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罪之罪(3)
夏夜, 豪雨。
憤怒的狂風拍打窗戶,脆弱的玻璃發出嗚咽,随時準備好粉身碎骨。
忽然—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把房間照耀得宛如白晝。
鬼舞辻無慘負手而立,微斂的紅眸綻放興味。
他目光所及之處,當然是床上的江戶川亂步。
“你做得很好, 累, 退下吧。”
他說這話時完全沒往旁邊瞥一眼,鬼王的派頭端得十足。
蜘蛛累卻依舊受寵若驚, 在他漫長而模糊的記憶裏,無慘大人很少對他們感到滿意, 更遑論稱贊。
累垂着頭, 思索一個得體的回答,還沒想出所以然……
“怎麽,你沒聽見我說話嗎?”
熟悉的威壓降臨頭頂, 重如千斤, 壓得他無法喘氣。
累雙腿一軟, 砰地跪倒。
“啊—”
慘叫旋即響徹整個房間。
累循聲望去,這才發現無堅不摧的蜘蛛絲嵌進了亂步的肉裏, 幾乎勒斷他的手腕, 而絲線的另一頭正緊緊地纏繞在他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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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感到抱歉, 他不是故意的, 想必是剛才劇烈的動作産生的連鎖反應。
累沒有感到抱歉, 他就是故意的, 他悄悄壓抑唇邊的笑容。
“屬下告退。”他忙不疊地用細弱蚊蠅的聲音說,轉瞬消失不見。
“哼。”
鬼舞辻無慘對膽小鬼不屑一顧。
他的視線重新回到江戶川亂步的身上,挑唇一笑, 緩緩走近。
踢踏踢踏—
“哪怕變成了鬼,你還是這麽怕痛。”他漫不經心地揶揄道。
“不。”亂步猛地擡起頭,望向無慘的目光是離弦的利箭,他虛弱一笑:“我大叫只是為了滿足你特殊的癖好。”
無慘不置可否,他爬上了綁有亂步的床。
“你覺得累剛才是故意的嗎?”
無慘湊近亂步蒼白的臉頰,觀察他覆滿額頭的細密冷汗。
真是個倔強的家夥,他心想。
“因為他怨恨我?不不不,無慘大人,只要他智商正常就會知道真正該被怨恨的對象是誰。”
無慘颔首認同。
确實,如果不是他主張提拔亂步成為上弦之伍,這個位置很可能屬于蜘蛛累。
但就算累理清了事情的原委,又能怎樣?
最關鍵的是,他沒有這個膽量。
無慘撫摸亂步濕漉漉的頸部,察覺名偵探的喉結幾不可見地一滾。
他人畜無害地笑了笑:“你在害怕嗎,小亂步。”
不等亂步辯駁,無慘又自顧自地說:“你看,就連一個區區下伍都能輕易将你制服,你……就甘心?”
亂步勾唇淺笑,似真摯似嘲諷:“那麽,無慘大人快教教我怎麽做吧?”
[吃人。吃盡量多的人。]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
可話到嘴邊,當無慘對上亂步清澈的湖綠色眼眸卻鬼使神差地心跳一頓。
他的喉嚨像被一團棉花堵着,說不出話。
你能想象驕傲的天鵝有朝一日堕落如陰溝裏的老鼠,倉皇地吃着垃圾腐食嗎?
鬼舞辻無慘不能。
他瞥開了眼,鼻腔憋出一聲冷哼:
“算了,我們先來認識一下你的同事,亂步君。”
無慘拿出一疊事先準備好的畫像,置于名偵探眼前。
亂步見狀輕蔑一笑:
“只是為了認人,無慘大人就把我五花大綁?也太小題大做了吧?順便一提,童磨的畫技真的非常糟糕。”
“嗯。”無慘點了點頭,神情淡漠:“單單認人當然難不住你,不過考慮到偵探社的工作流血受傷是家常便飯……”
他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喉嚨口,朝名偵探挑釁一笑。
亂步瞪大眼睛:“你該不會是想……”
茲拉—
眨眼功夫,藍色指甲變成利刃,濃重的血腥味須臾彌漫整個空間。
亂步的呼吸肉眼可見地急促,他開始掙紮,哪怕堅韌的蜘蛛絲嵌入皮肉也在所不惜。
“你瘋了?鬼舞辻無慘。”
無慘得意地勾了勾唇,眼角眉梢都染上春情,他面色一沉:
“好了開始吧,說出我手裏這個男人的所有信息。”
亂步惡狠狠地吞咽口唾沫,透過血紅的視野勉強辨認出畫像上的人。
“太宰治,異能【人間失格】,但凡被他接觸到身體任意部分,異能即刻失效。愛好是……”
鹹澀的汗水流入亂步的眼睛,酸痛無比,他為了抑制對無慘鮮血的渴望,不得不咬破自己的舌尖。
“愛好是……自殺。”
鐵鏽的味道在亂步的口腔亂竄,而他的精神正游走于崩潰邊緣。
許久,久到驟雨初歇,撥雲見月。
江戶川亂步終于在氣喘籲籲中說完最後一人的資料—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谕吉。
“你……你該放開我了吧?”
“呵。”
鬼舞辻無慘扔掉手裏的卡片,灼灼目光鎖定亂步,傾身擁抱他的同時,含住他的喉結。
“你幹什麽!”
小偵探渾身一僵,本就被蜘蛛絲束縛的他,這會兒更像個聽話的傀儡娃娃。
多麽,惹人憐愛啊。
“你做得還不錯。”
無慘冰冷的嘴唇順着亂步的脖頸留下細密的吻,仿佛是為了彌補自己曾狠狠扼住他的命門,動作格外溫柔。
咔嚓—
他握住亂步的手腕,十指相扣,一揮手的功夫,傳說中牢不可破的蜘蛛絲便化為烏有。
鬼王再一次劃破了頸間細嫩的皮膚,美妙的血腥氣在亂步鼻腔肆虐。
啪嗒—
上弦之伍纖細的神經應聲斷裂。他如饑餓的野獸撲向堂堂鬼王。
鬼舞辻無慘伸手将屬下抱個滿懷,後背重重地磕在不夠柔軟的床上。
“你就不能動作輕一點?”他皺着眉半真半假地抱怨。
可亂步哪兒還有閑暇管這麽多呢?
很快,無慘的胸口傳來劇痛,與其說是名偵探賜予的愛意,不如說是一種明目張膽的報複。
鬼王輕拍亂步的後腦勺安撫他洶湧的情緒,一邊仰望沾滿了塵埃的天花板。
“嗯—”
他輕啓的唇縫間溢出低吟,似無奈似歡愉。
看來在某種特定的場合下,他不是施/虐/狂,“他”才是。
兩日後,天陰
距離江戶川亂步“失蹤”将近一周,偵探社的上空烏雲密布。
雖說成員遲到早退是常有的事,也有太宰治一聲不吭跑去港黑做客的先例。
但亂步先生畢竟不同—他是偵探社的頂梁柱,是這間辦公室存在的意義。
“哎—”
中島敦像一只被訓斥的貓咪般垂頭喪氣。
“我今天又去亂步先生的公寓看過了,還是沒人。”
不僅是前輩本人,連和他同居的月彥也一并失去蹤跡。
他神色一凜,那位儒雅男人的真實身份還歷歷在目。
難道……
中島敦的十指緊緊糾纏,甚至能聽到骨骼嘎達的脆響。
他咬着下唇,驚疑不定—自己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大家?
但亂步先生再三叮囑過不能向任何人洩露相關的訊息。
不,前輩都失蹤這麽久了!
中島敦深吸口氣,一鼓作氣地擡頭……
“啊,阿敦,你的東西掉了噢。”
經過中島敦座位旁的太宰治彎腰撿起了信。
他盯着手裏土黃色的信封來回看了兩遍,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朗聲閱讀:
“致武偵 江戶川亂步先生。”
太宰治睨着中島:
“阿敦,這封信是哪兒來的?”
話不用說,連中島敦本人都一臉懵懂。
小家夥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絞盡腦汁地回想。
終于—
他右手的拳頭猛擊左手手掌,恍然大悟:
“啊,這個好像是今天早晨我從信箱裏拿的。”
事實上,在此之前他每天都會仔細查閱宿舍前的信箱,盡管收到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廣告。
想必,這封信就是夾雜在五光十色的廣告紙裏,他才沒能第一時間發現。
“對不起,我應該……”
啪嗒—
國木田獨步掰斷了手中的鋼筆,以八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兩人身邊。
“是有亂步先生的下落了嗎?”
太宰治默不作聲端詳他,眼裏的憐憫如水中海豚,很快出現又消失。
直覺告訴他,他的這位同僚和亂步先生的失蹤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如若不然,為什麽國木田獨步會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而且他記得很清楚,這家夥昏迷被送回偵探社的第二天,亂步先生就消失了。
很快,直美呀,潤一郎呀,所有人都聚攏過來。
“咳咳。”太宰治若無其事清了清嗓子。
“各位,阿敦收到了一封寄給亂步先生的奇怪信件。”
話音未落,他作勢要拆。
“等等!”打斷他的是社內有名的正直好少年,中島敦是也。
阿敦抿了抿唇,面露難色:
“太宰先生,但……這封信上寫了是寄給亂步先生的。私拆別人的東西……好像不太好吧?”
他的肩膀抖了抖,那不合身的黑色背帶褲立刻就變得松松垮垮。
“哦呀,敦君說的也是。這畢竟是指明給亂步先生的東西。不過……”他話鋒一轉:“再怎麽說,寄到我們偵探社的宿舍也太奇怪了。有沒有可能是亂步先生故意提供錯的地址,為的是讓我們去救他呢?”
“啊——”
谷崎直美倒吸口冷氣。
“太宰先生的意思是說……?”
直美欲言又止,腦袋裏已經想象數個亂步遇險的情形。
太宰治沒有接口,昔日港黑幹部銳利的目光在人群梭巡一圈,最後鎖定在金絲邊眼鏡的身上。
“國木田,你是我們社內道德感最強的人選了。你覺得呢?”
太宰治窺見同伴顫抖的雙唇,他笑了笑。
無論如何,國木田獨步的答案都昭然若揭。
“……拆吧。”
國木田臉上的猶豫還若隐若現。
而太宰治等這句話已經很久了。
刺啦—
他迅速地把信封扔在一旁,還沒等展開信紙。
突然—
“你們在幹什麽?”
一個久違的聲音在衆人背後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觀看和留言噢~愛你們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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