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四
陳家鳴很早就意識到自己的取向。
那時的男生大多熱烈談論着哪個女生漂亮、哪個女生性格好,他聽了滿耳朵,心底卻毫無波動。作為性格外向的典型,陳家鳴有很多朋友,當中不乏對他感興趣羞答答來告白的女生。只是他一應拒絕了,還被別人私下調侃“不開竅”。直到某一天,他偶然在網上看到關于同性戀的文章,失眠了幾晚,才恍然:原來我不是性冷淡,而是不喜歡異性。
與許多感到恐慌、試圖隐瞞的人不同,陳家鳴腦回路特別,既不害怕,也沒喜歡上誰,等高考完畢就一五一十告訴了父母。
幸好他家裏風氣開明,父母驚訝過後搜尋了各種資料和詢問了醫生,确定這并不是病,而是天性如此,最終坦然接受了現實。對此唯一不太樂意的是陳家鳴的爺爺,這個老人經歷過很多,也見識過很多,思想觀念沒有那麽古板,但也憂心忡忡:“找個男人能過一輩子?”
上大學後,陳家鳴沒有刻意隐藏性向,有人表示理解,有人不能接受,但更多是覺得與自己無關,所以他依舊如同交際花一般活躍在諸多朋友之間。按理說,他應該遇到不少同道中人了,可以思考發展一段校園戀情。可實際上,陳家鳴看待感情非常認真,甚至稱得上保守,與所謂的圈子格格不入,因此始終沒碰上能敞開心扉的對象。
“緣分未到啊……”他偶爾這麽想,然後打開電腦看起了最近追的男團、男主播或者男演員。雖然沒有愛情,但可以欣賞一下男色嘛!
大二分專業,陳家鳴遇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同類——他的新舍友。由于學院的安排,宿舍只有兩個人入住,他便很快和對方熟悉起來。舍友并不反感同性戀,暗地在被譽為同性交友聖地的某站當游戲主播,甚至被湊了西皮剪了拉郎,但一直堅信自己是直男,并且對陳家鳴的基佬雷達抱有強烈懷疑。
“行,你高興就好,不過記得遠離狂蜂浪蝶。”陳家鳴很無奈,只能提醒對方盡量小心。
舍友沒多久就被打臉了,喜歡上班裏沉默寡言的大高個,毫不猶豫一頭栽了進去。
即使總拿彼此性取向調侃,但比起網上作不得真的湊西皮,陳家鳴更不情願看到舍友被現實中圖謀不軌的人拐跑——他向來愛操心,怕好兄弟被欺負,以至于得了個“陳媽”的稱號。可俗話說“兒大不由娘”,更何況不是親娘,他管不到那麽多,只能默默觀察着,希望對方能如願以償。
唉,真他媽操蛋,他想。
而更操蛋的事情随即發生了,陳家鳴忽然接到家裏的消息,大概是親戚之間傳閑話,爺爺怕他真的年少無知和男人胡搞,幹脆聯系了各家,準備讓他去相親。畢竟與知根知底的人定下來,總好過哪天他帶一個誰都看不上的對象回來。
他父母并不樂意,可惜勸不動長輩,便暗示陳家鳴應付一下就好。然而他死活不肯:“要麽認真談,要麽不談,我才不要搞亂七八糟的相親!”原本每個假期都回去,這下也打定主意要留校,還美其名曰去找實習了。
只是陳家鳴沒料到,躲過了相親,卻沒躲過巧合。
名為“石海”的巧合。
年少相遇,以後又重逢,對方甚至答應了當初要與他相親,卻陰差陽錯作罷,結果在一次面試中碰面。石海記得他,他忘了什麽時候與對方見過面,但仍舊動了點不該有的念頭。之後便是坦白、親吻、訂婚一系列事情,陳家鳴恍恍惚惚,等反應過來已經被徹底打上了屬于對方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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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甘之如饴。
這晚石海回家後還要處理一些事情,對着屏幕神色認真沉肅,旁邊懶洋洋癱着的陳家鳴越看越入迷,忍不住開口道:“都說讓我幫忙……”
“不用。”石海眉頭微松,擡頭看了他一眼。
見狀,陳家鳴頓時樂了:“我好歹是你的助理!”
石海将文件擺到一邊,臉上表情愈發柔和:“嗯,你也是老板娘,有特權。”
“呸!”
既然對方還有精力開玩笑,說明工作确實不算繁重,陳家鳴晃晃腦袋,繼續抱着手機看視頻。最近他迷上了一檔親子題材的綜藝,特別喜歡裏頭圓嘟嘟又乖巧的小孩,過了一會,突然開口道:“哎,爺爺一直說讓我倆做代孕,你想沒想過要個孩子?”
“沒想過。”石海回答得果斷,“除非你能生,我可以選擇不戴套。”
陳家鳴一下子被噎得說不出話——平時也沒見這家夥多喜歡隔着一層膜辦事,總哄着他用後頭吞掉那些滾燙又渾濁的液體,這會裝什麽正人君子呢!“你生,你有能耐生一窩出來給我,反正我沒這個身體構造。”他撇撇嘴。
石海不接話,而是回到了剛才的話題:“反正我沒想過代孕,你想要?”語氣卻一點不像詢問。
事實上,陳家鳴在這方面心理潔癖挺嚴重,根本不能容忍有另一個人摻和進他與石川的生活,無論什麽方式:“當然不要。”
“那我們達成共識了。”石海摘下眼鏡,一雙眼微微眯起,“其實我養你一個就夠了,夠鬧心了。”
陳家鳴啐了一口,心底倒是美得很,這人只想要他呢……可他還是忍不住回嘴:“我想要養寵物呢,聰明點的,比你可愛。”例如吱吱哇哇的鹦鹉,活潑又能聊天,簡直是夢想中的寵物了,教好了沒準還能帶回去陪孤寡老人。
石海眸色漸沉,往後靠着椅背,慢慢地勾起嘴角:“不準。”見面前的人立刻鼓着腮幫,又補充道,“最後還不是我來照顧?”
陳家鳴立即心虛了,但免不了嘴硬:“你怎麽知道不行?我有決心,肯定能養好!”
“光說不做沒有意義。”對方意味深長地說道。
忽然感覺不妙,陳家鳴瑟縮了下,不敢再開口,開始琢磨自家男人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直到洗漱時浴室門被突然推開,背後貼上來一具健壯又勾人的身體,他愣怔片刻,終于明白對方什麽意思:“等等,我不養了——”
石海輕舔着他泛紅的耳垂,低低笑了一聲:“遲了。”
于是陳家鳴被翻來覆去要求“展示決心”,從浴室到卧室,從站着雙腿打戰到坐在對方身上喘個不停,總之一晚下來,他完全想不起養寵物的事,只知道求饒和小聲地哭。
石海倒是信守諾言,之後帶了一只據說還挺聽話的鹦鹉回家,白毛紅臉蛋,看起來特別招人疼。陳家鳴一眼就愛上了,只是不敢花太多時間陪寵物玩,怕自家大醋精又按着他夜夜笙歌,即使心理能承受,身子骨也受不住啊!
不過這只鹦鹉沒能在他手裏養多久,很快就因為嘴甜和機靈,被陳爺爺看作心肝肉肉地帶去寵了,全然不顧這是孫子帶來的小家夥。
“輩分都亂了……”陳家鳴很無奈。
陳爺爺邊逗鹦鹉吃豆子,邊不以為然地回道:“不亂,都是我孫子,這個更乖而已。”
“哼!”
同樣被降位的石海毫不在乎,甚至覺得挺好,一只鹦鹉就能換來這麽多,值了。
後來,他們依舊是兩個男人沒有孩子的生活,可能某天會心血來潮去收養,但至少當前沒有想法。旁人時不時有些傳言,比如繼承人沒有蹤影,他們肯定怎麽樣怎麽樣,不過陳家鳴和石海都不太在乎,過得開心就好。
“你又在脖子上留痕跡!”陳家鳴氣勢洶洶,“明明今天要拍照!”
石海慢條斯理整理衣領:“抱歉,昨晚沒忍住……以後我會注意。”然後低頭親他一口,“別讓大家等急了。”
他不肯罷休:“我要補償!下次我要在上邊,不是臍橙!”
“嗯。”
陳家鳴半信半疑地下樓,在被弟媳婦兼前舍友調侃了脖子的吻痕後,還是忍不住在拍全家福前踩了罪魁禍首一腳。
到了隔天晚上,他欲哭無淚,又暗自感慨自己果然太年輕,都在一起這麽多年了,還輕信這個老奸巨猾的男人——但扭捏完還是肯的,一下下搖着腰,一下下被頂得冒眼淚。
“沒有下次了!”陳家鳴脫力地趴在對方胸口,甩下一句狠話後沉沉睡去。
石海輕輕撫摸他的後背,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