,耳邊突然多了一個小聲哼哼的聲音,和商遠一起唱。
那聲音商遠太熟悉,寫譜子時于岷喜歡這麽哼唱。
聲音小得像貓爪子撓心,可偏偏每個音都很好聽。
商遠把手裏于岷的指尖攥得很緊,口中卻唱得更不成調兒了,幾乎是在念詞,可是念得越發認真。
一字一句。一句一頓。
結婚那天,你和我說的話
病痛貧富不離的誓言
雪地的電話亭
你指尖勾住我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