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回來了
朱顏臉朝窗外趴在課桌上,程老師在講臺前一邊講課一邊瞟她,最終沒有“打擾”這位大小姐“沉思”。
老程的課連賀東那痞子都在聽,她朱顏真是夠屌。成立扶了扶眼鏡,在桌下伸腳踢了朱顏一下,朱顏條件反射坐了起來。
“成立你大爺!老子這紅三代的腿被你踢歪了!”
如此粗俗的紅三代,老程握着課本的手氣得發抖。朱顏似乎終于意識到這是上課時間,有些抱歉地看向老程:“老師,我今天生理期,您見諒。”說完就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往外面走去。
1997年,大學生看到吻戲估計都要象征性捂下眼睛,一名門閨秀嘴裏如此豪邁地吐出生理期三個字,也只有朱顏敢。
她剛拉開教室後門,坐在門邊的少年猛地站起來,抓住她的手腕大步帶着她往門外走去。賀東一直在神游,被“生理期”三個字炸醒,一轉頭見朱顏不在了,二話不說就跟了出去。
老程氣得整張臉都在抽搐,好啊,紅三代,一個兩個都是紅三代。祖國都要毀在這幫紅三代手裏了!
被連拖帶拽地“請”到樓頂,朱顏狠狠甩開陸明陽的手。
“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麽?!”
陸明陽扔給她一本郵政儲蓄的存折,朱顏沉着臉接過,翻開一看,好家夥,六百多萬。一支雪糕兩毛錢,五分錢可以買一大塊糖的年代裏,陸明陽扔給她六百多萬的存折,連自诩建國以來最尊貴紅三代的朱顏都被驚到了。
前一天夜裏她收拾了包袱準備離家出走,這人在大門外攔到她,對她說“你怕我分走別人對你的寵愛,好,我寵你,我把你寵上天。”害她從那時心神不寧到現在。
賀東打開樓頂的門跑過來,一把把朱顏拽到身後,看着陸明陽,卻是對朱顏說:“顏顏,這家夥欺負你了?”
朱顏心裏有些煩躁,把存折扔回給陸明陽,拽着賀東就往樓梯口走。
“顏顏,他欺負你了?我幫你揍他!”
“東子,請我吃西餐。”
“西餐?你不是最讨厭吃西餐嗎?哎你別走,哥哥請你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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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爸爸朱禮是國務院總理,她爺爺朱顯是建國第一任國家主席,她大舅舅是外交部部長,她小舅舅是軍區大校,她老朱家一門就她一根獨苗。哦,是了,現在是兩根了。
陸明陽。爺爺說,那人以後就是她的哥哥。他是朱家失散多年的長孫,很多年前爺爺在戰亂中舍棄了一個兒子,沒想到那麽多年以後能把孫子找回來。
六年前爺爺就想把他接回家,是她用菜刀在手上割了一刀逼爺爺把他送去美國。現在他回來了,才短短一星期,開學第一次考試竟然是年級第一。好,他不走,她走,可是留她的人不是爺爺,是他。
爸爸跟她說,爺爺九十四歲了,凡事順着他些。她便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爺爺說,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好不容易有了親人,又被送到美國去。他很愧疚,打了一輩子仗從沒這麽愧疚過。
校門外停着一輛軍牌的紅旗,朱顏坐到駕駛座上,還未來得及發車就看到陸明陽站在車前,兩手按在車頭上。真是陰魂不散。
“東子,揍他。”她把墨鏡帶到臉上,“我去岳陽菜館等你,記得,不要打臉。”
賀東開了車門開車,突然大吼一聲:“顏,你不是說要吃西餐嗎?”
朱顏把他的錢包扔出去,賀東又罵了一聲,把錢包塞到屁股口袋裏,走到車前揪住陸明陽的衣服就把他扔到旁邊的人行道上。賀東的爸爸是軍區總司令,他三歲開始跟特種兵學近身格鬥,現在連他老子都不是他的對手。
朱顏開車離開,心情不好,車開到岳陽菜館門口停下又煩躁地開走,也沒去西餐廳,而是直接回了家。
她是紅三代,官二代,纨绔一代。大院裏高幹子弟用車拉,誰都想攀她老朱家,爺爺寵她,父親寵她,叔叔阿姨寵她,左鄰右舍寵她,可有一天她發現,她并不是唯一。
老朱家的頂梁柱,她朱顏的爺爺,課本上怎麽說來着?他用他的脊梁,撐起了一個國家的興衰。這樣的人,幾乎是用生命在寵他的小孫女。可是為什麽她朱顏不是老朱家的獨苗苗呢?
八歲時她跟蹤爺爺,發現了那個人。白白淨淨,一看就沒用,可是他也叫他爺爺。爺爺說,陸家給了他生命,他永遠都不可改姓。看看,這臭老頭什麽時候遷就過別人。
可是她不得不妥協,因為她也是用生命在愛着那個老頭。
車子開進院子裏,卻在倒車的時候撞到院牆。老頭子拄着拐杖出來,眉開眼笑的,好像撞壞的只是一塊豆腐。
“小孫吶,把車子送到廠裏去修。”小孫應了聲,小跑到駕駛座邊上等朱顏出來。朱顏把墨鏡扔到一邊,打開車門走了出來,車鑰匙抛出去,小孫穩穩接住。
“老頭,我回來了。”
“寶寶回來了啊,洗洗吃午飯了啊。”
“我想吃西餐。”
“西餐?”老頭子皺了眉,對不遠處的小孫說,“小孫吶,幫我打個電話,叫老李派個西餐廚子過來。”
“哎,首長放心。”
走進客廳,聞到一陣香味,朱顏放開爺爺,小蜜蜂一樣撲到廚房抱住端菜出來的老人。
“哎呦我的親奶奶,我愛死你了,我最愛魚湯了。”
負責老朱家廚房事宜的是劉愛紅,給前主席做了一輩子的飯。用她的話說,早些年為了防暗殺,主席的飯菜她都要親自試吃的。
劉愛紅把老爺子扶到主座上坐好,朱顏已經把一碗魚湯放到老頭手邊了。
“爺爺,我覺得西餐哪有紅奶奶做的飯菜好吃。以後我決心抵制洋貨,做紅奶奶的擁護者!”
“臭丫頭,什麽洋不洋的,中國人烤肉吃的時候,洋鬼子那邊還是一片汪洋。”
“是是,什麽洋不洋的,都是剽竊咱中國的。”
正說話間,陸明陽進了客廳。完好無損,朱顏撇撇嘴,賀東這個慫包,也不知道是不敢動還是打不過。
“爺爺。”
“明陽回來了啊,洗手吃飯了。”
“嗯。”
陸明陽洗了手,在朱顏旁邊坐下。老爺子看了眼朱顏,朱顏嘴角一抽。
“我說您都九十多歲的人了,身體這麽好就算了,怎麽還這麽狡猾。”小聲嘀咕着,卻還是盛了一碗魚湯推到陸明陽手邊。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一個桌子上吃飯的人,都是朱顏為大家盛魚湯。老爺子說,學會分享,就要從摯愛之物下手。
陸明陽笑了笑,小口喝湯。
“老頭,我下午不想上課。”
“學生不上課像什麽話。”老頭子咳嗽一聲,“真不想去就算了。”
朱顏沖老頭子眨了眨眼,老頭子又咳嗽一聲:“你爸爸不會知道的。”朱顏笑了,不愧是黨的好同志。
“那我們去墓園吧,過幾天就是清明了,那時候人太多了。老頭你到時就不用領那幫領導去了,都有司機又不是不認識路,每次都非得叫上您老人家,折騰人。”
劉愛紅在一邊笑出聲來,朱顏把老人按在椅子上坐下:“紅奶奶趕緊吃飯,下午我們一起去。”
“明陽也一起去吧。”
“是,爺爺。”
朱顏回到自己位子上繼續吃飯,發現手邊多了一碟魚肉,去了刺除了骨,還澆上了些魚湯。她看了眼陸明陽,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
吃完午飯老頭子午休去了,朱顏正要回房,賀東一頭一臉汗地進了客廳。知道這是朱老午休的時間,他不高興卻還是低聲對朱顏說:“顏顏,不是說好在餐廳等麽?”
朱顏心裏很是愧疚,都這麽久了,怕是這厮連西餐廳都找遍了。
“東子,我忘了。”
“你!”
“我錯了東子,沒吃飯吧,來我親自下廚給你煮碗面。”
說着抓着賀東的手就往廚房走。賀東的火氣一下子煙消雲散,在餐桌邊坐好,像個孩子一樣乖乖等飯吃。
“你命好,這可是主席才有的待遇。”
一點點油,蒜片蔥末爆鍋,青菜西紅柿切好一起丢進鍋裏炒熟,往鍋裏倒些水,等水滾了下面。
“我說顏顏,簡直是藝術品啊。”
賀東吃得鼻子冒汗的時候,陸明陽從樓上走了下來。朱顏身上的圍裙還沒解下來,正坐在賀東對面看他吃面,見到陸明陽,立刻斂了笑。
“東子,你先吃着,吃完就乖乖去學校。我下午不去了,幫我跟老師請個假。”
賀東知道她看到陸明陽煩,也不多說,點點頭讓她離開。他兩口吃完碗裏的面,喝了幾口湯,也放下筷子離開。
陸明陽拿了玻璃杯,倒了半杯水喝了一口,然後偏頭看向桌上的只剩些湯底的面碗。面上沒有什麽波動,心裏卻有些煩悶。
朱顏小睡了半小時,在世界末日裏掙紮了會兒,從被窩裏爬出來。站起身後發現陸明陽靠在她房間的門上,她四處看看,是自己的房間沒錯,又揉了揉眼睛,是陸明陽沒錯。
“誰讓你進來的?知不知道尊重別人?”
陸明陽臉上始終沒有什麽表情,一步一步不慌不忙地走到她身前,仍是将那本存折遞給她:“拿着。”
“靠,神經病吧。”朱顏推了他一下,繞過他往衛生間走去,卻在下一刻被陸明陽用力一拽摔到床上。
朱顏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我都妥協成這樣了你他媽到底還想怎麽樣?知道什麽叫井水不犯河水麽?”
陸明陽在床邊坐下,把存折塞到她手裏:“我說過,我會寵你。”
“你寵個屁,老子什麽都有,你想怎麽寵我?”
陸明陽沒有說話,朱顏也坐起身:“我有爺爺,有爸爸,有東子,有什麽是他們不能給我而你能給的?”
再次推開他,朱顏站起身走進衛生間,把門關好。陸明陽怔怔看着淩亂的被褥,心裏有些慌亂也有些難過。他把存折放到床頭,将密碼寫在紙上夾在存折裏,然後起身離開。
下午去墓園給朱顏的媽媽掃墓,朱顏在心裏偷偷問媽媽,陸明陽那厮怎麽會有那麽多錢。朱顏的媽媽生朱顏的時候是36歲,已經是高齡産婦,難産而死,朱顏從來都沒見過她的媽媽。
又陪着老頭子去了烈士園,老頭子指着一個墓碑叫陸明陽和朱顏跪下磕頭。這是個無名碑,從懂事起爺爺每年都會帶着她來掃這個墓。朱顏和陸明陽跪在一起,心想着難道真要和那人做兄妹?
明明是同年的,而兩個人卻差了一歲。陸明陽是1月1號的生日,而朱顏是12月31號的生日。再遇的這一年,她十六歲,他十七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