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劇痛過後
早上賀西踩着點殺到公司,卻發現紐約這邊分公司的大Boss居然等在樓下大堂,見到她,二話不說就拽着她上樓。
“Whyyoue so late ”一字一頓,充分顯示了這位仁兄的不滿。賀西原本想說時間正好,但是為了飯碗,乖乖閉嘴不去觸怒這位難得一見的老板。
到了公司所在樓層,大Boss直接把她拉到會議室門口,深吸一口氣,盡量溫和地對她說:“My dear, do your best. I have faith in you.”
賀西愣愣地被他推進會議室,兩扇木門被無情地在她眼前關上。
“搞什麽啊。”她小聲嘀咕着轉過身,發現會議桌的主座上坐着一個人,可不就是昨天見過的陸明陽。
來得比預想的要快嘛。賀西眼珠子轉了轉,慢慢地走過去。
“陸明陽,沒想到你還有兩下子嘛。”在他旁邊的位子坐下,賀西開玩笑似地說,“連我們老板都使得動,該不會是,我要是不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就會被fire吧。”
“你要這麽想,也可以。”
賀西“嚯”地站起身,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她走到窗邊,依靠在窗臺上看着外面的高樓。
“我本來也打算全部告訴你,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敢聽。我相信,你之所以來找我,是因為你已經知道了一些了,對嗎?”
“賀西,我要知道全部。”
全部麽。
三年前,陸明陽離開首都的那一夜。
車子在路上飛馳。司機小張接到指示,務必在一個小時內送朱顏到機場。只是一路上朱顏都是看着窗外的夜景無聲地哭泣,那麽悲傷,小張幾度想要安慰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從城裏開到城郊,在快進高速時他們遇到了一夥飛車黨。由于被四面圍堵,小張的車子被迫停在了路邊。朱顏回過神來,帶着些不解以及害怕看着小張。
“沒事的小姐,我把政府的标示放出來,他們不敢做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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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點點頭,安安靜靜坐在後座,并不理會兩側車窗外的叫嚣。
小張拿出一張圓形的卡片放到車前,又把一本證件打開,貼在車窗內側。車頭前的兩個人退開了些,朱顏和小張都送來口氣。
小張發動了汽車準備離開,一聲重響頓住了他的動作。車前的玻璃被鐵棒狠狠一擊,露出一圈圈裂痕。朱顏驚叫一聲,小張反應過來,連忙發車。
一個人跳到車前蓋上,車頂上也發出一聲悶響。朱顏拿出林麗給她的手機,急急撥出陸明陽的號。一聲,後車胎爆了,三聲,車子滑到一側的路邊,六聲,後車窗傳來撞擊聲。
朱顏改撥小孫的電話,電話接通後,她只來得及說出“高速入口”四個字,就被拖出了軍車。
小張受了傷,被強行拖出汽車時還忍不住強硬地說出朱顏的身份。
當然這些,賀西并不知道。她回國去參加賀東的婚禮,還未來得及趕到現場,婚宴就被取消了。
賀西嘆了口氣,坐回到陸明陽身旁。
“我後來問過她,她什麽都不肯說。我只告訴你我知道的。
那一晚死了兩個人,總理叔叔的司機小張,還有還有飛車黨的一個年輕人。後來孫哥把顏顏送到醫院,我親眼看到,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婚紗,但是從頭到腳都被淋了汽油。淩晨的時候醫生告訴賀東,她懷孕了,六周。
明陽,那是你的孩子對嗎?我爺爺很失望,因為那個孩子,即使他設計讓你離開,朱顏也不能嫁到賀家了。”
陸明陽臉色慘白,那一夜她趕來了,懷着他的孩子,趕來了。賀西拿過他手邊不曾動過的手,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繼續說。
“她只在醫院待了兩天,後來朱家把她藏了起來,連我哥都找不到她。後來我回了美國,大約在十二月初的時候,孫哥被指控誤殺,我爸爸暗中出了些力,判了緩刑。可是他的政治前途也毀了,連朱家也不能待了。”
“後來有一次我聽到我爸媽說話,那天小孫帶人趕過去時,司機小張已經死了,那個飛車黨也已經死了。我爸說,小孫是替朱顏頂罪。那個人很有可能是朱顏殺的。你能想象嗎,那樣平時只會嘴上耍橫的人,要她殺人,那得被逼到什麽份上。”
賀西又喝了口水,見到陸明陽垂眸不語,心裏也有些不忍。他其實過得并不好吧。
“你确定要聽下去嗎?”
“請繼續。”
“……孫哥被判了緩刑以後,大約過了一個多月,朱顏生日那天,我接到消息,朱顏出車禍了。”
“車禍?”
“是的,車禍,孩子沒了,她受了重傷。”賀西不忍看他的表情,拿着瓶子又走到窗邊,“具體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她消失了那麽久又突然出了車禍,這是後來有一次,她做了腦部手術,術後極其痛苦,她哭着告訴我的。”
“她生日那天被送回了朱家,總理先生告訴她,林麗阿姨懷孕五個月,他希望她能成為他們的家人。朱顏的媽媽因為生她而死,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她一直很尊重敬愛自己的媽媽。那一夜她說了一些尖刻的話,總理先生失手打了她一巴掌。她告訴我,她很害怕,她身邊已經沒有人,連爸爸也對她失望了。”
“那一夜她一直在家與中學門口那段路上徘徊,她說,也許在下一刻你就會出現,什麽也不說,只是抱抱她。後來天亮了,她想去墓園看看爺爺,就在學校附近發生車禍。你朝夕陪伴她的日子,也只是中學那兩年多,陸明陽,你想象不到那家夥有多依賴你。”
“賀東呢?”
“賀東,你既然知道我爺爺出手了,該不會不知道她跟我哥結婚是另有內幕吧?”
“我告訴你一件事吧。朱顏在車禍以後遇到過很多次病危時候,但是每一次都是有驚無險。只有一次,那時林麗阿姨翻出了你放在朱家的一封信,把它送到了美國。那封信很厚,是什麽內容你應該有印象吧?朱顏看了,當天晚上就進了急救室。你知道嗎,那一次,連周醫生都說沒救了,都準備宣布死亡時間了,她卻自己活過來了。雖然還是有驚無險,但是我哥氣得要命,他沖到病房撕了那一疊紙。後來那些碎片不知怎麽被朱顏撿了回來,她連話都說不清楚,卻想辦法在護士的幫助下把那些東西粘好,保存下來。那件事之後,我哥就去了英國,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再見過。”
“陸明陽,她車禍後過得很不好,一開始的時候沒有辦法說話,沒有辦法走路。回到國內以後她一邊念書一邊複健,現在已經可以慢慢走路。有些東西我現在不想跟你說,你親眼見到她,就知道她有多不好。”
“這兩年朱顏在學校念書,在醫院複健,大病小病,所有的一切,都是邢桀陪在身邊。我原本真的要放棄了,你現在回到朱顏身邊,也許會打亂她平靜的生活。所以我也不知道告訴你這些,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宋城在會議室外等了一個多小時,他的Boss終于拉開了門走出來。他跟在Boss身後,時不時偷偷瞟他的側臉。面色不太好,但還算鎮定。
匆匆走到了停車場,宋城拉開車門,陸明陽坐上了車。開出停車場,陸明陽突然開口:“宋城。”
“是,Boss. ”
沒有等到指示,宋城回頭看了眼,對司機吩咐:“升起擋板。”
前排與後排隔絕,陸明陽臉上的隐忍如同堅冰破裂一般,他兩手捂住臉,卻還是阻擋不了噴湧而出的淚水。幾年前爺爺去世的時候,朱顏曾經對他說過,明陽,每一天我都在等,劇痛過後應該就是放下了吧,可是為什麽沒有盡頭,劇痛過後還是劇痛啊。
劇痛過後還是劇痛啊,心痛如絞。他強忍了三年,忍着不去見她,那是他知道她會過得好。不,不是知道,是以為。他悔死了自己的自以為是,那樣如珠如寶的人,怎麽就忍心放手三年不聞不問,他怎麽忍心?
這三年他是怎麽過來的,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樣不堪,行屍走肉一樣,不止一次想,萬幸陷得深的那個是他。可是剛剛在會議室,他就如同被萬箭穿心,整個人都亂了。懷孕,殺人,車禍,手術,病危,賀西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一樣插在他的心上,而一切都結束了,他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了。
還想站在她的面前,還想抱抱她,可是還有什麽資格?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身邊,她尋找他的時候他沒有出現,她身邊有了別人,她已經走出了噩夢,他還能做些什麽?他就是她噩夢的源頭,是了,一切都是因為他。
車子開到了陸明陽的公寓,宋城輕敲車門,沒有得到回應。拉開車門,陸明陽失魂落魄地坐在後座,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陸明陽轉過頭,乞求般地看向宋城:“我還能怎麽辦?”
宋城面露不忍,他無法想象他的Boss還有這一天,更不知道這一天還有到來的時候。宋城微微傾下身,低聲問:“Boss,要不要訂回國的機票?”剛剛他在外面,賀西對陸明陽說了什麽他也不知道。
陸明陽搖搖頭。
“如果朱顏小姐的病治不好了,你該陪着她,如果朱顏小姐身邊有了別人,你也該親眼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Boss,那位小姐過得不好,你也過得不好,不管她發生了什麽事,你都該去見見她。不然,将來會有更多的悔。”
山有日,還無期。結巾帶,長相思。
我很想你,離開你的日子我沒有一次睡過好覺。我很想你,每一天都想回到你的身邊,可是我不敢。我很想你,堅守着自己的卑微,鑄成了大錯,卻還想再擁有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