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學唱戲的時候,師父常帶我來看殺頭,說我要是不好好聽話也和那群人一樣的下場,如今真是應驗了。
這個年代,最恨戲子勾//引男人,更何況還是個男戲子,勾//引的還是金公館的大少爺,上海灘租界局的大局長。這事情說出去,怎麽聽着都是我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為名為利,勾引了他。
從一開始,我就沒指望他們能一刀子給我個痛快,但當我看到那一根根碗口粗的棍子時也真吓出了一身冷汗,想過火燒也想過浸豬籠,愣是沒想到亂棍打死,這一棍子下去我估計就該皮開肉綻了,還真是心狠手辣。
應是怕我咬舌自盡死得太多痛快,臨刑前竟還在我嘴裏塞了塊汗巾。兇神惡煞、滿身肥膘的劊子手高舉起手上的棍子,然後重重落下,第一棍打在我腹上,喉嚨裏就一陣腥甜,血氣湧上來疼卻暈不過去,這劊子手的經驗也真夠老道。
刑場下面圍觀的看客一聲聲叫着好,我突然就有那麽點想笑,他們究竟是怎麽宣揚我的罪行的?我怎麽這麽快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就在第二棍即将落下的時候,人群中有了騷動,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蓋過了叫好聲,就連劊子手都扭過頭去看熱鬧,我順着劊子手的目光望去,就看見了他,滿身的鮮血和殺氣。
他看見被綁在刑柱上的我,眼中殺氣更勝,翻身下馬手握長刀就朝劊子手沖了過來,許是被他的煞氣震懾,劊子手竟生生站在原地不敢動彈,他手起刀落,高大的劊子手應聲倒地,頭顱滾落在我腳邊。
滴着血的長刀劃過我的腰際切開了比我胳膊還粗的麻繩,他伸手接住四肢癱軟的我緊緊摟進懷裏,“我殺了他們,殺光了所有會阻撓我們的人,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我捧着他的臉親吻他,從額頭到眉間,再到鼻梁,最後到唇,沒有人上來阻撓我們,就連追随他而來的警察都只敢在下面觀望。
他右手握刀,左手牽着我一路走下刑臺,看客自覺讓出一條路來給我們通行,那群警察也小心翼翼地閃開一邊不敢多動作,他抱我上馬,在我耳邊輕喃,“我們回家。”
長久沒人打理的小院子裏,葡萄藤早就枯萎,他抱着我回屋,我們瘋狂地親吻、交//合,以此來代替越來越濃重的不安,我們彼此心裏清楚,路已經走到了盡頭了。
次日醒來,他坐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借着朦胧的光線,我看到他的眼眸已經變成血一樣的暗紅。
屋外傳來雷鳴,随後瓢潑的大雨傾盆而下,而現下正值深冬,又怎麽會有雷鳴……
“我要走了……”他撫着我的頭發輕聲說。
“去哪兒?”
“或許是地府,或許是其他什麽地方……”他蹲下,在我臉上碎碎地吻着,“我殺光了自己的親人,心魔入體,入了人魔道,外面的鬼差正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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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才能找到你?”
“不知道呢,你累嗎?累了就睡吧……睡醒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終究還是騙了我,醒來之後,一切我都記得。
我找不到他,卻知道他臨走前那番話絕非謊言,于是我跪在了觀音像前,求她為我指點迷津。我在佛像前長跪三天三夜,第四天重傷的身體終于撐不過去暈倒了。
觀音托夢,念我一片誠心,許我十世輪回,只要這十世我苦行枯禪,千年後他就可脫離人魔道重歸輪回。
我剃度出家,從此四海雲游。偶爾午夜夢回,夢到曾經的我們,心酸與傷痛都化成了最甜的回憶藏在心底,我不覺得苦行是苦,枯禪是枯,只要有他,短短千年又算得了什麽。
雨還在繼續落着,天邊漸露出了魚肚白,我和他竟相擁坐了一夜。
“時候到了,”他說着伸出手在我眉心輕輕一點,我便覺身體輕盈竟是靈魂出了竅,“我送你去奈何橋。”
黃泉路上,他左手牽着我,右手提着引魂燈,引着我一步步走向更深的黑暗。
“下輩子我會守着你的,別又搞什麽苦行僧,當和尚那麽好玩嗎?”
“那我做個普通人娶妻生子你樂意嗎?”
“不樂意!”
“那我當和尚也挺好的,反正還有你會心疼我。”
“你這個受虐狂!”
“……”
崩潰
結果第二天一早,還是沒有看見夏語冰那厮的身影,空蕩又陌生的房間裏只有我一個人面對着四周蒼白的牆壁。
恍恍惚惚過去了幾天,夏語冰始終沒有出現,就連雲封也一并消失了。那一天仿佛一個轉折點,所有突然闖入我生活的人和事都在那一天之後銷聲匿跡。我甚至覺得,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過夏語冰和雲封這兩個人,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夢中人也該回到自己的世界裏去了。
告別父母搬回了自己城郊的公寓已經三天,沒有了夏語冰的家裏頓時冷清了不少。只是回到了原來的生活方式而已,我卻怎麽都沒有辦法再去習慣那樣的孤獨。
又是半個月一晃而過,這半個月裏除了上班時間我完全過着渾渾噩噩的日子,家裏垃圾堆成了山都出蒼蠅了我也懶得整理,瓦斯斷了近一周我才發現,甚至同一件襯衫穿出了汗臭味柯言提醒我才察覺。
我并不是個患得患失的人,夏語冰的離去縱然傷心,但生活和工作必須得繼續,我也只能強打着精神不再去想他,不再去懷念。畢竟還有人需要我。
本以為這個坎終究将會被時間的洪流沖垮,然而在它被沖垮之前我就率先崩潰了。
長久的失眠、食欲不振已經消耗掉了我大半的精力,加上近來亂七八糟的案子越來越多,雖算不上複雜但始終不能因為事小而随随便便應付。
法醫本就是操控着許多人命運的一項工作,自從蕭豔事件後我算是更透徹得了解了這一點,所以經常從早上我就站在解剖臺前一直到晚上下班,有時候甚至到淩晨。
某一天中午,過度勞累又只能靠營養劑補充能量的身體終于不堪重負倒在了法證大樓自動販賣機前,暈倒前我唯一慶幸的就是還好沒有倒在驗屍房裏,不然弄丢、弄混了什麽證物,我死都難以謝罪。
帶着暖意的夕陽透過醫院的玻璃窗探進來輕撫在我臉上,記得上一次在醫院裏醒來的時候手邊還趴着夏語冰,他緊緊握着我的手睡得正香,而現如今也只能用“物是人非”這四個俗套又現實的字眼來形容了吧。
“喂,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易澤昊的聲音帶着怒氣,很久沒見他這麽正經過了。
他端過來的粥有點發黃,黃中又帶着點黑,上面還漂着一些類似菜葉的東西,反正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吃的,“這是什麽東西?”我問他。
“青菜粥啊!我煮的!”他舀了一勺子硬塞到我嘴邊,“你暈倒的事情我沒敢和你爸媽說,醫生說你現在很虛弱,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我就給你煮了點粥。”
“通知醫生,一會兒給我轉到胃腸科。”看着他那憤怒、委屈和無奈夾雜在一塊兒的神情,低落了近一個月的心情稍稍有了點回升。你看,就算沒有你夏語冰還是有人會關心我、在乎我的。
這菜粥賣相雖然不太好,味道還湊合。我慢吞吞喝着粥,易澤昊也閑不住在我耳邊碎碎念着數落我:“你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身體是什麽狀況你不清楚嗎?難受就要看醫生,實在不行就請假,法證科不是少了你就沒法運作的!非要搞垮自己才甘心嗎?暈倒在過道裏好玩嗎?長臉嗎?光榮嗎?想讓上頭給你發個敬業獎嗎?還有,醫生說你眼中營養不良,你最近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等我一碗粥喝完了,他終于也數落得差不多了,這才問起來:“說起來到底為什麽?你以前就算再忙也不會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的……失戀了?!”
“幹你屁事!”說完我卷着被子背朝他躺了下來,我現在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覺。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活着!!!
死鬼歸來
半夜被外面急救車的響動吵醒,想起身去将窗戶關起來卻發現手邊趴着個人,他伏在我手邊睡得正香,低低打着呼嚕。
那一刻,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夏語冰!他回來了!
我屏住呼吸,顫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去開臺燈,我怕動靜太大吵醒了他,怕他又再一次從我面前消失。然而映入眼簾的那張睡眼惺忪的臉卻讓我失望之極,是柯言。
“老大,你怎麽醒了?”柯言撓着頭打着呵欠詢問我,“你怎麽看上去不是很高興啊?做惡夢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