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Yesterday
嗯，撿回來的這只小乖乖愛吃肉。
知道了這一點後，第二天戚玫玫一大早就去菜市場，買了一堆新鮮的食材回來。
哥哥常年不在家，在隊裏封閉訓練，要麽就是去打比賽。這個家裏經常只有她一個人。
以前她都是将就着做點東西吃，冰箱裏塞的最多的是各種速凍食物。
泡面螺獅粉、和各種三明治罐頭，是她吃的最多的東西。
現在小乖乖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
她按着網上的教程，學着做粉蒸肉，香味才剛散出去，之前一直在房間裏悶着的少年，不聲不響走到了廚房。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戚玫玫轉過身，清淩淩的杏眼無辜地眨了眨，有些不好意思。
“糊掉了…”
她很少做菜，廚藝也不太好。以前哥哥在家裏的時候，做菜的事情都是交給哥哥的。
後來哥哥被教練選中，帶到了省城接受訓練。這個家裏就沒什麽油煙味了。
小少女始終沒學會怎麽做好吃的，她餓了就愛點外賣。
等到上了高中，她覺得外賣不健康，才開始學着去做一點簡單的炒蔬菜。
因為肉類做起來都好難！
明明都是按照菜譜上的流程來做的，出鍋的粉蒸肉卻根本不像話。
楚言齊視線落到鍋裏，看到了一團團糊得看不清模樣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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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看呀！”
小少女連忙背對他，用半個身子擋住鍋裏的肉。
然而楚言齊已經看到了焦黑的粉蒸肉。
烏漆麻黑，活像是一團煤炭滾出了扁身體。
戚玫玫頓時羞得不行，恨不得多長出幾只手，好把自己失敗的作品遮起來。
少年劉海蓬松，蓋着半邊眼睛，清瘦的身體穿着寬大的短袖，精致得不行。可他的五官卻生的有些冷，不笑的時候有股子生人勿近。
他這麽盯着鍋裏的失敗品看時，戚玫玫懊惱極了，瞬間感覺自己像是考了零分 被班主任公開處刑。
“熟了？”少年擡眼，嗓音微啞。
戚玫玫愣了一下，傻傻點頭，又搖頭：“熟了，可是不能吃…”
她話音剛落，就見小乖乖端來盤子，把鍋裏的肉盛了出來。
戚玫玫不明白他要做什麽，剛要開口說“要不我們點外賣”，就見小少年夾了一塊糊的看不清模樣的黑團團，送到了嘴裏。
戚玫玫呆住：“你…”
那麽喜歡吃肉嗎？喜歡到這肉肉都這麽糟糕了，還能下得去嘴？
小少女粉色睡衣上有個帽子，戴在腦袋上，還有個兔耳朵。此時茫然睜大了杏眼的樣子，無辜極了。
楚言齊沒什麽表情的咽下了嘴裏的粉蒸肉。
“還可以。”他平靜地給出了評價。
戚玫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懷疑自己的耳朵。
都糊掉了，焦了，還可以？
面對小少女臉上毫不掩飾的震驚，楚言齊夾了一筷子黑乎乎的肉，送到她嫣紅的唇邊。
“嘗嘗？”
戚玫玫傻傻看了他片刻，被那張好看到讓人心軟的臉擊中了心扉，下意識張嘴。
焦黑的“煤炭”，到了嘴裏。
“咦，好鹹！”
小少女炸了毛，秀氣的眉頭擰起，差點吐出來。
是她的嘴巴和小乖乖不是一個種類嗎？這樣的味道也能叫還可以？
楚言齊移開目光，深色眉弓下的漆黑眼眸，閃過一絲笑意。
戚玫玫不想再讓小乖乖吃焦掉的東西，便扯着人家放下手裏的碗。
“你別吃這個了，我還買了別的東西。螃蟹好了，我們吃螃蟹！”
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戚玫玫迅速轉移少年注意力。
她幾乎是用奪的搶走對方手中盤子，然後羞惱地扯着人家往餐桌旁走。
小少年身形本來就清瘦，不知道是沒力氣折騰，還是不想反抗，他愣是被戚玫玫硬生生扯到椅子旁，按着坐了下來。
他垂下眼，桃花眼長得好招人，但凡稍微不收斂，就會釋放魅力。
少年皮膚冷白，顯得很幹淨，眼睛深邃有神，唇色紅紅的，看着非常健康，就像剛洗完臉，完全昭示了什麽叫做唇紅齒白。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過于瘦弱的身形。
戚玫玫按着他肩膀坐下的時候，軟乎乎的手心碰到骨頭，覺得嗝手。
衣服下面的少年身體，似乎只剩下一把正在發育成長的骨頭了，沒什麽肉。
就跟很久以前她養的那只大貓咪第一次被撿回來時一樣。
戚玫玫動作定格了一瞬，再想到剛才小乖乖連糊掉的肉都那麽珍惜的吃着，心裏變得更加酸澀柔軟。
“以後我做壞的菜，你不要吃啦。我…我會鍛煉好我的廚藝的。”
戚玫玫生出一種責任感。
她一定會把小乖乖養得很高很壯！
少女轉身去端螃蟹。
大閘蟹身體紅彤彤，鉗子粗壯完整，端到桌上時，卻不見小乖乖動它。
戚玫玫不解：“你不喜歡嗎？”
她可喜歡吃大螃蟹還有小龍蝦啦。
楚言齊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尖動了動，聲音幹幹的 ：“不是。”
他擡眼，看戚玫玫的動作，見她已經揭開了螃蟹蓋子，便垂下眼，沉默地照做。
他動作生疏，很慢。
修長的手指，似乎對螃蟹這麽大的個頭有些無措，擰螃蟹鉗子的時候，有點笨拙。
戚玫玫忍着笑意，看小乖乖笨手笨腳卻執着不放棄的樣子，杏兒眼彎成了月牙。
“你的手要避開那些有刺的地方，對，這樣子。”
她舉起大螃蟹，示範怎麽擰下鉗子。
包括吃蟹腿肉的時候，從什麽角度咬，然後一口把裏面的蟹肉全部拽出來。
瞧着楚言齊一副極其生疏的樣子。
戚玫玫這下是真的好奇了，小乖乖之前生長的環境到底是什麽樣的啊。木有吃過螃蟹？
她們的城市靠着海邊，家家戶戶桌子上螃蟹和各種海鮮都是很常見的食物。
小乖乖氣質幹淨，長得那麽好看，卻偏偏話少到寡淡，一張臉也很吝啬于給出任何表情。
然而就在戚玫玫覺得可以看透這個人時，對方眉梢眼角又會透出冷淡，叫人知道他并不好相處，不是那種陽光開朗的人，甚至讓人覺得他有故事。
楚言齊沉默的過分。
他是真的話少，但是當你認真說話時，小少年也會投來專注的目光。
你可以感覺到，他是在專心致志的聽。
戚玫玫耐着性子，在線表演了一番吃播，一邊吃，一邊講解，哪裏的肉最肥美。包括螃蟹怎麽看公母，肉質和黃有什麽不同。
“你手裏的是雌螃蟹，黃比較多。我手裏的是雄螃蟹，膏油多。咬下去的口感是不同噠。”
戚玫玫掰下手裏的一半，示意對方嘗嘗乳白色的膏油。
她買的大閘蟹，個頭都很大，買回來就煮，特別新鮮。
楚言齊漆黑的眸子，短暫地看了她一下。
戚玫玫笑意吟吟：“你嘗嘗。”
隔着餐桌，小少年俯身，就着戚玫玫的手，咬了一口。
他好像很習慣被投喂，自己手裏的螃蟹也不願意放開，所以直接用嘴去接戚玫玫投遞的食物了。
小少女整個的一愣。
但是很快又開心起來，小乖乖太容易激發別人的母愛啦。
就那麽一個精致又白的小少年，睫毛長眼珠黑，嘴唇紅紅的，鼻子又高挺，而且還瘦。
如果能用貓來形容對方給人的感覺，那長着長長毛發，眼睛翠綠的波斯貓最符合這種形象啦。
一頓飯吃的很溫馨。
快到下午時，戚玫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我現在要出去了。你在家裏待着，可以看電視，或者玩游戲。”
她把平板拿過去，想了想，又拖出來前段時間小舅舅送給她的游戲機。
然而小乖乖似乎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他點頭：“我困了。”
戚玫玫愣了片刻：“好，那你回房間睡覺好啦。回來我會帶好吃的。”
楚言齊沒吭聲。
他看着戚玫玫出去帶上了門，整棟房子一瞬安靜下來。
少年靜靜站在屋裏，漆黑眼眸看着她遠去，站了很久。
戚玫玫走出屋子時， 見到院子外面停着一輛車。
白醫生站在樹下，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看到戚玫玫出來，白醫生掐滅了手裏的香煙，神色溫和：“玫玫。”
他聲音溫柔，又有一股書卷氣，也許是因為職業原因，戴着眼鏡朝人微微一笑，讓人很有親切感。
戚玫玫的小電動三輪開出了院子，她回頭把院子門帶上。
“白醫生？”她有些疑惑，對方為什麽這個時間過來。
瞧見戚玫玫随手關門的動作，白醫生目光變得幽深，看向裏面的那排房子。
透過沒拉窗簾的窗戶，他看見了客廳裏沙發上的某個少年身影。
“玫玫，你不應該把陌生人放在身邊，他很危險。”白醫生緩緩開口。
戚玫玫立刻意識到，對方說的是誰。
“你是想讓我把他趕出去？”
白醫生：“可以這麽理解。”
“這個不行。”
戚玫玫毫不猶豫搖頭。
她喜歡小乖乖。
他不聒噪，也不挑食，雖然喜歡吃肉，可桌上只有蔬菜的時候，他也會吃的津津有味。而且還不嫌棄自己做的粉蒸肉糊掉了，好給面子的努力吃。
好多次戚玫玫都覺得，對方完全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種紙片人。
給一口吃的，就能陪自己玩一天。
白醫生皺了皺眉：“玫玫，你哥哥讓我照顧你，你要聽話。”
他和戚瑾認識多年，早就知道對方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可第一次看到她，卻是在大學畢業，他開了診所被拜托照顧的時候。
那一次他呆住很久。
原來小妹妹這種詞語，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時，會那麽生動可愛。
他自己是獨生子，不太能想象妹妹是什麽樣的生物。
那時候戚玫玫還不到一米六，長得嬌小可愛，烏黑濃密的頭發籠着一張白皙的小臉。笑起來一邊一個梨渦，甜甜地喊戚瑾“哥哥”。
可戚瑾卻只冷淡地回應了一聲。
他那時在一旁，看到了女孩失落的神色。
他不明白，戚瑾為什麽要因為上一輩的恩怨，對這麽可愛的小姑娘遷怒。
假如他有一個那麽可愛的妹妹，他一定會把心都摘出來，好好對她，各種寵着。
而不是像戚瑾那樣，明明關心，卻別扭着逃避。
……
後來戚瑾加入散打隊，常年不在家，拜托他看顧戚玫玫，他一口應下。
小姑娘很讓人省心，聽話乖巧，從來不惹是生非。
白醫生守在旁邊，時不時會買點東西過去看看，每次小少女都會用亮晶晶的杏眼看着他說謝謝。
他有時候心裏覺得酸楚。
為這麽懂事的小少女，卻沒能有一個完整的家。
她其實應該被很多人守護，捧在手心。
既然他答應了戚瑾要照顧玫玫，自然應該做到。
白醫生輕吸一口氣，聲音溫和地強調：“玫玫，你還小，不明白這世界上有很多壞人。”
戚玫玫抿着櫻唇，半晌沒說話。
她低頭道：“白醫生，我知道你人好，幫着哥哥照顧我。可是，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柔弱。我一 個人能過得很好，我也有自己的判斷力。”
“我知道，你可能是同情我，覺得我沒有爸爸媽媽在身邊，一個人太可憐。可是這樣的日子我都習慣了呀，我長在這樣的環境裏，當然很适應它。所以你不需要總是用那種很小心翼翼的态度照顧我，你并不欠我哥哥。”
她擡起頭：“現在，我找到了一個可以陪着我的小夥伴，我不管他能陪我一天，還是幾年，只要他願意住在這裏，我就願意一直接受他。”
白醫生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你想沒想過，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也許他是壞人呢？”
這個年紀的不良少年也有很多，玫玫怎麽就那麽單純。
昨天晚上，白烨一晚上沒睡好。
他左思右想都不放心讓戚玫玫和那少年再待一起。
戚玫玫眨了眨眼，有些無辜：“我打得過他。”
她揚了揚小拳頭，透明的指甲光滑粉嫩。
白醫生一噎，忽然想起來，自己那兄弟戚瑾，手把手教小妹妹怎麽打架，更是在對方七歲時，就給她報了跆拳道。
戚玫玫看起來年紀小，長得也乖，打起架來，卻足夠自保。
他就曾經在巷子裏，親眼看着那麽小一只少女，蹦起來把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打得連連慘叫。
他說不出什麽話來，戚玫玫卻朝他揚手道別：“好啦白醫生，你別管那麽多啦。我要去收廢品了，回頭再和你說。”
她像是出門要去上班的家長，不放心家裏的孩子，坐上電動小三輪，又對白烨道。
“你不要去說小乖乖啊，我都答應他了，讓他就住這裏。反正我家房子多，也沒人住。”
小少女眼神又靈又純，臉蛋還有點沒褪去的嬰兒肥，給少女精致模樣加了一層嬌憨。
白烨喉結動了動，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
他很想進到房子裏，把那少年拎走。可他卻沒立場這麽做。
戚玫玫畢竟不是他的親妹妹，且這姑娘還很有主意，性子倔起來時，誰的話都聽不進。
不愧和戚瑾是親兄妹。哎。
傍晚六點多，戚玫玫回去了。
想到家裏有個人等着，她開心的哼起了歌。
她印象裏，哥哥也不愛說話，但哥哥板着臉時，會讓她心裏害怕。
小乖乖卻不一樣。
他們同樣的沉默，給她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小乖乖是他敢親近的。
從小到大，她對哥哥的感情都很複雜。一方面她心裏想親近哥哥，可另一方面卻沒那膽子。
從媽媽提出離婚以後，爸爸就受到了打擊，常年泡在實驗室裏，哪怕過年也不回來。
她知道，哥哥心裏不喜歡她和媽媽。
她和哥哥雖然有着同樣的父親，母親卻是不同的。
所以她從小乖巧懂事，從來不敢多去打擾哥哥。
哥哥話少，戚玫玫就會覺得拘束。
可是小乖乖不同，雖然他們只相處了一天，可是一切都很和諧呀。她一點也不怕小乖乖，反而很喜歡對方。
“小乖乖！”她一進門就開心的嚷了出 來。
想到家裏還有個人等着自己，瞬間覺得家裏有人氣啦！
然而她聲音落下，視線掃過四周，客廳裏卻不見對方身影。
二樓的電視開着，正放着廣告。戚玫玫放下手裏買的一堆吃的，朝客房踱步過去。
咚咚咚。
她敲了幾下門：“我可以進來嗎？”
小少女輕聲問。
裏面噼裏啪啦傳來動靜，像是什麽東西零零碎碎的掉到了地上。
她覺得不對勁，推門進去。
一道身影撲了過來，戚玫玫感覺到了威脅，條件反射扭住對方雙手，想也不想就是一個過肩摔。
砰！
那身影重重落到地上。
仰面朝上的臉雖然清秀白淨，卻帶着一股濃重的敵意，仿佛叢林裏跑出來的小老虎，敵視地看着戚玫玫。
他手撐着地面，青筋凸顯，靈巧地從地上起來。
戚玫玫本能的察覺不對勁，擒住了少年雙手，用膝蓋重重一撞對方肚子。
少年一聲悶哼，再次倒地。
戚玫玫長得柔柔弱弱，下手卻很重。一連串動作做完，地上小少年臉都白了，額上更是滲出一層冷汗。看着是被戚玫玫弄痛了。
小少女感到無措，有些內疚和不解，卻沒松開手，只輕聲問。
“你剛才怎麽了嘛？”
小乖乖剛才想攻擊她。
他和下午自己出門的時候，看起來不太一樣了。
楚言齊額上劉海亂了，漆黑的眼睛現在看着并不像白天那麽沉靜，反而透着兇猛和警惕。
他充滿敵意的看着戚玫玫，不說話，眼神卻夠兇夠狠。
如果眼神可以傷人。
那麽現在光靠目光，小乖乖應該已經成功把戚玫玫一口吞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