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鏡的方向慢慢鋪開縛魂鎖的法網,冥王繼續喊道,“可惜二十六年前他失手沒有保護好你,讓你身死于武林聯盟的剿殺,那時你的魂魄剛剛脫離肉身,因為沒有意識極為虛弱,我趁機将你封入忘川,卻沒想到他竟會為你得罪整個冥界,打碎了忘川河,截斷了生死橋,将你救出冥府!”
虞靈赤紅的眼裏漸漸映不出焦距來,冥王心中一喜,一點點将兩件法器朝遠處的紅影逼近,“之後他用兩年時間殺了成百上千人将你複活,在确保你在漣玉體內安然無恙之後便到佛前請罪,自行散盡萬年修為,堕入了輪回。”
虞靈赤色的瞳孔漸漸渙散,一張臉煞白一片,神色茫然又無措,冥王趁機踏上前一步,朝墨涿一點頭,兩人立刻舉起手中武器,朝着那怔忪的身影飛馳而去!
“我承認,你與那漣玉共存的十年我根本對你無可奈何,可今日……”冥王舉起手,籠罩在虞靈頭頂的兩件法器倏然發出燦亮光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樓炎,受死吧!”
一剎那間,那雙赤紅瞳孔驀然一震,就在樓炎二字響過耳畔的剎那,猛然龇裂!
“轟——!咣——!!”
地面斷裂成一道極深的溝壑,隴兒拖住李柱猛然蹿出結界向後急撤,等穩住身形才忽然發現不對,李柱的雙眼十分空茫,一雙黑眸深如黑洞,直愣愣盯着那塵土飛揚的地方,像是失了魂似的一動不動。隴兒來不及想他怎麽了,朝着那道溝壑疾奔過去,“爺爺!!”
可它猛然頓住了腳步,傻住了。
眼前本是高挑欣長的身影忽然變得極為猙獰——長至腳踝的赤紅長發,暗黑色的尖銳指甲,裸-露的肌膚上布滿血紅色的暗紋,而那雙本就猩紅的眼睛,此刻竟被兩團燃燒的火焰包圍,每眨一下眼,那火焰便跟随着倏然流動。
隴兒震驚地望着那道火紅的背影,驚恐地往後撤出一步,喃喃念了一句,“禦、禦魔……?”
☆、狂暴的禦魔
相傳,自盤古開天辟地起,仙魔兩界便争鬥不休,禍亂凡間,西天諸佛不得已下凡封印神魔之井,阻斷三界通行之路,并凝聚結界護佑人間。只是在仙魔交界之地,仍是存在五百處無法彌補的隙縫,佛祖遂派座下五百位佛陀坐鎮其中,一人看護一處,守護天下太平。這些佛陀,便被三界生靈尊稱為——尊者。
而鎮守“仙界長白仙境”與“魔界蠻荒之地”交界處的佛陀,便是迦穆羅尊者。
相傳迦穆羅尊者司掌凡間生死輪回,佛法無邊,位列五百位尊者之首,深得佛祖器重,任誰也料想不到,正是這樣一位受人敬仰膜拜的無量佛陀,竟為“蠻荒之主”——禦魔樓炎,而堕入魔道,萬劫不複。
“樓……樓炎?!”冥王驚惶地向後踏出一步,面色蒼白如紙,“糟了……”
墨涿不識這上古禦魔,只在看清他全身魔紋的剎那,下意識驚得後退了幾步,“這是……這是虞靈?他修成魔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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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是他覺醒了……”冥王回過神來,朝着墨涿慌忙吼道,“快跑!他是上古禦魔樓炎!和你師尊太華的法力不相上下!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快撤!!”
“禦魔?!”墨涿難以置信地瞪着那全身血紅的魔物,神色無比驚慌。自上古時期至今,天地間也只有十人修成上仙,十人修成禦魔,禦魔……那是除魔尊外法力最強的魔……虞靈怎麽會突然變成了禦魔?!
“到底怎麽回事……”他慌忙向後急撤,勉力抵擋那魔物周身散發的滾熱血焰,向着冥王喊道,“你早知他是禦魔?!”
“他都沉睡數千年了,怎麽會突然醒了!”冥王來不及多說,盯着那忽然覺醒卻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魔物,急聲道,“他還沒有完全蘇醒,趁這機會趕快……”
“嘎嘎……”
一個奇怪而扭曲的聲音自那魔物處隐隐傳來……
“嘎啊……”
周圍的空氣像是被烈火焚燒一般炙熱無比,不只是冥王墨涿等人急忙撤退,隴兒也吓得趕緊飛回李柱身邊,哆哆嗦嗦地牙齒打顫,“李李李……李柱!快快快……快逃命啊!”
李柱卻是一動不動,目光茫然而空洞地呆呆看着遠處陷入一片血霧中的高大身影。
紅色……
血的顏色……
樓……
李柱像是失神了,竟朝着那猩紅背影愣愣邁出一步。
赤眸,紅發,暗紋,如火焰一般耀眼。
樓炎……
“嘎啊啊啊啊啊!!!”
一聲恸吼響徹雲霄,幾乎是比閃電還要迅捷的速度,那道紅影自血霧間急沖而來,還未等墨涿看清那動作,眼前便猛然現出一張兇厲猙獰的面孔,下一秒,肩膀處傳來刺骨的劇痛,那只燃燒烈焰的手掌竟直直穿透了他的鎖骨,再抽-出時帶出一片模糊的血肉。接着他又是仰頭怒吼,一瞬間竟激起滾滾熱浪,燒得周圍百裏內的冥兵剎那間灰飛煙滅。
“墨涿!快跑!他現在是‘無識’狀态,會斬殺眼前所有活物,你帶着玄天門的所有人,快撤退!!”
餘下的幾百人驚恐地施法逃離,可那瘋狂的魔物根本不給他們一點機會,數十人眨眼便被燒成了黑炭,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其餘人更是驚得不住慘叫,墨涿死死按着肩上恐怖的傷口,施法協助弟子們逃離,可他們的速度根本敵不過那魔物恐怖的攻擊,又是幾聲狂躁的怒吼過後,眼前已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終于被逼到一片斷崖之處,墨涿冥王等人心中一喜,剛要跳崖逃跑,斷崖處卻猛然顯現出一大片血紅結界,牢牢将他們籠罩其中。剩餘十幾人僵在原地,毛骨悚然地看着那赤紅魔鬼一步步逼近,獰笑着,極為暢快地朝他們一步步踏來。
一團火焰從他掌心逐漸升起,放大,最後化成一條燃燒的巨龍,咆哮着向他們直沖而來!
衆人絕望地閉上眼睛,手中的兵器紛紛跌落在地……
就在那炙熱恸吼的火龍即将吞噬他們的剎那,忽然,一道冷光從背後猛然沖過來,伴随着巨大的轟隆聲響,斷崖邊的血紅結界竟霍然碎裂,在衆人背後一片片飄落下來。
墨涿心中狂喜,回頭失聲大喊,“師尊!!”
厚重的雲層中漸漸現出一個仙姿秀逸的翩然身影,那人踏着一柄蒼冰巨劍疾馳而來,在那咆哮的火龍之前停下,背手而立,垂頭望着那龍頭下赤紅如血的狂暴禦魔。
那雙一向冰冷如霜的目光中,竟顯出幾分難得的複雜情緒。太華望着那人猙獰的面容,半晌低低開口。
“樓炎,好久不見了。”
☆、絕境中的禦魔
“樓炎,好久不見了。”
那血池中的魔物忽然震了一下,擡頭望着半空中白衣仙人,喉嚨中發出低低的悶吼。
“七千年了,”太華緩緩擡手,手中凝出一根根蒼冰色的水柱,漸漸凍結成冰,“你是我太華唯一敬重的對手,可惜我為仙,你為魔,你我只能永世不共戴天。”冰柱周圍升起一片森冷寒氣,包裹着一根根仙氣極盛的冰柱朝那魔物漸漸逼近,“樓炎,你我之間的舊怨,就此了斷罷!”
血霧中的禦魔緊緊盯着那片寒氣凜冽的冰柱,尖銳的獠牙狠狠摩擦了數下,而後忽然弓起脊背,朝着那冰柱霍然沖了上去,火焰自他掌心咆哮而出,迎着那兜頭而來的寒冰猛然撞擊過去!
轟地一聲巨響,巨大的沖擊激起一層滾滾濃煙,地面上的衆人根本看不清那兩人的動作,只見濃煙中一白一紅兩道人影眨眼便交戰了數十回,兩人都不見疲态,動作迅猛無比,而那禦魔更是狀如瘋癫,被擊中的傷口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仍是不知疲倦地一次次迎着對手猛烈的攻擊,兇悍地與之對戰。
墨涿看得心中着急,忍不住回頭沖着冥王喊,“借你法器一用!”
冥王毫不猶豫,立刻将“縛魂鎖”扔給了他,墨涿一手舉着一個法器,看準了太華所在的位置,用盡全力擲了過去,“師尊!誅魔鏡和縛魂鎖,接着!”
那道白影在血霧中倏然晃過,而後濃煙之中白光爆盛,竟在一瞬間将纏繞二人的寒氣和血氣都沖散得幹幹淨淨,那兩個法器在太華手中竟發出無比燦亮刺眼的亮白極光,墨涿心中一喜,回頭對着剩餘的十多個弟子大聲喊道,“伏魔陣,準備!”
玄天門弟子立刻行動起來,冥王卻是抓住他的手臂,急聲道,“不可!清遙的元神珠還在他身體裏!”
墨涿卻是搖頭,手指向遠處一動不動的男人,沉聲道,“元神珠在那凡人體內,師尊也是因此才會使出十成法力,”不再多說,他回頭朝衆弟子立刻揮手,“擺陣!”
十多個白影立即在空中纏鬥的二人身下擺出上古法陣,而冥王在陣外緊緊盯着遠處那個普通至極的凡人,擡頭又看了眼難以脫身的樓炎,忽然足下一點,朝那凡人飛奔過去。
頭頂再次傳來幾聲怒吼,冥王不由地回頭看去,正看到渾身浴血的樓炎被誅魔鏡擊中,胸口破出一個血淋淋的血洞,而他卻只是滞了一瞬,像是對疼痛毫無知覺,立刻又朝着太華咆哮着撲了過去。冥王看得頭皮發麻,收回眼再次朝李柱飛身過去,暗想趁那樓炎神識全無,趕緊将清遙的元神珠奪回來,那家夥顯然是殺紅了眼,肯定不會再注意那人類了!
隴兒遠遠看到冥王朝這邊跑過來,下意識帶着李柱向後急撤,可它的修為哪能和冥王相比,很快便被追上堵住了去路,隴兒吓得直哆嗦,對方畢竟是冥界之主,自己一個半路出道的小仙精哪能和他相比,可它仍是顫抖着擋在李柱身前,聲音帶着哭腔裝腔作勢,“你……你要幹什麽!不、不許過來!”
冥王哪管它一個小小土地精,一揮手便将它打飛,立刻欺身向前死死勒住了李柱的脖子。可眼前的人類着實奇怪,不慌不怒,面無神情,只是目光呆滞地追随着樓炎的方向,動也不動,冥王疑惑地皺了皺眉,也無暇多想,擡起另一手凝出法力,準備穿透對方的胸腹掘出他體內的元神珠。
可眼前再次閃過一個小小的圓團,那土地精竟又不知死活地沖過來擋住他的手臂,冥王幾次施法将它狠狠甩下去,那東西被摔得頭破血流竟又沖過來死死抓住他的手掌,毫無章法地狠狠咬了下去,冥王吃痛地将那土地精震開,忍無可忍地擡腳踩住它的尾巴,怒道,“你小小一個仙精與魔物為伍,幾百年的修為不想要了麽!”
“魔……魔怎麽了……”隴兒痛得幾乎要睜不開眼,全身都被冥王的冥火燙傷,翅膀的扇動都有些無力了,“不論是魔、是仙……還是人類……都是……芸芸、衆生……是你們才、才看不透……”
“荒謬!”冥王狠狠踩住它的幾條腿,厲聲斥道,“如此冥頑不靈,本王今日便廢了你一身修為,省了日後再多出一個堕入魔道的孽障!”
隴兒慘叫一聲,驚恐地看到眼前高大無比的冥王手中凝出熾熱的冥火,它下意識回頭看向虞靈的方向,而那神智全無的禦魔早已血肉模糊,身下的法陣也已逐漸現出了層層白光,隴兒心痛地看着虞靈不停滴落的鮮血,忍着劇痛擡頭看向被冥王另一手掐着脖子提到半空的李柱,半晌終于絕望地閉上眼,眼角緩緩淌下一滴淚來。
它忽然就想到第一次見到虞靈的情景,一只嚣張霸道的小奶貓,擡起軟綿綿的爪子朝自己張牙舞爪地說,“敢叫本座小妖,看我不把你打成豬頭!”
它忽然就很想念,那個安靜美麗的村落,那一家溫柔善良的人,還有那只慵懶又愛發脾氣的大白貓,如果能回到那個時候,該有多好啊……
一股劇痛自尾骨處撕裂般傳來,隴兒閉緊眼睛,将所有的慘叫和血淚咽下,胖胖的小手支撐不住地垂落下來,意識逐漸昏沉。
耳邊最後傳來穿透血肉的殘酷聲響,而後身邊重重躺下一個熟悉的身體……
“玄天門弟子聽令!伏魔法陣!開——!!”
空中一面仙鏡劃破夜霄,一條燦白鎖鏈轟然朝那紅影狠狠甩出,而地面上,一片亮白法陣中央沖出刺目極光,天上地下轟然巨響,向着虞靈的方向猛然合攏而去……
“哄——!咣——!”
天地似乎在這一剎那極為安靜,隴兒用最後的意識逼自己睜開眼,它想最後看一眼那兩個人,它想牢牢記住他們,即使下一秒要魂飛魄散,它還是想記住他們最後的模樣。
虛弱的眼睛緩緩睜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法力耗盡了,眼前竟産生了奇怪的幻覺。剛才還死死踩着自己的冥王竟然滿臉驚惶,它費力地眨了眨眼睛,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身體卻在剎那間狠狠一顫,瞳孔猛地豎成了一條直線。
從未見過……這般廣闊無邊的金色極光,如此強盛、卻又溫柔如水的燦金光芒……
強大而慈悲,讓人仰望,卻又讓人敬畏。
長及腳踝的如瀑長發,溫潤柔暖的墨色眼眸,還有那萦繞周身的、廣袤無極的金色柔光……
這是……佛?
耳邊傳來太華的聲音,那一向冷淡低沉的聲音,此刻竟透出一分難以置信的震驚。
“迦穆……羅?!”
作者有話要說: 嗷,柱子要發飙了⊙▽⊙
嘤,打戲好難寫,你們還這麽沉默,哭給你們看嘤QAQ
☆、蘇醒的佛陀
數萬年的光陰仿佛白駒過隙,眼前恍然閃過初次相遇時,那佛陀遺世獨立的隽美身影。
‘二位便是長白上仙與蠻荒之主吧?’那人溫然微笑,每踏過一步,腳下便盛開一朵極為豔醴的黑色曼陀羅花,‘在這結界縫隙中真是不得安寧,二位可否歇戰一日,容在下安歇片刻?’
‘來者何人?’
‘你誰啊你!’
那佛陀側頭看向出言不遜的赤紅禦魔,莞爾笑道,‘聽說蠻荒之主只承認勢均力敵的對手,不知閣下可否賞臉,與我一戰?’
‘你?’樓炎嗤笑一聲,一臉不屑一顧,‘你這軟趴趴的身子,本座一掌便能廢了你!’
佛陀微微一笑,向前伸手,‘那便請閣下賜教。’
須臾片刻,樓炎抽身急退,神色大駭,‘你到底是誰?!’
那人掌心托起一朵曼陀羅花,朝他肩膀傷處微微一點,花朵滲入傷口,轉瞬便治愈如初。樓炎怔怔看着那佛陀溫雅面龐,對方也望着他,淺淺輕笑。
‘在下佛前尊者,迦穆羅。’
迦穆羅……
太華眼中浮起一絲戒備,将手中的兩件法器握緊,目光越發深沉起來。
金色極光中安靜伫立的佛陀,有着淩駕于天地萬靈的絕美容貌,世間一切色相與他相比皆是黯然失色,他是太華見過的最美的人,卻也是在這幾萬年的光陰中遇到過的最強大的對手。如果說他和樓炎的法力難分上下,那麽這位迦穆羅尊者,卻是二人聯手也從未碰到過他的一片衣角。
這人強得不可思議,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戾氣,永遠是和善的,慈悲的,明明元身是一朵通體墨黑的花朵,卻有着世間最為柔和明淨的燦金光芒。
就如同現在一樣。
太華謹慎地向後撤出幾丈,冷聲道,“迦穆羅,你身為佛陀卻屢次維護一個禦魔,就不怕佛祖将你的元身也徹底打碎麽?”
迦穆羅懷中抱着已然暈厥的樓炎,他低頭靜靜看了他半晌,再擡頭時神色十分平靜,“他曾經對你幾次都下不了殺手,你卻次次都舍得取他性命,太華上仙,你果真如傳言一般無心無情。”
“……除滅禦魔本就是我身為上仙的職責,何來無心之說,”太華垂頭看了眼地面上那凡人僵硬的屍體,沉聲道,“你這元魂支撐不了多久,我勸你不要插手多事。”
“呵,多謝上仙挂心,不過,即便我被封印了九成佛力,對付他們……”迦穆羅話音一頓,太華暗叫不好,剛要飛身過去卻已然來不及,就見地面上瞠目結舌的玄天門衆人忽然齊齊慘叫出聲,頭頂竟接連浮起滾熱仙氣,源源不絕地流向迦穆羅虛握的掌心。佛陀眯眼微笑,望着為首的墨涿嘆息道,“上仙收徒也太不謹慎了,這等庸才再修煉百年也是枉然,不如在下就幫你清理了門戶,免得他日後堕了你的威名。”
“師尊……”墨涿單膝跪地,咬牙維持冰劍的法力支撐身體,可體內的修為被那佛陀一絲絲抽取,片刻後終于幹涸枯盡,劍身再也維持不住,身體猛然跌倒下去。
迦穆羅又是嘆了一聲,握着手中凝結成一團的仙氣,無奈地嘆道,“如今修真之人真是越發無用,十幾人的仙氣竟只有這麽一些,還不足我殘存佛力的千分之一,實在令人寒心。”
太華暗吸口氣,小心盯着那團流動的仙氣,沉聲道,“你想幹什麽?”
迦穆羅微微勾起唇角,忽然手腕一轉,将那團仙氣朝遠處揮了出去,就見一道極為閃耀的白光朝着地面上一只匍匐蠕動的土地精飛馳而去,而後一眨眼便與之融為一體。
太華與冥王皆是一震,那剛才還虛弱瀕死的土地精忽然增大了數倍,竟隐隐現出了人形,太華皺緊了眉頭,心下更是震驚,那團仙氣少說也有兩百年的修為,更何況其中還融合了墨涿的法力,更是非比尋常,可他更驚訝的是迦穆羅本身,那人肉體剛剛死亡,在元魂虛浮的狀态下竟也有如此強大的佛力,看得他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迦穆羅将那幻化人形的土地精召至身側,雙手抱着樓炎微微眯起眼睛,“二位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太華沉默片刻,指端虛握,“你為他做的一切他都不記得,你這是何必?”
迦穆羅垂眼看了看浮在冥王身前的元神珠,微笑道,“這個問題,等清遙醒了,你問問他吧。”
太華面色一震,盯着迦穆羅周身的佛光看了半晌,終于放棄地收回手,飛身到那元神珠旁邊,将之納入懷中,“你走吧。”
迦穆羅卻是微微一笑,金身驀然一閃,竟忽然出現在了冥王身前,冥王悚然一驚,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佛陀,不由地向後踉跄了一步。
“我現在是戴罪之身,不能殺你,不過你将隴兒傷至如此,總歸要付出些代價才好。”
“你……你要幹什麽?!”冥王跌倒在地,驚恐地瞪着他。
迦穆羅微微勾起唇角,忽然擡手在他頭頂輕輕一拂,冥王只覺腦海中轟然一震,身體竟不由自主地飛起,朝着太華的方向沖了過去。太華閃身避過,立刻擡手凝劍,冷喝道,“你這是做什麽?”
“不是我……”冥王急聲解釋,“是迦穆羅他……”
他急忙回頭,可那裏哪還有迦穆羅半個影子?他驚慌地撤後一步,卻感到四肢百骸突然沖入一股極為詭異炙熱的力量,像是要爆炸一般,痛得他忍不住大吼了一聲。
太華立刻戒備地凝劍備戰,果然,冥王的身體完全失控,再次驚叫着朝太華疾奔而來,太華剛要舉起法器抵擋,卻見手中的縛魂鎖自發地躍回冥王手中,配合着冥王的攻擊,同時向着太華的方向狠狠甩了過來。太華立刻擡劍抵擋住那魂鎖迅猛的一擊,卻忽然發現冥王的力量竟增長了數倍,招招迅捷猛烈,他皺起眉頭朝空茫的四周望去,周圍卻空無一人,只有二人周身閃耀沖撞的法力發出極為刺耳的聲音。
冥王仍是大叫着不受控制地攻打過來,太華躲閃片刻,終于看準破綻要将其打暈,卻聽耳後忽然傳來迦穆羅輕笑的聲音,“他體內的法力瀕臨爆發,你打得狠了,可是會爆體而亡的。”
太華暗叫糟糕,剛要回身卻已然來不及,腰腹處被狠狠擊中,而另一邊的鎖鏈也甩了過來,從他背後重重砸了下來!
“嘡”地一聲巨響,竟是誅魔鏡自發地替主人承受了這一擊,一呼一吸間,兩件法器猛然相撞,竟同時承受不住,轟然碎裂!
太華按着腰腹皺緊眉頭,一面抵擋冥王的攻擊,一面瞥眼尋找迦穆羅的身影,可眼前除了橫七豎八躺倒一地的玄天門弟子,哪還有迦穆羅的影子?太華立刻躍出數十丈,平靜了幾千年的心境竟也不由地升起一絲被戲耍的惱怒來。
冥王痛得發顫,幾次沖過去又被彈開,神色痛苦道,“我不行了,這要打到什麽時候……”
“等他元魂入了輪回就會停了,”太華再次躲開他的冥火,皺眉道,“你可知他會投胎到哪裏?”
“不、不知道……”冥王喘着粗氣,痛得全身都扭曲了,“佛陀的輪回不歸我們冥界管,投胎到哪裏也算不出來……”
太華啧了一聲,剛要再次舉劍格擋,冥王的動作卻猛然一停,險些從空中墜落下去,太華立刻拉住他,皺眉問,“停了?”
“好、好像是……”冥王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感覺到體內翻滾的力量終于消失,立時後怕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看來是投胎去了……他也強得太過分了吧,這殘餘的法力都要弄死我了……”
“他是五百位尊者之首,我和樓炎聯手都打不過他,”太華伸手扶住冥王,從懷中拿出清遙的元神珠,遞給他,“你将這元神珠與清遙在忘川的肉身融合,取了三魂七魄出來,讓他重入輪回吧。”
“那你……”
“一切既是因我而起,我自會承擔,”他垂頭看了那元神珠一會兒,再次收回眼來,“我去鎮守忘川,你替我照顧他吧。”
“……”冥王沉默片刻,半晌點了點頭,“我盡量讓他投胎在一個仙氣強盛的地方,日後再引導他修成正果,等他想起往事,我會帶他去看你的。”
太華默了一會兒,低聲問,“你不是喜歡他麽?”
“呵,”冥王苦笑一聲,看着手中柔亮的珠子嘆了口氣,“他心裏只有你,我只要他高興就好。”
太華靜默了半晌,回頭看了看暈迷一地的玄天門衆人,走過去将墨涿抱起來,用風力托起其餘人,回頭說道,“如果有合适的人家,就讓他投胎在玄天門附近吧,讓墨涿帶着他。”
“也好,”冥王低頭看了看墨涿蒼白的臉,忍不住啧了一聲,“你這徒弟倒是和你一樣,不茍言笑,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真不知道清遙到底喜歡你什麽,明明如此無趣……”
太華瞥他一眼,沒說什麽,只召出仙劍踏上去,向着玄天門的方向飛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嗷,明天柱子就投胎了,從此二柱子就要成歷史了!!可我是如此熱愛二柱子這三個字,好舍不得嘤QAQ
感謝昨天寶貝們的雷,斷章果然是門學問,曾經的我果真是太耿直了 ⊙▽⊙你們不要讓我從一個溫柔軟萌受黑化成腹黑渣攻啊(*/ω\*)
☆、轉世的佛陀
蠻荒之地,傳聞是魔界最為兇險所在,上古兇猛荒獸在此出沒,魔力高強的妖魔皆盤踞于此,為争奪地盤晝夜争戰,而統領這兇惡之地的王,禦魔樓炎,是魔界十位禦魔中最為好戰也最為肆意的王者,他不服從于任何人,包括魔尊在內,是唯一一個所有蠻荒魔族都承認與敬拜的魔王。
只是在七千年前,樓炎失手被太華打敗,不知所蹤,蠻荒自此陷入無主之态,厮殺争鬥越發激烈,卻再無一人能夠勝任此地領主之位,魔尊為此十分頭疼,卻也是無可奈何。
而混亂了七千年的蠻荒之地,在今日忽然迎來了一場異變,因為——竟有一位佛陀闖入了蠻荒結界,還在生死樹下劃下法力高強的禁域,任何人都無法接近。衆魔物難得全體休戰,偷偷摸摸躲在那禁域之外,朝裏張望。
而此刻禁域內,迦穆羅将奄奄一息的樓炎平放在地,轉身看向身旁神識虛空的隴兒。因為吸收了兩百多年的修為和墨涿的大部分法力,此刻隴兒現出了人形,是個少年模樣,發色和先前仙精時候的皮毛一樣是明亮的銀白色,五官也沒有太大變化,仍是十分靈動可愛。迦穆羅伸手朝他微微一點,昏迷的小家夥身子一顫,惶惶然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他就傻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舌頭打結,“李……李李……不不是,尊尊尊……尊者!”
迦穆羅伸手點點他的額頭,微笑道,“叫我名字就好。”
“那怎麽行!”隴兒低頭發現自己竟變了樣子,驚詫地瞪大了眼睛,“我……我修成人形了?!”沒等迦穆羅說什麽,他又習慣性扭了扭屁股,卻沒感覺到尾巴和腿,登時就慌了,“我我我的腿……”
迦穆羅笑了笑,伸手一拂,就見那少年模樣的隴兒忽然搖身一變,再次變成了先前胖嘟嘟的地精模樣,而它屁股後頭竟長出了數十條腿,連尾巴都比先前長了許多。它呆愣愣晃了晃尾巴,驚得傻掉了,“九十九條……我、我修成仙身了……”隴兒一把抱住迦穆羅的手指,激動地大喊,“謝謝尊者!!”
迦穆羅擡手摸了摸它的頭,目光十分柔和,“該是我謝謝你,寧死都護着我。”
隴兒滞了一瞬,終于想起暈迷前的事情,呆呆地問,“你……真的是李柱嗎?”
“是,也不是。”迦穆羅把它抱到胸前,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隴兒,答應我一件事。”
隴兒用力點頭,緊緊抓住他的手指,“尊者你說!我一定辦到!”
迦穆羅松開懷抱,側身指了指生死樹下靜靜盛開的一朵曼陀羅花,隴兒倏然一驚,急聲道,“您怎麽把元身帶到這兒來了!”
迦穆羅伸手撫了撫花瓣,無奈回答,“我的元魂中沾染了不少煞氣,雪瀛山的仙氣太盛,已經不适合我了。”他低頭看着樓炎蒼白的臉,忽然折下十片花瓣聚攏在了樓炎周身,隴兒看得心裏狠狠一疼,那花瓣可是迦穆羅的元身,折一瓣都是劇痛,更何況是十瓣啊……
樓炎全身的傷口逐漸愈合,而那黑色花朵似乎連花身都無法維持,竟一點點合攏了花瓣,縮成了一個被花葉包裹着的花骨朵。隴兒低頭看到迦穆羅逐漸消失的腳腕,心痛得全身都發起顫來,忍不住流下淚來。
“別哭,”迦穆羅擡手擦了擦它的眼淚,柔聲安慰,“我只是再入輪回罷了,沒什麽好哭的。”
隴兒抽了抽鼻子,眼淚流得更兇,“……我只是、只是心疼老大……他醒了知道你死了,會、會好難過的……嗚嗚……”
迦穆羅看着眼前赤發暗紋的禦魔,不禁有些失神了,這個樣子的樓炎,足足有七千年沒見了……
他微微彎下腰,伸手想撫摸他的臉,手指卻在他臉頰邊停住,過了很久又收回手,只輕輕摸了摸他耳邊的紅發。
“七千年了……”他輕嘆了一聲,擡起一縷發絲湊到唇邊輕吻了一下,“我守了他七千年,終于等到他變回了曾經的樣子,也算了卻心願了,”緩緩站起身來,迦穆羅望着樓炎蒼白的面龐,笑容有些寂寥,卻也釋然,“守了他這麽久,得了他一世真心,也足夠了。”
“尊者……”隴兒咬住嘴唇,啞聲問,“能告訴我您要投胎到哪裏去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有緣,一定還會再相見的。”
“……真的嗎?”
“嗯。”身體一寸寸消散,迦穆羅沒再說什麽,只是望着樓炎的方向,露出了最後的一絲溫柔微笑。
“小九,”最後消失前,終于還是忍不住,伸手握了握那人冰涼的手,慢慢閉上眼睛,“照顧好自己啊……”
身體終于完全消散,那人終于化成一縷金光,朝着蠻荒盡頭飛逝而去。隴兒呆坐在原地,半晌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那個呆呆笨笨卻又善良溫柔的男人,真的就這麽離開了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嗚嗚……嗚嗚嗚……”隴兒哭得聲嘶力竭,禁域外的一幹魔物看到那佛陀消失本想湊過去看個究竟,卻被它的哭聲吓了一跳,猶豫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走近了一些。
“喂!胖子!你們是誰!”為首的一個高大魔物朝它露出一口獠牙,“這地方豈是你們想來就來的!速速報上名來!”
隴兒哭聲一頓,擡頭看到禁域外圍了一圈的魔物,吓得一排腿抖了兩抖。猛然想起來自己已經修成了仙身,現在可是有九十九條腿的正宗神仙,隴兒頓時就有了底氣,跳起來擋在樓炎身前,大吼道,“我警告你們,再過來本仙就不客氣了!”
為首的魔物冷哼了一聲,立刻躍到禁域之外,不屑道,“有種在佛陀的禁域裏面吼,你倒是出來啊!”
“出來就出來!誰怕你!醜八怪!”
“醜、醜醜……醜八怪?!”魔物頓時怒火沖天,對着它咆哮,“你這個死胖子,我今天一定要拍扁你!”
“誰拍誰還不一定!你……哎?”那喊聲忽然一頓,繼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