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放開他了
宋城去學校倒是問出許多朱顏的事情，但是并沒有她的去向。她的畢業答辯一結束就離開了，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的行蹤，就算是跟親近的人也只說去外地工作了。
“Boss，也許顏顏小姐以前說過什麽她向往的地方，你不妨仔細想想。”
“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只想跟我在一起，就算去旅行也是在地圖上随機抽選地方。宋城，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不告訴別人自己的去向，是因為在離開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随便去一個地方，然後停留？”
“宋城，不管花多少錢，在全國範圍內搜尋，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她。”
“全國範圍？”宋城扶了扶眼鏡，沒有再說話。當時的私家偵探工作範圍是全市，全國有多少個市？
就這樣大範圍搜尋了一個月，依舊沒有成果。陸明陽所有的工作都在國內完成，澳洲有盧先生坐鎮，到不至于出太大問題。但是作為集團今年的重頭投資項目的紐約新公司，大張旗鼓地開張，老板卻不現身了，已經錯過了跻身主流競争力的最佳機會。
朱顏消失的六個月後，全國所有地級、縣級城市的地标建築上都先後釘上了幾個大字。最醒目的位置，最醒目的顏色，最醒目的字體。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那是陸明陽繡在一塊襯衣布料上的字，如果朱顏看到，一定能夠明白。
那樣大的手筆，光是為了同政府及各商家協商，宋城幾個月來幾乎都睡在飛機上。幾乎每一天經他的手流出去的金額，可以供普通三口之家過上半輩子了。捐圖書館，商業合作，總歸一切能讓人妥協的事情，不惜砸下重金也要做。
宋城不止一次嘆息，朱顏再不出現，陸明陽就要傾家蕩産了。有些城市的地标建築是大財團，比如說C市的H.SH酒店，為了在人家頭頂上安字，宋城光是協商就耗了一個月。最後簽下不平等條約時，宋城那顆小心髒疼得厲害。
實在不知道這麽做到底有沒有效果，萬一朱顏沒有看到，宋城每每想到這裏都強迫自己停止思考。她必須看到，不然他宋城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樣大範圍的砸錢，終于也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朱顏在N鎮待了半年，邢桀帶她去H市檢查身體。一路上路過的城鎮不多不少也有那麽幾個，見到那樣的标字，邢桀打電話問了問情況，才知道這件事已經上了新聞頭條，全國各地的高層建築都被标了這樣兩句詩。
後來他便說給了朱顏聽，哪知道朱顏一聽就愣住了。她反複念了念那兩句詩，最後笑着對邢桀說：“是明陽。真是胡來，小舅，你想辦法告訴明陽我在哪裏吧。”
于是就這樣，陸明陽回國半年，經過一種近乎傾盡家財的尋找方式，知道了朱顏的行蹤。她在N鎮，98年洪災的時候，他在那裏救過她。N鎮在那年被洪水淹沒，災後重建了，朱顏現在在N鎮的一個村子裏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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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陽趕到N鎮，六年的時間，這裏真的是物是人非了。朱顏在滕山村待了半年，這裏幾乎家家戶戶都知道她。一個熱心的農婦讓自己的兒子帶陸明陽去朱顏的家，幾乎是不費力氣，陸明陽就找到的朱顏。
她背對着他，手裏拄着一根手掌在練習走路。她的身邊有個三四歲的小男孩蹲在路中間玩賽車，看到遠遠站着的陸明陽，睜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朱顏走了幾步，沒有聽到玩具賽車的輪子與地面接觸的聲音，停下了腳步。
“Hyman, whyyou stop playing”
“Mom……”孩子的小手指着陸明陽的方向，朱顏看不見，于是又問：“Did you get tired Or just bored”
小孩子眨眨眼，習慣性地把髒髒的手指塞到嘴裏。朱顏慢慢走過去，聽到吮吸聲，板起臉：“Hyman, don’t.”她不太自然地蹲到小朋友身邊，“Remember what dad told you before？you can’t do that.”
小Hyman抽出手指，拉拉朱顏的衣服：“Mom……”
陸明陽慢慢向一大一小兩人走去，Hyman小胖屁股一撅，把頭埋到媽媽懷裏。
“Whyyou are so scared, it’s not your dad ”朱顏笑笑，抱着Hyman站起身，對着聲傳來的方向說，“我的兒子可沒害怕過村裏的人，是……明陽嗎？”
她臉上帶着笑，眼睛卻沒有看向他。陸明陽沒有回答她，走到她身邊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實在抱歉，知道的人太少，邢桀又不讓他們說，大概沒有人告訴你，我的眼睛看不見。你不說話的話，我沒有辦法知道你的想法。”
這就是賀西沒有說的那部分麽，她看不見。陸明陽覺得心裏有一塊地方被人擰住了，動彈不得。
“顏顏，是我。”
“呵，我想着也是你，不過你我估計得要來的早呢。”朱顏單手抱着孩子，轉身往家的方向走，“來，去我家坐坐。”
陸明陽略一遲疑，上前兩步伸手從她臂彎裏抱過Hyman：“我來抱吧。”
Hyman扭頭看了他一眼，小嘴一抿哭了起來：“Mom, I want my mom.”
“還是我來吧。” 朱顏搖頭，伸出一只手：“Baby,ee to mom.”
小男孩兩只手揮舞着朝媽媽挨過去，朱顏又是單手抱起他，低低哄了兩句。陸明陽看着她細弱的手臂，那不該承受得起三四歲小男孩的重量。他皺着眉，稍稍彎身将那對母子一起抱了起來。
朱顏驚呼一聲，手中的手杖落到地上，Hyman卻是高興地大叫起來。朱顏只僵硬了一瞬，下意識扶穩趴在懷裏的孩子。
陸明陽微微低頭對男孩說：“Hyman，tell me where you live.”
Hyman毫不猶豫地給這個陌生人指了自己住的房子，陸明陽微微一笑，轉頭看了眼宋城。宋秘書立刻上前來，撿起地上的手杖，往那個方向走去。
院門是開着的，院子裏種着一些常見的蔬菜。聞到熟悉的味道，朱顏盡量溫和地對陸明陽說：“到我家了，能不能麻煩你放下我。”
陸明陽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小心翼翼放下兩母子。朱顏兩手緊緊抱着Hyman，兩腳落了地才穩穩地把小孩也放到地上。
“可以把我的手杖還給我嗎？”
宋城愣了愣，把手杖遞過去。從見到這個女人開始Boss的手就微微顫抖着，他一直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女人好像生氣了。
站在自己的院子裏，朱顏慢慢平複了自己的情緒，有些抱歉地開口：“不好意思，幫助殘疾人有很多種辦法。明陽，我看不見，如果丢掉手杖又接觸不到地面，我會害怕。”
聽到“殘疾人”三個字，陸明陽臉色一白，朱顏卻因為落回地面松了口氣。她的手杖在地上輕輕擊了擊，準确地找到門的方向：“來，外面熱，家裏有空調。”
進到屋裏，她又熟練地倒了兩杯水，放到茶幾上。Hyman坐在陸明陽身邊，好奇地看着他。朱顏把空調的溫度調低一些，又把門拉上，做好這一切才走到沙發邊。Hyman立刻拉着她的手，把她引到沒人的空位上。
“Hyman，bring your dad here，ok？”
Hyman點點頭，扭着小屁股跑了。朱顏聽到他遠離的腳步聲，微微笑了起來：“Hyman是我在紐約領養的孩子，很可愛吧？”
陸明陽低頭看着她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忍不住伸手覆了上去。
“顏顏，對不起。”
朱顏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有些好笑地搖搖頭：“我之前還在想是成立還是賀西找到你的，現在我知道了，是賀西對嗎？明陽，不要跟我道歉，你是我最親近的人我永遠不會怪你。”
她說他是最親近的人，以那樣雲淡風輕的語氣，陸明陽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高興起來。朱顏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我承認我這三年過得不太好，你也應該挺賀西說了很多。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我在這裏過得很好。只是這邊消息太閉塞，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找我找了那麽久。這一點我要道歉，害你破費了。”
“你真的不怪我？”
“被發現了嗎，其實一開始有過。你走的時候我懷孕了啊，你回來那麽久，應該早就知道了吧。流産的時候我過得很難，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解開心結，但是現在過去了又覺得，那時候我太年輕了，那個孩子就算生下來，我也不一定能把他照顧得很好。”
“你可以。”陸明陽急急反駁，想說更多，心裏卻疼得厲害，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
“傻瓜，都過去了。明陽，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陸明陽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裏，沒有回答他。朱顏笑了笑，手在他手背上安撫地又拍了拍。
過了很久，陸明陽微微彎下身，把額頭貼在她的手背上：“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明陽，你現在知道我這幾年過得不好，心裏愧疚難過，所以自責，這些是人之常情。我以前也以為自己撐不過來了，可是日子一天天過下去，慢慢就發現沒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我都熬過來了，你也不要為我難過了。”
“顏顏，我過得不好，離開你的日子裏我沒有一天過得好。”
“你離開以後我也過得不好，可我也不能因為這一點就放棄自己。”朱顏站起身，往他的方向走了一小步，在他身邊坐下。她臉上帶着淡淡的惆悵，伸出手抱住他。
“很多時候你以為前面的路走到了盡頭，也許稍等片刻就是轉機。明陽，我一直相信，你會過得很好。”
她放開了。陸明陽閉了閉眼，緊緊回抱住她。沒有生氣，沒有怨怪，也沒有留戀，她完完全全放開他了。
這時，外面傳來開門聲。Hyman邁着小短腿跑進門，見到媽媽和陌生叔叔抱在一起，吃驚地張着小嘴愣在原地。邢桀被他擋在門外，伸手将他抱起，帶着他一起走進屋。
朱顏拍了拍陸明陽的背，将他推離自己。她站起身，往門的方向看去：“回來了？”
“嗯。”邢桀見到屋裏的人也不吃驚，抱着Hyman走到朱顏身邊：“今天要去鎮上吃飯嗎？”
Hyman頓時忘記了剛剛所見，高高興興在邢桀臉上香了一個：“Dad, I want to eat chicken wings！”小鎮上有一家肯德基，是這小家夥的最愛。
邢桀摸摸他的頭，看向另一邊已經站起身的陸明陽：“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陸明陽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卻是怎麽都無法平靜下來。他搖搖頭，又看了朱顏一眼，往外走去。宋城向邢桀點點頭，跟了出去。
兩人走出院子，關上院門，陸明陽突然停下腳步。
“Boss，我們就這樣離開了？”費了那麽大勁才找到的人，就這樣見一面就走了？
“離開麽。不，我不會再離開。”
怎麽可能還能離開她。從今天再看到她的那一眼開始他就知道，從此以後，他的生命，他的信仰，他全部的追求，都只剩下她。
“宋城，關掉紐約的公司，我們把陸氏搬到中國。”
陸氏從澳洲盧氏脫離出來還不到一年，搬到中國就意味着不能依附盧氏生存。他們剛剛花了天價找到朱顏的下落，那些合同堆在一起可以當板凳用，離開盧氏他們根本沒有辦法落實那些合同。
“Boss？”
“我名下的産業，你整理一下，全部賣掉吧。”
“Boss！”
“宋城，我愛她，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她回到我身邊。”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我愛她，即使她不在意了，我也愛她。我愛她，再也沒有什麽能令我離開她。我愛她，離開她那麽久的日子裏，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